1
老太婆七十开外
花白的头发烫成羊毛卷儿的样子，贴在头皮上
她习惯在黄昏，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
戴上她那副厚重的茶色墨镜
穿上那件几十年前的黑风衣，竖起领子
牵着她那条满脸皱纹的狗出去溜达
只有那根满地乱点的棍子，会出卖她
她是个瞎子，天生的
过路的孩子在远远地用小石子，打她的狗
也有不少大人在窃窃私语，她听得见
人们说她养了一条疯狗，那狗该杀
她这才想起，她的老狗昨天咬伤了一个小男孩
老太婆顿觉天凉了，她不想溜达了
就喊着她的狗“老东西，老东西
不争气的老东西，给我回去”
回到家里，她摸索着把她的老白猫抱在胸前
嘴里嘟囔着“白猫啊白猫，老狗不是疯狗，
明天可咋出去呢？它只咬了一次人”
2
第二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老太婆又带着她的狗，出门了
只是她把她的茶色墨镜给狗戴上了
她想，戴上眼镜的狗一定是条文明的狗
人们或许会看不清或者原谅老狗嘴里的狂犬病毒
走在大街上，老太婆真的没有听见叫骂和喊打
一阵又一阵的“嘘唏”声传来，老太婆有点头晕
这时有人大喊“好一条疯狗，好一条戴着眼镜的疯狗
真的岁月沧桑啊”，“哈哈~~~”人群笑声不断
接踵而来的喊打声，老狗慌不择路
一头撞倒了老太婆，开始狂奔
迎面而来的农用车刹车缓慢，老狗撞上了车灯
农用车左边的前后车轮从狗身上经过，狗血飞溅，狗脑四溢
老太婆爬起来要司机赔她的狗，司机要她赔车灯
司机说“是你的疯狗撞坏了我的车灯，我为民除害”
老太婆说“它是导盲犬，它是文明的狗，不信你看看
它的眼镜，它的皱纹，岁月沧桑啊，我的狗啊~~~”
“哈哈~~~~~~”司机憋不住地笑起来
人群也笑起来，那笑声淹没了那条死去的狗
淹没狗头边那副茶色的，旧眼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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