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很少有机会给你写信。自我懂事起，几乎没有。一直以来，我们之间的芥蒂就不曾减少。你一直忙于事业，忙于你所谓的“家庭”纠葛，所以，自小，我就背负着被众邻里贴着“和母亲一个鼻孔出气”的标签。可是，那又怎样呢？我从来不会特别在意他们的谈头论足。底线只有一个，便是保护母亲。我一直觉得，没有保护好母亲是你的失职，当然，作为父亲，你有必要经常关心我的身体，关心我的成绩，关心我和这个世界相处得和不和谐。但是你始终是游走在我世界的边缘人士。我们的通话极少，短信极少。就是所谓的物质满足，你也只是在汇款后默不作声。很早以前，我对这一切便已麻木。我宁愿用你缺失的爱报答母亲，或者，你可以把对我的爱转载在她身上。但是你在不在意的中伤后选择离开。年幼的我哑然失声，不哭，只是笑。笑这陌生的冷暖是上帝恩赐于我洞穿亲情的缺口。莫非，我非你亲生？或者，你们家族血液里遗传的基因便是背叛？还有好多揣测，只是疑虑的诊断结果都是否定，我只能笑你的太残忍。
或许吧，亲情一旦遇上转角便会各奔东西。就是换个路人甲乙丙丁，我或许会打声招呼。但是对于你，我们始终是一种漠视，在我的眼里，你始终是经年里荒芜已久的角色，可有可无。而母亲，自然是我一生未完待续章节里内定的主角。原谅我对母亲的偏心，一个女人，一旦缺失了肩膀的依靠，支撑从何谈起，那些漂浮在夜里的黑，父亲，你懂得，当初的母亲因为一只蟑螂而吓得惊慌失色，发展到后来，敢于亲手杀鸡，包办一切内务，甚至，独闯人心狡诈的商海。这一切，还是源于你。对于这一切的奋起，对待这一切所谓的“勇敢”在外人开来多么地冠冕堂皇。只是，对于亲身经历的人来说，是漠大的讽刺，那些刻在骨节里的伤痕，渗透到心底的罅隙，外人看不出，而你，曾经的枕边人，读到这些张牙舞爪的词根，会揪心吗？会惭愧吗？会痛心疾首吗？儿子并不是要你所谓的悔改，曾经的一切母亲说好忘记，但是一个人亲口说忘记，会忘记吗？那些提醒忘记的痕迹不会莫名风化，而且会时常在梦靥中反复来回，当然，她需要一切在你的陪伴下淡化。记住，只是淡化，那些刻烙在脑海里的记忆，会在一次次争吵中变本加厉地沉积。所以，父亲，回来的日子好好把握吧，那些愧疚的曾经就融入酒水，碰杯后就短暂搁浅。岁月不允许你消沉抑或遗憾在过去，你需要在后半生的弥补中和她携手步入晚年，书写尚未完整的夕阳红。
尽管现在的我和你站在一起还是感觉说不出来的别扭。但是父亲，请记得我对你的不是恨，只是不习惯。你就像是打我从少年过渡到青春的胡茬，密密麻麻地在贴在我的唇角，一切都需要时间，我需要在自然的青春中感受朦胧的爱恋，我和你，终究是血浓于水，这是事实。还有什么比事实更坚定。就是真理，我坚信也是我们重归于好，打开彼此的心结，将一个我，一个你联系一块。而封存在我衣橱里的那张全家福，可以存至彼此的钱包。以前的我，厌烦朋友说起你，特别是当着他们指着相片中你熟悉的你，问那是你爸爸吗？说实话，埋怨与厌恶的情绪促使我想将你与我和母亲分割，一直都觉得，相片中一家人温馨的笑都是虚伪。而如今，在你回到母亲身边的第二年，父亲，再照一张全家福吧，加大装潢，挂着我们新居宽大的厅堂，告诉那些造访的朋友，那是我，大二在读，还有几年就可以毕业，是否考研还在考虑。
父亲，如今的你看上去血色好了不少。我总在想，离开家的几年里。你是否也会和我们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是否会担心家里遇贼或者很多不大顺利的事而不好意思开口。是否担心母亲本不大好的身体和是否会陷入无米之炊的困境。其实，你是打听过的。甚至总通过家里的兄弟姐妹之手帮忙或者推一把。只是，人都是个死于面子的动物。很多事情，似乎看起来在情理之中，但就是搁不下彼此的薄脸皮，总觉得斩草就应该除根，离了就不再回头，抱着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心理。不闻不问，甚至，打算销声匿迹在彼此的世界。好在邻里按捺不住的好心劝导，泄露一些小秘密，在你堤防别声张的背后，他们轻描淡写地道出你的心意。母亲自然是懂得这些，给彼此的台阶，自然是对儿子最好的回馈。你们可以两不相欠，但是对于我。破镜难圆，便是将来交代不了的话题。
母亲常说我，和你一样是个急性子，认死理，属于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其实，我知道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只是，对于你们分开的缘由，我不想多说。或者，旧事重提，只会惹来更多的风云。在我迈向成人殿堂的洗礼之后，你能回来。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二老不计前嫌，和睦地生活下去。用一句台词说便是：婚姻的绳索拴住的不会是一头，必定是两头。即使是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错到尾了，就是对的。感谢你们生下我吧，尽管一路的颠簸让我读懂了很多，包括恨与爱，但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经历过大火的涅槃，就会看到凤凰。一家人能同舟共济，再多的酸楚都是甜蜜，那些失而复得一切，都是恩赐，都是我们一生绕不开的福祉。
父亲。你说人的一生怎么才能为心无愧地生存下去呢？这是我一直想请教你的问题。这么多年，尽管你不在身边。但是一个男人的一生注定是一部不容易看穿结局的小说。关于你，有很多吸引我解读的一生。你继承了爷爷身上那股拼劲。所以很多事业上的阻扰也没能泯灭你死灰复燃的斗志。所以，芝麻开花节节高的职位是你呈现给我最现实的答案。你用另一个角度向我诠释你是不败的王者。尽管婚姻的围城里你曾经妥协，但是现在正在尝试做，努力做一个家里的顶梁柱。譬如你事业顶端的王冠，这辈子，有爱才有家，这个位居城府中心的堡垒，在你作别年少轻狂的困惑后终于回头，事业只是你的左臂右膀，而真正能让你安心，死心塌地坚守的还是那座曾经在你看来会牵绊，会消磨你决心的牢。就画地为牢吧，答案不是享之不尽的钱财，是那个能让你安心入眠的梦乡，是那个落叶归根的桑梓，是那个为男人篆刻，为了处理好每一层关系的责任心。
父亲。就算你忘记了很多事，关于儿子的生辰，你总是熟记于心。这也是很久的以前，唯一让我对你减少抱怨的理由之一。尽管我们之间的沟通极少，存在很大年龄上的沟壑。但是世间的父子便是如此。少不了磕磕碰碰，少不了你对我的爱通过扮演坏人步入我的世界，少不了你的寡言少语，但是一个一个眼神便足以震慑我。将一些都归于同性相斥吧，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现在的我，还有九个月就到20。每一次的生日礼物都是邮寄到我身边，没有署名，只是，这个尘世能记住我生日的人能有几个？你那赤诚的爱子之心，在很久的以前我不愿意接纳，但是，乌云总会散去，我那颗故作执拗的性格还不是继承了你的遗传。父子相互不低头的恶疾，经过时间的疗愈，儿子愿意给你足够的面子，这些便是这么多年第一份弥足珍贵的回礼。父亲，你知道吗？每一次生日，我还是会想到母亲，想到你，想到这么久的日子，儿子的生日，我们一家三口还没有一次团圆地过一回。这一次，补回来吧！
很快儿子又要回到学校了。回到当初为了躲避你们彼此眼神的四川。四川距离海南多远。儿子没有量过，没有查过。只是，父亲，家里自从有了你，儿子心里的石头算是彻底地放下了，距离再远，只要我们一家人心心相印，便近在眼前。照顾好母亲，照顾好自己，事业再忙再不顺利也要记得找一个人倾诉。社会的方圆里，没有人能将所有的包袱都压在自己的身上。我们每个人都是背着十字架来到这世上，母亲是上帝派来和你吵架的那个人，在太久的消沉后要好好珍惜彼此的感情。要学会体谅，要记得远方，你们那一声平安健康便是一泓注入儿子内心深处的暖流。
父亲，就此搁笔吧。这些年的中伤和不理解请原谅，儿子知道你不会记恨，因为，彼此交付真心和忠于一生的人，便是毕生最信赖的人。煽情的话儿子不多说，只想说，下辈子，还想彻底地把爹爹再喊一回。
儿子：轩程
书于离家返校前一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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