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实在没事做,我是绝对不会去那个地方的,表面上蕴着浓重的文化气息,实在是优雅,其实在我看来,无异于一个墓地,一个冢。
坐在公交车上,我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随着音乐声哼哼哈哈,小叶还笑我,说我真是痞子样。十来分钟,颠簸着的公交,终于轰轰隆隆停了下来。很自然地,下车,摘下耳机,抬起头。蓦地,有一些怪异的感觉,“快走啊!”小叶催我,“看什么呢?”
我才发现这感觉来自于面前的这栋不高但很大的建筑,木质的外形,方方正正的,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别发呆了,快走!”还没意识到什么,就被小叶拽了进去。
玻璃门一推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阿嚏!”穿着吊带衫和裙子的小叶打了个喷嚏,我开始庆幸穿上了为了防晒的长袖长裤。走到电梯边,小叶已经冻得不行,“你去三楼吧,我快冻死了,不上去了,就在二楼好了,暖和点。”“那一会我怎么找你?”“别!你可别下来,这里绕来绕去,你第一次来,不但找不到我,还有可能转不出去了。一个小时以后我去三楼,在餐厅等你。”“哦。”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环视这个大得吓人的图书馆,这里大白天也会开灯,而且是所有的灯都大开着,亮得人眼晕。
上了三楼,我才发现这里不但人少,而且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寂静得可怕,就像偌大的图书馆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似的,我受不了这种可怖的安静,又戴上了耳机,柔缓的音乐能让我好过一些。
终于看到了,一排排,一排排,一排排,一排排,一排排的书架,之所以用这么多的一排排,是因为这里的书架实在是太多,而且几乎没有很仔细的分类,我想如果要在这里找一本想看的书一定特别艰难。
我走近了书架,忽然,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因为我看到的,并不是崭新的,整洁美丽的书本,而是一本本缺了角折了页,甚至连封皮也没有的残书。我撇了撇嘴,自己安慰自己,这个书架上的书可能是很好看或是时间很长了,可就是没办法去将苟延残喘的他们抽出来阅读,这种感觉就像是向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伸手讨要什么似的,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走向前面一排书架,期待着能有几本洁净如新的书,让我不枉来了这趟。可是让我失望的是,第二排的书也是如此,于是我就一排排的走过,可是所有的,每一本书,都是一样破旧古老。
我终于停了下来,看着两侧的书架,感觉到他们好像要跟我说些什么似的,忽然很厌恶播放器里传出的各种声音,一把将耳机拽了下来。又是安静,可怖的安静。“刷拉”,翻页的声音,看看两边,没人。抬头,我看见头顶中央空调闪光的叶片下,一本被吹起封皮的旧书。想了一想,还是伸手拿了下来。是一本散文,翻开来,一股旧书的油墨味扑鼻而来,一行行记录着诗人的寂寞的诗句,是很优美,但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却不是美好,我仿佛就看见了一个一个字,慢慢地融化了,流出了黑颜色的汁水。不忍再看下去,不愿意被书本当作倾诉的对象,于是我抚平它快要掉下来的封面,悄无声息地又把它放回了原位。
我轻轻倚靠着书架,忽然觉得这里像极了某个地方,是医院吗?默默地承载着那些痛苦,无奈地接受着那些死亡。呵呵,像,但不是我想的那个地方。对了,是冢,像是一个冢。忘记了在那本杂志上看到的,说一头年老的大象,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就会慢慢地走向密林中最隐蔽的地方——象冢,然后静静地躺在属于他的那个位置上,等待着死神悄悄地降临,把他的魂给带走。那些书,多像是躺在冢中的等死的老象,也许他们也知道自己已经残破不全,可它们没有办法选择,只能静静地站立着,等着读者将它抽出,翻阅或者是仔细的读。
再一次的环顾周围,那泛了黄的红红绿绿,都是一个个渴望自由的魂,我听见它们的呐喊,听见它们的哭诉,毕竟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不公平,他们的伙伴被真正热爱书本的人收藏在精致的书橱中,而他们却被丢弃在了图书馆,被那些并不珍惜他们的阅览者随手翻看,他们同样拥有被呵护的权利,可却注定在这里终老。
想着,我再也无法在这个充满哀怨的地方呆下去了,我连忙蹑手蹑脚地冲进厕所掏出手机给小叶打了电话,小叶在抱怨了几句之后还是打算陪我离开了。
下到一楼大厅里,我看见窗外漆黑一片,才知道下起了大雨,推开玻璃门,潮湿的风卷着雨点向我们袭来,我和小叶撑着伞,在走过马路之后,我回头看了一下,正巧一道闪电在图书馆上方一闪,把图书馆照的很亮,我忽然觉得这整一座图书馆很像是一个巨大的棺材,接着,一个炸雷在我们头顶“啪嚓”一声炸响,那些书本的抽泣声幽幽地飘了出来,我一把拽起小叶,向前飞奔。
“你干什么啊!跑什么!”
“你别管!快走就是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
“我以后打死也不会来这里了!绝对不会!”
可是,为什么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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