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以为,她只是有一点喜欢瑞。
忽然一天,瑞向她表白,那点喜欢让她不知所措——
在这里,蓝和相识两年的男友木,在这个每天两杯清茶,一张报纸的单位里,波澜不惊生活了三年,生活简单而闲适,虽然和当初的梦想相去甚远,可是每个人似乎都不想改变什么,或者觉得一切的改变,都是艰难又艰难的,还没开始,就被打败在无形的地方,直到瑞的出现。
瑞说,他的大学很苍白,努力考各种证书,所以从没有谈恋爱,她喜欢他的认真和执着!
瑞说,他要出去闯荡世界,要脱离这个让自己浑浑噩噩过一生的单位,她喜欢他的不甘平庸和勇气!
有人说过,爱情其实是没有道理的,爱一个人似乎也是没有理由的,而蓝不知为什么,她爱上瑞,似乎有太多的理由,她爱他的热情和朝气,爱他的阳光和真诚,爱他的洒脱和不羁——而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这都是木身上没有的,木无形中成了和瑞对比的参照。
当年,蓝在最需要温暖的时候遇见了木,于是木成了蓝心里的火种,并且以覆盖一切的力量掩盖了生活的种种残缺,那是一段美丽的光阴!
然而光阴的致命力量却是又让各自的残缺,在一日日生活的颠簸里再次轮番着上演,最后落得当日那压制一切的温情又重新被生活俘虏。于是那温暖,仿佛在冬天以外的季节,依然无关声色。
有些痛,有些不甘,继续蛰伏在心底,一日日暗涌成河——蓝说不出,只知道她太想做一只飞鸟,远远地离开这堵高墙,木除了给予温暖,给不了蓝这个,他连自己都给不了!
莫名地,蓝的心里沉积了对木隐隐的不屑,尤其在瑞出现的时候。
瑞仿佛是黑暗中的光束,蓝就不知觉地受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何况感情通透而简单的木,晋升了主任,事务更多,一日日疏忽了蓝的感受,更疏忽了蓝的孤单。
那一天,是瑞的生日,瑞请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在一家饭店吃饭,而木恰好那天不在,于是瑞只邀请了蓝,席间,都喝了不少酒,瑞总是很绅士地照顾身边的女同事,喝完了酒,吹完了蜡烛,撒完了蛋糕,彼此也都尽兴而归,只有瑞和蓝是住单位宿舍的,两个人在深夜十二点往宿舍赶。
仿佛预定了要发生点什么。
果然,瑞带着浓浓的酒气说,蓝,你知道我的生日最想拥有什么吗?
蓝一听,心里一怔,仿佛有种隐约的预感,只是不动声色地问,是什么?
是——瑞说着,忽然停住了脚步,定定站在蓝的面前,黑夜里的眸子仿佛星星般晶亮,闪烁着某种致命的光泽,可以灼烧一个人的眼睛。
然后,瑞抓住了蓝的手,慢慢拥住了蓝,蓝一惊,挣脱开来,口中说着,不要!但瑞还是有力地拥过来,口中喃喃说着,只想一个拥抱而已,你放心,我不会非礼你的,我是那种人吗?温柔的口气,裹挟着倾泻而出的恳求,于是蓝,不忍挣扎,只是手足无措地被包围在瑞的怀抱里!
蓝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只是我们这算什么吗?我有男朋友的,你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从我进单位时看见你和他在一起,就觉得自己完了,没有希望了,今天是酒壮了我的胆,我想告诉你,我是喜欢你的,你可知道?我不想勉强你什么,你愿意把我当成什么就什么吧!
你还是做我的弟弟吧,好吧?
瑞把头埋在蓝的脖颈里,不能自拔,蓝轻轻推开了瑞,说,前面有人来了,咱们走吧。
瑞果然把脸抬起来,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刚才不好意思,我可能真的喝多了,你别见怪,希望你别往心里去,而且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吗?
好,蓝淡淡地应着。
于是彼此一路无言,暧昧而凝滞的空气仿佛瞬间重新疏散寂静起来。
夜里,蓝第一次失眠了!
只是她不知道,瑞此生有了第一次的失望,因为她!
往后的日子,倒真的一如往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瑞倒真的笑嘻嘻地称呼蓝为姐姐了,只是这一声,落在蓝的心里犹如千斤之重,坠进心底。
瑞因为电脑技术好,单位里很多的事务都让他承担下来,于是,瑞常常加班,蓝很多次路过瑞的门前,站定了,望着那个灯下认真严谨的年轻人,怔怔地默默望好久,那盏灯是种温暖的诱惑,而灯下的人,更如一枚落在心里的毒药,蓝清醒这一切,战胜不了这诱惑,又不想让自己被其所伤,于是就一次次望着,从某个路口不知觉地绕到这里,又一次次克制着进去的冲动,往往直到当瑞抬头要发现时,蓝就一转身跑掉——
而瑞望向那黑夜当中的眼神自然是空洞而无力的,但蓝觉得,瑞的心里肯定知道那个人是自己,唯有自己!
而蓝,往往人走了,心却留在了那里,更戏剧化的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蓝的宿舍正好对着瑞加班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有一层红色的窗帘遮着,虽然遮着严严实实,却有光亮无可阻挠地透出来,蓝觉得,那在布艺窗帘上密密洒下温润光泽的是瑞泄了密的心,如一朵羞涩绽开的晶莹的花束,——蓝就这样对那花束日复一日的痴迷起来,站着时,她立在窗前看;睡觉时,躺在床上想;在梦里,更有无边的纠缠!
这样独特的相望,如淅沥的小雨,渐渐在心底堆积起了无边的潮湿和幽暗,进而让人无望,于是,有时候,蓝就望瑞的脸,那看似单纯的笑脸,一直得望着,仿佛看天上隐约可见的云彩,想看地真切时,却又无处可寻。
蓝从此不再接近瑞!
直到瑞来敲蓝的门!
那天,仿佛是有着某种的预感,蓝感觉到是他,打开一看,真的是,有种隐约的欣喜悄然在心头荡漾。
瑞进来,不说话,只在蓝的身边坐下,蓝继续写她的文案,听见瑞低低地说,其实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你感觉到了吗?蓝不语。
瑞继续说,其实我晚上加班从来,从来不关门,这又是冬天,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就是在等你,你可知道!瑞压抑的声音里渐渐有了阻塞的深情。
瞬间,蓝忽然就想落泪!多日的守望仿佛看见了真切的答案。
沉默了好久,蓝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抬头望向窗外,几日的阴雨天过后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那么明朗和润泽,这明朗渐渐看得自己心疼,忽然间,她就有了一种冲动,仿佛是全身的血脉在阳光的感召里,更有了欢快流动的渴望,于是,她迅速而有力地甩了一下头,仿佛片刻间跨越了自己多日的煎熬和压抑累积的鸿沟,直视着瑞的脸,轻轻地说,如果说你是喜欢我的,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也是喜欢你的,告诉你这,只因为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心——只是我们——
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是吗?瑞接过了蓝的话。而瑞的语气,忽然间有了轻快的痕迹,裹挟着某种释放。
蓝说,是吧。
可我不在乎那个结果啊,只要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就够了,你能把你的爱分一点给我,我就很满足了,甚至对于我来讲,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既能拥有你的爱,又可以不需要担负属于男朋友身上的那份责任,我真的很知足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叫不求长相厮守,但求曾经拥有。
瑞似乎尽力地想说服蓝心里的顾及,可是隐隐地,蓝却觉得某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又说不出来,很多年后,蓝明白不舒服的是瑞追求过程不要结果的爱情方式,那样的方式其实注定了某种不公平——仿佛只是一种投机取巧,享受过程,不担负责任,这样的爱注定了它的分量更轻薄,可是当年,蓝不懂!
蓝的办公室,从此都有了瑞光顾的痕迹。
瑞常常不经意地在衣服里掏出好吃的好玩的,好吃的常常有蓝爱的果冻,上面比味道更美的是包装上的美丽的字,比如你是我永远的牵挂,一生一世的爱你!瑞常在手心里悄悄地握着它,然后笑盈盈地望着蓝的眼睛说,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蓝问,什么话?
就是它给我说了的话,瑞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来蹦到蓝的眼前,蓝幸福的感觉就那样一日日蔓延!
有时候,蓝也会去瑞的办公室,只是瑞的办公室在一楼,且还是在很多人要经过的路口处,那次蓝去,瑞正在做图表,密密麻麻的线条,瑞看了一眼蓝,说,你现在怎么跑到我这来了,我正忙着呢。
蓝不悦地说,你忙我就不能来了吗?
不是的,只是你要注意影响啊,你看木就在隔壁,你就不怕他察觉吗?
察觉就察觉吧,你就这么害怕吗?
不是我害怕什么,我明年肯定会走,只是怕给你带来麻烦,你还要在这里工作下去呢!
瑞说得轻松自如,甚至含了在蓝看来的优越感——仿佛是看风清云淡的天空,自己只是天空下一棵渺小的树,望着别人的高远,重复自身无望的站立。
同时瑞在瞬间,也将彼此的情分分的一清二楚,蓝本能地有了某种反抗的心理!
于是,蓝假装镇定,淡淡地说,怕什么,两情相悦,你未娶,我未嫁,其实我都告诉他了。
告诉他什么?瑞抬头望了眼蓝,继续移动着手里的鼠标问。
蓝故意装作无辜的样子说,告诉他我和你好了啊!
瑞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了一下,放下了鼠标,大睁了眼,不相信地望着蓝,仿佛看一个从没见过的怪物,看着看着,这眼神的光芒渐渐变的愤怒而犀利,然后沉沉地说了一句,你说得倒轻松,可你叫我以后怎么在单位混,怎么面对别人。
蓝默默地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忽然察觉到所谓伟大的爱情在现实的轻轻触及下,是如此的轻薄无力。
瑞仿佛觉得不解恨,又铿锵有力地道了一句,你的脚步永远跟不上我的脚步,我可能明年在上海,后年在北京,这个单位只是我人生经过的一个驿站!
蓝心里掠过巨大的寒意,沉声地问,这个驿站也包括我,是吗?
瑞有片刻的沉默,之后又肯定地说,可以这么说吧!
蓝直直地望着瑞,寒意从心底无可阻挡地蔓延到脸上,她颤声地说了一句,你放心吧,我根本没告诉他,谢谢你的驿站,我的人生难得有此殊荣!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出门的刹那,眼泪象决堤的水,肆虐地在脸上奔流,还好她没有让瑞看到,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软弱。
感情象美丽的海市蜃楼,还没看见多少的光亮,就消失在冰凉的暗夜里,蓝觉得留在心里最多的还是屈辱——这份感情在瑞的手里紧紧把握,她从来没有一丁点的主动权,从来只是被动地接受着一切——从开始到离开。何况更致命的,是蓝在瑞的表达里,看到被漠视的,不仅仅只是感情!
爱情里也搀杂了自尊的较量,瑞伤了蓝的感情,更伤了她的自尊,她不过是他生命里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而已!
蓝真的后悔,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瑞!
第二天,蓝平静的上班,努力当作从来没有瑞出现过,打开抽屉,发现了一封信,毫无意外的是瑞写的,瑞说他无意伤害他,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刻骨的感情,他珍惜这一切!
蓝对这珍惜不屑一顾!
直到瑞又来敲蓝的门!
瑞一进门就紧紧抱住蓝,仿佛是失而复得的拥有,他了解蓝,她会心软,会在强悍有力的怀抱里失去回击的力量,然后他就开始寻找蓝的嘴唇——
果然蓝很配合他的吻,深情绵长,她的小巧的舌在他的唇齿之间游弋探寻,温存的气息萦绕着瑞的脸,今天,连他自己都很奇怪,蓝表露感情起来居然是如此让人消魂,从来都是自己以强有力的力量征服蓝,当他想进一步有所举动时,蓝握住了他的手,再一看,蓝表情冰冷,只说了一句,你走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从此我们就是同事而已了。
为什么?还为上次我的话生气吗?瑞似乎还没在蓝的深情里醒悟过来。
你想听真话吗?蓝望着瑞。
想,瑞说。
那我还是和你说实话吧,我大学里有过一个让我失恋的初恋情人,这份感情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你出现的时候,我发现命运真是一个公平的设计师,你和他像极了,所以我就情不自禁把你当成了他,现在到今天我发现,我还是错了,你不是他,但尤其抱歉的是,你对于我而言,一直是做为他的替身而存在的,对不起,我也不想再这么骗人骗己活下去了——说完,蓝有种解脱的放松。
瑞本来紧紧握住蓝的手,片刻间无力地松开来!
蓝还是平静地说,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瑞离开的时候,蓝的眼泪才悄然滑落。
蓝以为小小的报复会抚平心里的失衡和失落!
日子依然处变不惊地过着,没有人知道蓝和瑞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曾有过什么,木倒是有个感觉,觉得蓝近来对自己似乎更有依恋了,他情不自禁地想,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前段时间冷落了她,她对你倒是依恋起来了,看来真被什么人说过的话说中了,说什么你退,她进,你进,她倒退了,所以女人还真是不能太宠着的,就是要若即若离的!
蓝常常让木在闲暇的时间陪自己逛逛街,看电影,明明没什么大片可看,蓝却总是牵着木的手成双入对地出入电影院,倒真是惹的不少青年男女的羡慕,木有时侯在想,女人可真是浅薄,明明无聊,还要故作幸福状,少有情趣的木其实不喜欢看电影,在他看来,花个几十块看个把钟头,还不如自己在家在电脑上看看呢,多经济实惠啊。
木觉得蓝的改变除了这,还有就是常常要自己把甜言蜜语挂在嘴上,她常大睁着眼问,木,你还爱我吗?
木说,当然了。
不行,说完整了。
我爱蓝小冷!
蓝听完,嗤嗤地笑,脑中纠缠的影像却依然故我的来回撕杀,她又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一生一世爱蓝小冷,永不背叛!
蓝听着听着,眼泪就要下来了,于是便紧紧抱着木的脖子,伏在他的肩头,期翼踏实和温暖可以化解心底那纠缠不休的疼痛,而心却常常还是越过木的肩头,伸向那有红色布帘的窗,细细密密地遗落在那咫尺可见却遥不可及的灯光里!
冬天又来了,蓝讨厌冬天。
单位里的单身贵族们就又向空调房里涌,在那个多功能厅里除了机器的温度,还有人的热量,这热量也吸引了蓝,蓝的眼睛总在进门的刹那搜索着,没有某个身影,会静静地坐着,看那些无聊的武打片,瑞有时候会进来倒水,蓝看见瑞的身影,总是默默转头,只是瑞离开的时候,那目光却追出了很远;当然瑞和他们吹牛的时候,蓝常常会抬起头,端起自己的茶杯,目光很快地扫过某张脸,那脸如果没有被惊动,蓝就会将目光锁定,定定地看上几秒,留在心里的没有声音,只有瑞仰起脸说话的样子,她尤其喜欢他的下巴,挺直,有型,略略地仰起,专注而高贵,让她想起希腊人才有的挺拔——
冬天的温度说降就降,昨天还是5度呢,第二天就是零下4度了,和众多人一样,蓝也感冒了,早晨上班时,恰巧碰见了瑞,蓝平静地说,早。瑞回应了一声,而目光却久久锁住了蓝,蓝仿佛看见了曾经熟悉的灼烧,于是低着头,急急走过。
中午,蓝打开抽屉,发现了一盒感冒药,虽然没有任何记号,蓝心里明白是瑞放的,她默默拿起药,放到了一个不用的抽屉里。下午蓝把报表拿到科长处签收,却正好遇到瑞在,且正好科长在批评着他:瑞,近来的工作怎么总有疏忽的地方,单位的表格不是多了一行,就是少了一格;印发的分数不是多了就是少了!做事可不能有一点的马虎啊,你看今天这材料又要返工,浪费人力和财力啊,年轻人。
瑞想说什么,一抬头正撞见蓝的目光,于是又什么没说,而领导正好借题发挥说,小蓝做事就挺踏实的,没出过什么错。
蓝尴尬地站着,立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抱歉的望了眼瑞,这一眼,仿佛某个阻塞的电路瞬间接通,瑞欣喜不已,他觉得自己多日的煎熬有了些许的光亮,待领导走后,瑞轻声说,你是知道为什么的?
蓝望了望瑞的眼睛,多日来积聚的一切在那轻轻的一瞥间,仿佛全涌进心田,奔涌着想要倾泻而出,她赶紧收回了目光,轻声说,我不知道,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还会知道别人!
说着,转身离开,留下瑞恋恋的目光。
第二天,单位因为接到上级通知,要对全部人员进行电脑办公自动化的考核,于是不少人利用下班时间在电脑房里练习,蓝向来对高科技不甚敏感,也在练习人群中,到了晚饭时间,不少人都陆续离开了,最后戏剧化的只剩下了蓝和瑞,蓝和瑞正好是隔了一排电脑遥遥相对,两个人的空间,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蓝的心不知名地抽紧了,她希望发生点什么,可又害怕着什么,虽然手指在键盘游走,心却象风干的叶来回在心房里飘零,是落寞,凄清还有隐隐的期待,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她管不了自己的心,她没有一丁点的办法,甚至她都无法否认在一周两天的休息日里,她的心对于这片死水之地多了多少的向往,巴不得只休息一天,好早见到那个又痛又爱的身影。
果然,瑞说话了,瑞说,蓝,我放首歌给你听一下好吗?是我刚刚从网上下载的!
蓝没有说话,音乐响起,蓝只听了两句,就知道了那首歌的名字,《听说爱情回来过》,林忆莲深情婉转的演绎将一份失落的感情诠释的丝丝入扣,她喜欢那个女子,在她的声音里,她听见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期盼和情伤,她甚至觉得她一定有一颗和自己一样敏感而多情的心,常常在尘世里孤依无着地绽放,于是心灵一次次穿越羁旅的无奈放任漂泊——
萦绕在耳畔荡气回肠的的是那句,那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那一种爱恨埋藏在我心中——
仿佛细密无形的丝,防不胜防地穿进蓝的心,一时间,空气里仿佛回荡的全是数日来种种挣扎的记忆——幽暗的窗,不休的梦,故作轻松的放纵……
眼泪终于止也止不住地落下来,流了一脸。
瑞跑过去关上了门,坐在蓝的身边,蓝的心仿佛又次被窒息抽紧,瑞轻轻转过蓝的头,帮她擦去了眼泪,说,女孩子是不能哭的,眼泪最伤皮肤了。
蓝依然低着头,瑞捧起蓝的脸,望了半晌,忽然低下去狠狠地吻起蓝,仿佛竭尽全力般要在蓝的双唇里找寻什么,吻着吻着,瑞的声音里传出哽咽,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你知道是多大的煎熬吗?你知道吗?我们何苦折磨自己呢?
瑞的眼泪划过蓝的皮肤,犹如冰凉的颤栗!
男人的深情,蓝从没遭遇过,而遇见,却仿佛生死之劫。
瑞继续说着,我除了不能给你一个家,我什么都能给你!
多少年后,蓝在和瑞的过往里就记住了这么一句,仿佛一篇爱情诗的主题,它覆盖了所有穿越而过的篇章,以强有力的字体镌刻在了蓝的心里,刻了几年,直到,蓝有能力读懂爱情诗的空洞和苍白时。
这年的冬天,蓝因为瑞的存在,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季节的摇曳多姿,这恋情更因为地下的关系,而显的充满激情和隐秘的快感。有天,蓝忽然仰头问瑞,你说你什么都能给我,除了不能给一个家,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家呢?
瑞放下了拥住蓝的手,表情黯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拥有快乐无忧的生活,如果你爱她就一定给她这生活,如果不能给她,就让别人给;我家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家徒四壁,我自己还要出去闯荡,一切都是未知的,我搭上了自己,总不能又搭上你过那无法预知的生活吧,何况你现在身边有个好男人,他能给你安稳的生活,何况我也不能太不地道,夺人所爱,他毕竟爱了你近三年!
蓝听完了瑞的话,千万个想要辩驳的理由都被那份面面俱到给挡了回去。
她不说话,在考量着这些话的真假和情分,许久,象做了细细地思量后说,假如我不希望过你所说的安稳的日子,我想和你一起去打拼未来可以吗?对我来说,这死水样的生活不是我的所想,我宁愿在未知的天空里为自己的青春好好立个碑,头破血流我不在乎,至少我的人生没有在静止苍白里枯涩着老去!
不行,瑞很快打断了蓝的话,我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过和自己一样的日子,你就把我的奋斗人生当成我们共同的——看着我的经历,就看做你自己的,不就行了吗?
蓝幽幽地说了一句,人生的经历是谁也无法代替的,又道,假如我没有男朋友,你会和我怎么样呢?
那你肯定是天天睡在我的床上了。瑞油滑地笑起来,蓝倒在这份油滑里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晚上,木又去看麻将了,蓝和另个同事看电视,瑞进来坐了一会站起身,经过蓝的身边,指了指外面就走了出去,蓝会意地跟了出去,瑞回头看见蓝,脚步放慢了,说,真冷,好想握你的手。四顾无人,就要去抓蓝的手,蓝后退了两步说,别这样,人家看见了多不好。
瑞惺惺地缩回了手,说了一句,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
蓝说,君子行乎于情,止乎于礼!说着对着瑞莞尔一笑。
瑞小声地求道,到我办公室里去,好不好!
蓝问,去干吗?嘴里问着,心里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瑞说只想亲你一下,说时眼神灼热地射过来。
蓝说,不去,让人家发觉,我死无葬身之地。
瑞说,不是你白天还去吗?
那不一样,那是白天,光天化日的,人家不会乱想,这个夜深人静的,万一被哪个看见,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关键我是有男朋友的,你又不要我!
瑞听着,仿佛后一句,提醒了他理智的神经,他悻悻地说,都怪我无能,说着独自向宿舍走去。
第二天,蓝跑去问瑞,昨天真生气了?
瑞起先不说话,后来认命似的说,我是没有担负属于男朋友的那份责任,所以也不能拥有你的温存,我懂了!
蓝望着他幽怨的样子,急急地说,你看你说哪去了,我只是不想在你离开前惹出什么事来,那样我会一无所有,木肯定也会把我蹬地远远的。
瑞望着蓝,仿佛忽然间懂了蓝的心思,有力地将蓝一抱说,无论如何你至少还有我!
不,你也会离开我的,把我扔在这里,顶着别人的吐沫星子生活下去。
瑞想了一想说,没你说的那么可怕,我不贪心了还不行吗?
说话间,瑞拿出棋来和蓝对弈。
蓝棋艺不高,对那瑞出的一招备感怀疑,问,还有这么出的吗?不怕我吃了你!
你吃吧,焉知本人没有调兵遣将之才,吾辈可是将相之士啊!
蓝不屑地说声,切,就你还是将相之士!
果然,蓝中了瑞的计,象被瑞吃掉了。
怎么样,瑞得意地大笑,又接着说,我妈叫说我是将相之才,所以我明年出去,肯定能拼得一片江山回来。
蓝最听不得的就是瑞说离开,虽然自己在思想里早已接受了这个既定的结果,并且也为他感到自豪,可是在他不经意的提及时,却又总会感受到凉风掠过湖水的寒意,蓝的心情不知觉地为此黯然,她忽然象撕破心里的某道关结大声说,是啊,你本来就是将相之才,可是你才不才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再说一遍和你没关系!瑞有力地说。
你才不才和我没关系!蓝果然直视着瑞,又次大声说了一遍,黯然心绪有了某种赌气的痕迹。
瑞呼地站了起来,双手握住蓝的脸,用嘴狠狠堵住了蓝的嘴,一边念念有词地说着,看和你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关系。
蓝感受着瑞扑面而来的深情,又是幸福又是难受,不多的人生经历告诉他,瑞今日的深情和甜蜜在他的离开之后,就会如云雾般飘散,那时瑞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充其量只是一段回忆而已。想到这里,更是伤感,低声说道,所有的铮铮誓言都将在日后的生活里都将退色消散,你我不能避免,想人家山盟海誓,说时确是真心啊,可是又能怎样呢?
我不会,你放心,我的一辈子都和你有关系。
是吗?你就让以后的时光来证明吧。
对,你看着吧,让时间来证明。
来年春天,瑞决然离开了,离开时,蓝以同事的身份被邀请到告别午宴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同样一句话:祝贺你的离开,在这个单位混实在没有意思!
说的人是千篇一律地真诚,也千篇一律地以弯曲的姿态,继续延续着那口中没有意思的日子,并且是多年后也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叫瑞的人,只是蓝却是一定记得,并且遗留了一生。
这个世间,有多少的女子,就有多少种不同的爱情,蓝就有一个奢望,她想拥有一个永恒的爱情,可以持之一生的爱情,无关形式,而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的,得之,是我幸,不得是我命;而瑞的出现,她把他放进了她的那个永恒爱情的框架里。
瑞辞职后的一个月,蓝去看他,那天下着小雨,蓝迟疑着行走的脚步,见还是不见,她于是对天说,如果雨不下了,说明他是爱我的,就去见,那雨没有停下的迹象,蓝按捺不住自己,还是去见了。
他们在一个茶楼见面,蓝到时,感觉有点紧张,左右看看没有熟人,才径直向瑞走去,瑞焦灼搜索的眼神仿佛立刻被熨斗烫平了,笑意如波纹般在脸颊上扩散。
坐定,瑞叫服务员给蓝上了杯热茶,之后,就定定地望着蓝,仿佛寻找着一月后的不同,茶的热气蒸腾着弥散,蒙胧了两个人的视线。
蓝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一个月的分别,仿佛过了几年,并且还要每日纠缠在无法相见的绝望里——日子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变得立刻寡淡无味起来,她无数次止不住习惯性的向那扇窗眺望,而每次目光所及,覆盖于心的是那更浓烈的怅然和悲伤——一段感情仿佛瞬间离开,干净利落地几乎无迹可寻。
而瑞此刻正坐在她的面前,无数次的眺望无着累积起的绝望正一步步对抗着如梦的感觉,终于那梦幻的错觉如雾气消散开来,只听见瑞说了一句,终于见到你了,于是眼神灼灼而来,握住了蓝的手。
蓝不甚抵挡那目光,低头喝茶,又听瑞说,等了许久,真怕你不来了,真的怕,想你想疯了!
说着,瑞的膝盖有力地横过来,勾住了蓝的腿,暧昧的气息瞬间蔓延开来,蓝的心里涌动着燥热。
蓝说,就要走了,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瑞抬头望着蓝,沉默了许久,说,要说的感觉太多太多了,你自己要照顾自己,我会永远珍惜我们的感情。
没有了吗?蓝问,还有不叫我等你吗?蓝说着,用笑掩饰了内心的仓皇。
你不要委屈自己,等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我自己都对前途感到很迷茫,虽然有一股勇气和激情在心,但那是没有实际收益的。
如果我很想和你一起走呢?蓝挣破了内心的挣扎,她知道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瑞离开的一个月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要枯萎了,和木相处,更觉得难耐,她想赌一把。
瑞平静地说,你和我一起走,我能给你什么,恐怕连一日三餐也不能保证,拿什么去爱你,那时侯恐怕爱情在生存的危机里也会所剩无几了,你难道真那么天真吗?爱情也需要面包的。
蓝静静地听着,想不出辩驳的理由,最后只幽幽地说,那我就等你立好了基础回来。
瑞深情的眼神里渐渐有了锋芒,说,你不要这么固执好吗?你等我让我心里有多大的负担啊,我一个人可以无牵无挂的,怎么打拼都可以,你等我可能让我故步自封,不知所以。他仿佛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停顿了片刻柔声地说,木的为人还不错,对你也好;同时对你而言,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所——但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你都在我的心里。
在你心里?然后等着你和别人娶妻生子吗?蓝终于没有等来她想要的结果,心里涌起一股悲愤。
不要这么说好吗?我的未来一片空白,现在也全部属于你,其实婚姻并不是存留爱情的最好方式,你看外面多少人有情人就知道了——如果可以,你也做我一辈子的情人好吗?我是真心爱你的。
情人,我不喜欢!蓝冷冷地说,她虽然心下早就决定不和他结婚,即使有可能也不,可是面对自己的试探,还是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受了伤害的感觉,对于每个女人来说,验证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情义多深,是看他是否打算娶她,尽管她们可能并不想和他们结婚,但只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够了,就仿佛看井水之底,可以清楚这深度而无须丈量。
而今天,瑞辜负了她想要的答案,她忧伤地说,其实我根本不会选择嫁给你,因为我也珍惜我们的美好,不想把它淹没在过于庸常而琐碎的日子里,所以我真心爱谁,我肯定不会嫁给他,但我希望得到一个对方真心想娶我的答复,那样我就没有任何遗憾了,你知道吗?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吗?说着,蓝哭了,精致的脸上被泪痕分割……
瑞看着这脸,想,怎么就不能保持那样的完好,非要用眼泪涂抹呢?
那样的告别,那样的雨天,一直湿湿地沉积在蓝的心里。
瑞就那样走了,悄无声息地去了另个城市。走前,他给蓝发了个消息,他说,蓝,我走了,其实说真话,我也很想如别人一样躲在既定的生活里安乐一生,可是我的心却不肯,它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窥视着我的胆怯和平庸,丈量着这漫长人生的有限长度,我终于还是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心,可能没有人明白这一去我的内心真是有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的感觉,前途茫茫,未来无法预知,这种感觉也许只有你能懂!无论我以后如何,都只希望有你的鼓励和安慰,那样或许再寒冷的日子,我都能挺过来的,永远爱你,原谅我不能给你更多。
蓝在那个深夜辗转反侧,那几行字也早已经熟稔于心,忽然间就体会到了瑞的悲壮和无奈,既而生出了一种悲悯的情绪。
无来由地,她原谅了他的一切!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他一无所有的世界里唯一的温暖了,因为这,蓝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的极好的说服自己继续下去的理由。
就这样他们保持着联系,蓝会定期在自己的邮箱里收到瑞的信。
蓝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平静中有了更多的难耐,蓝从办公室远远望过去的窗口,又换成了他人,而每一次这样的相望都让失落和寂寞象尘沙一样在心里满天飞舞,这样的飞舞累积在胸口象是一口浑浊的气,仿佛永远梗塞在那里,永远也吐不出——
蓝常常在有阳光的午后去网吧上网,第一件事必是打开邮箱,看见那未读来信后面的数字,她的心仿佛突然就会找到了鲜活的氧气,满心欢喜,幸福超越了木给予的一切。
美好的相思交织着瑞茫然未果的苦闷,爱情在其中行走,仿佛温暖而湿润的春。
而事情有了转机是在三个月后,瑞告诉蓝他找到了一份翻译的工作,待遇还不错,他问蓝是决定做下来,还是再找找看——
蓝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仅仅是瑞的安定,更是瑞对于自己的信任,仿佛她真是她什么人似的,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很喜欢。
之后,瑞的信少了焦灼,多了压力和寂寞,他告诉她,每天下班,享受到一点解脱的感觉,可一回到冷清的租屋里,冰冷的空气瞬间又将自己紧紧包裹,寂寞象疯长的草在心里蔓延,那一刻,思念就如洪水在心里奔腾——
蓝望着那几行字,停顿了许久许久,终于敲下了几行字,瑞,我懂你的感受,你还是找个女朋友吧,然后好好地善待她!敲完,她的思维有瞬间的混乱,仿佛有千万条丝丝缕缕的纠缠,但她还是点击了发信字样。
然后,心,仿佛被海浪一拨一拨地推搡着,而她只能在岸边远远望着——
木的父母催促着蓝和木的婚事,他们已经相处了两年半,该结婚了。
蓝总是说,还年轻,着什么急呢?
而木也顺从着蓝,或许过于频繁的接触,让彼此都少了曾有的那份激情,木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无所谓结婚的早和晚,何况蓝反正是自己的了,没有人可以构成什么威胁。
木不懂感情,也更不懂思念!
思念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不会因为距离的疏远而冷却,反而让人日日在心中盘旋,进而滋生出了朝夕相处时没有的热情。
而这,蓝懂!
因为懂,更为自己心里的停留害怕,怕从此收不回自己的心。
她曾想过,自己让瑞找一个女朋友时,她就应该放手了,明智的女人应该这样——瑞有了安顿,不需要自己挂心,接下来顺其自然就是找一个女朋友的事,而自己此时消退是个最好的时机,没有后来,也就不会迎来其他的伤害——可是她舍不得,她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他,更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看信写信,于是她克制着自己写得少一点,而日子终于等来了那个蓝想了千遍万遍的转折——
瑞有了女朋友了!
那是两个月后,瑞的信很短,依然蓝底白字,散发着特有的温馨和美好,他说,我似乎也有女朋友了,是我的一个同事,对我很好,很照顾,那是一个悲伤的日子,我想你想得特难受,面对她终于没有了抵抗的能力,于是牵了她的手!——可在心里,还是总想着你的好!
蓝呆呆地望着那几行字,一字一字如万道悲哀的金光,只刺入她的眼睛,进而射入骨髓——她早晚还是等来了这样的结局,看着自己被抛弃被替代,跌进自掘的坟墓之中,她悲哀地看着自己被掩埋,而无能为力!
她甚至连一点护卫的力量也没有!
走出网吧时,天也大黑,冬天的寒意一点一点渗入心底,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醉酒的人,连一个可以扶持的支架也没有,她忽然想到了她曾为他写过的一首诗:你是春天,我是秋,春风过后,便是秋的无边的凉——
想着那样的句子,泪水仿佛放闸的水,肆意地纷涌而出!
蓝没有再给瑞回信,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躺在心里的万千巨流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被搁浅,流在心里的却不是潺潺流水的温润,而是已无处可走的漫天黄沙.
爱情,有时侯不在于时间的长短,它的美好是在于能否给彼此留下开阔的视野,还能看得见远方,还能在记忆里重温那些美丽而不被干扰,而此时的蓝才知道,她让自己的爱情走向了狭窄的码头,她已无处可望——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尽头,这个词真好,爱情到了尽头,没有余地和回旋!
可是她无法接受,他们的爱情又是这样的俗套,她记得他说的一生一世和时间的证明,她曾希望着它们和别人有不一样的地方,可是她终于还是没有找到这样的痕迹。
当蓝努力地将瑞要忘记的时候,瑞打了一个电话给蓝,他回来了!
回来,是为办事的,很想见见蓝。
蓝在电话的那头是思绪万千,见与不见仿佛纠缠的网满满将自己罩住,她最后只问了一句,你真的想见我吗?
瑞肯定地说,是的。
蓝说,那好吧,明天见!
那一夜,蓝又失眠了,平息的一切又仿佛电影镜头般来回在心里过滤,恩爱甜蜜和失落惆怅密密交织,最后剩的是满心的忐忑,她不知道她是否又犯一个错误,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于是只好顺从。
他们的见面选在一个大众化的生活化的超市的门口,而吃饭也在一个大众化的众人济济的餐厅,这样的选择,让蓝觉得他们的爱情夹杂其中,似乎正好应证了某些大众化的情节——相爱,分手到尾声!
蓝想到这里,心情顿时暗淡下来,她的人生不需要这样俗套的爱情,她的生活已经够俗套的了,那一刻,她就那么悲哀地望住瑞,她心中曾经的王子!
可惜,王子不是她的,他只留给她一个灰色的背影。
她忽然羡慕起梁山泊和祝英台,她羡慕的是梁山泊被祝英台遇上了,一颗虔诚而执着的心遇见了另颗匹配的心,徇情也是要资格的啊!
瑞,决不是他生命中的梁山泊!
相别细细算来只有八个月,可是为着另个人的出现,彼此仿佛陌生了很多,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瑞问,我变了很多吗?干吗总看着我?
蓝微笑,却掩不住眼角的抑郁,说,我看时间能把人变成什么样子?
瑞有些不自在说,你这么说,我可没自信经的起你看的,你好象不开心是吗?
没有,你现在安定了,连女朋友也有了,我自然应该为你高兴。蓝又笑了,明眸皓齿,而唇角生寒。
瑞说,其实我女朋友没有你漂亮,她叫紫,你想不想看她照片。
蓝想也没想地回绝了,瑞真是一个不懂女人和感情的男人。
蓝害怕的不是某个照片上的脸,而是怕握到那个照片上的体温——能被保留在瑞的钱包内享受瑞体温的女人,真的好幸福,而她没有资格!
他的身上没有自己的丁点痕迹,蓝曾送个护身的白玉给瑞,瑞没肯戴在颈间,说,怕日日见到思念成灾,蓝说,是怕说不清道不明的来历吧。瑞只是笑。
正说着,瑞拿起响起的手机,迅速地回消息,蓝问,有什么事吗?问完,却又立刻后悔。
瑞说,天天都要发消息的,不理怕她要怀疑的。
蓝忽然明白,无论她怎么回避那个女人的存在,她却真实而无可阻拦地介入了,即便只是一个罕有的约会,她也要以尊主的地位霸占过来,这样一想蓝更觉索然和悲哀,想八月前,瑞见面,是立刻关机,说谁人也不想见,其中包含的情义不说自明。
既然无法避免,蓝就直截了当地问,你爱她吗?
应该是爱的吧,如果以后结婚,感觉就是她了。
蓝真想立刻掉头而去,想说你爱她,又来见我如何啊,又这么快明确结婚对象了,找我干吗啊?当然她没有说,一腔激动又早早被失意和悲伤掩埋。
蓝说,以后请你别在女人面前谈另一个女人,算是对我的一点尊重好吗?
对不起,瑞赶紧说着。
蓝想说,瑞,对我说一点甜言蜜语吧。
可是那个晚上,瑞偏偏什么也没有说。
蓝觉得自己仿佛在灯火阑珊处看一出无望的表演,一切只是过去式。
早晨,蓝离开的时候,瑞微笑地说,马上我们要告别了,是不要吻别一下。说着,将脸凑过来。
蓝望着瑞,不说一句话,万千头绪在心底纠缠,没让瑞的唇靠近,只紧紧抱住了瑞的脖子,将头靠在了瑞的肩膀,瑞用手抚摸着蓝的头发,往昔的感觉又重新找到了——瑞的男性的气息,瑞身上的淡淡烟味,瑞掌心的温暖!仿佛一张薄薄的网,蓝又被网在其中,舍不得动弹,舍不得离开,忽然,她想到了另个女人,那个叫紫的女人,她肯定也常常留恋这个肩膀,并且时时享有着,心仿佛被狠狠戳了一下!
她很快离开了瑞的怀抱,两人互道了珍重。
瑞让蓝先走,因为一起走怕有熟人看见,蓝离开的时候,是毅然而决然的,她头也没回,心里以为,今生再也不会相见了,也不必再见了!
只因这样的见面,早已对自己是个伤害!
回来的时候,木却不在,晚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同事告诉蓝,木在领导家打麻将呢。
蓝吃了晚饭,坐在灯下,准备做点什么,然思绪万千,瑞的影子反反复复在心里徘徊,一切仿佛是浑浊的湖水搅和在心底,等待着沉淀,蓝想将它们沉淀,理清,然后平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这个晚上怎么也静不下来,宿舍里凄凉一片,想到同事那串门,借以驱散心里的纠缠,可打开门,却是满世界的凄风苦雨,树木在风雨里无力地摆弄,一地的叶子仿佛缴械投降的俘虏,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蓝又只地重新关上门,孤单和凄寒的感觉蔓延在全身!
无法阻止地想到二十四小时前的相见——当时的期待,忐忑和失落以及心底的挣扎!
可是现在,瑞又在了几千公里之外的城市里,他们就此如两根交叉而过的线,各自向自己的方向离去,今生无法再相见。
他们也不过是在时空的拐角处,悄然地转了一个身,这一转,自然都是为了寻找当年的感觉而来的,而自己却是万分的冷漠,蓝忽然真的后悔,为什么自己那么绝情的拒绝瑞的要求,不过是一生最后一次的相逢,即使出轨,即使被别人指责,可是只那么一回,为什么不放纵自己一回,放任自己的心一回——她是那么地爱着他,再没有人可以取代!
而仅仅是为了木吗?
想到木,更有一腔孤愤,她把自己完整地交付给他,他又能给自己什么,不过是万千的压抑和一室的孤单。
而这样的日子她还要陪他过一辈子,多么遥远而漫长的一辈子!
这样想着,她觉得和瑞的相见真是一点不为过的,是根本无须要对木负责的,于是无来由地,她对和瑞今生不再相见倍觉绝望起来——她不要这样无望的生活下去!
隔了十二小时的思念忽然在那一刻瞬间被点燃!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瑞的电话!
瑞在火车上,蓝说,你在哪儿?
瑞的电话夹杂着巨大的沙沙声,听得很不清楚,只听瑞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今天电话被摔了,有问题了,接受效果不好,你说大点声好吗?
蓝想到瑞已在远离她的火车上,他们已经离得越来越远,忽然更加难过起来,她提高了音调说,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什么,我听不见,再大声点好吗?蓝无望地觉得,他们的声音在时空里的穿梭都仿佛成了一种奢侈。
蓝又只得再大声地说,我要告诉你,我爱你!其实,你在那边也确实需要有个女朋友的,要不然,你是太孤单了!蓝说完,眼泪流了一脸。
那边只听见瑞重重地说了一句,理解万岁!
蓝继续说,这一生,无论在何时何地,记得你至少还有我,也许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在感情上,你至少还有我,真的!
谢谢你,今生我能拥有你这样一个知己,我真的很幸运,很知足!以后你要是要找我,就拨我电话,响两声,然后我打你宿舍固定电话,这样就省得你的长途电话费了——
瑞的绅士风度又次让蓝找到了熟悉的温情,某种程度上蓝昨天的失落在这个电话里找到了平衡,她不恨他了,他依然是她心里的那个眷恋,难舍难分的眷恋!
响两声的暗语让她甜蜜不已,对她仿佛是个爱情按钮,只要她一按,她就能找到她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蓝享受了半年。
可是,幸福也有走失的时候,有时候,蓝心情不好,找瑞说话,瑞劈里啪啦地就开始讲他怎样开展他的工作的,本是热情的安慰之词,讲着讲着,就变成了他的工作总结和汇报,并且让敏感的蓝不由的觉察他的某种居高临下,久了,蓝就厌了。
再后来,蓝打他电话,怎么也等不来瑞的回电,于是蓝再打,而那边很快按了,或者只变成了关机的提示音,这时,蓝的执拗就变成了无计可施的绝望——仿佛被彻彻底底关在了门外,而她是瑞身外的人!
无法阻止地,她的脑中尽是瑞在和女朋友缠绵的场面,她干扰了他们的好事,他生厌地拒绝了她的电话,并且怕再有纠缠,干脆关机,他或许会对那个叫紫的女人温柔一笑说,又是那个讨厌的办公室同事妒嫉我们的幸福了,或者是其他的借口——但他不会因为她的电话干扰自己的兴致的,他甚至会讨厌她!
后来,蓝不再打瑞的电话。
蓝要结婚了!
蓝觉得,她应该有新娘的幸福感,可是她自己却感觉不到。
结婚前的一个圣诞节,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满了大地,飞悬的雪花仿佛圣洁的天使君临人间,不想落到人间,却是将自己覆没了,蓝看着那雪,忽然很想在雪中奔跑,象幼时一样快乐的奔跑!
可是木不在,即使在,他也不会陪蓝做这样弱智的举动,于是她又想到了瑞。
瑞是个活泼的男孩,阳光朝气热情,她想像着,他肯定会带着自己疯跑一气,然后搓着彼此的脸,口里呼出的热气定然腾腾而出,挣扎着不肯离开,渐渐氤氲了两个人的脸,然后这世界白茫茫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心在蓬蓬地跳着——
她越想,越感到难言的寂寞,心灵的寂寞!
这寂寞木不会懂,更不能赶走,可能这一生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和自己在雪地里跳舞和奔跑的男子了!
于是,她又有了不舍的感觉。
是的,她曾经处心积虑地安静了半年,希望将他忘掉,不再有任何的联系,她曾无数次按捺住自己打他电话的冲动,可是这一晚,因这飞悬的雪,她却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她望着天空说,如果瑞今天的电话能通,她就做的情人,如果不能,从此再不联系!
就这样,她又次放任了自己的心,电话响了两下,她就放下,她想他们可能在一起过圣诞节,他接她电话自然不能,那么他若有心,自然会找个理由走开,回个电话的,于是蓝就雪里等着——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小时,蓝终于绝望地离开宿舍,跑到外面的空旷处,来回的奔跑,直到没有半点力气,颓然地坐在地上,泪雨滂沱。
然后她直接去网吧,打开信箱给瑞写信,她要告诉他,她不再爱他,这是她的最后一封信!因为一份感情在其中找不到温暖,只留下寒冷,那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信很快写完了,并且觉得原本有很多要说的话,竟全不想说了,也许既然决定要结束,需要表达的只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何况,她的心在过程里早被伤透,所以不说。
她长长地舒气,松开手掌,看到虚无的空气从手心飘散而去,里面什么也没有,她为了握紧瑞的爱情,伤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现在她松开手掌,她不要了,那样的拥有,除了给自己伤痛再没有别的,还有什么继续的价值——她发现她的心轻松多了,原来不爱比爱更轻松。
为了怕瑞看不到他的信,她给他的手机发了短信,提示他去看信箱。
一个小时后,蓝的电话响起,是瑞的,蓝望着那闪烁的光亮,想,他来准备说什么,是辩解还是其他,心里几多犹疑却也就接了,瑞说,你的信写得好奇怪,我没有做任何事情啊,为什么那么坚决和我了断呢?
是的,你没有做过什么,可正是因为你没做什么啊,我的电话你不接,我的信你不回,我的存在干扰了你的生活,我真是很对不起!蓝冷笑着说,心里一片凄凉。
电话,我是有时候走不开,可是我没有收到你的信啊,一封也没有啊,其实只要是你的信,我多忙都要回的,可实际上我没有收到啊。
你少找借口了吧,我写了至少五封。
我不是找借口,瑞辩解着,忽然又醒悟了似的说,不会是她看了删掉了吧,有可能,上次有同学说在qq上看见我,说我不理他,我根本没有这样过的,她学电脑专业的,在这方面还真是精通!
是啊,你有这样能干的老婆赶快回去守着吧,蓝刚刚还为瑞的解释释怀,却又为瑞口中的夸赞堵塞起来。
别这样说,好吗?我不否认我爱她,可是我依然爱你啊。
蓝半天沉默不语,想了想问,瑞,你能告诉觉得我,我们的感情继续的意义是什么吗?
瑞又沉默,半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很多时候,你在我的心里是个温暖的停靠,是一份精神的寄托,想到你,我会觉得自己有了一份力量。
现在,你终于找到另一个停靠的地方了,我或许已经是个多余的了。
你永远不会多余,可是如果你觉得自己很不值得,我不勉强你,这么说吧,我的门永远为你开着,你如果希望我不打扰你的生活,那我绝不会打扰,对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往我另个信箱里写信,她不知道的,算是我们两个共有的爱情信箱好吗?
那样的夜晚,蓝的恨意渐渐被一根电话线融化,虽然这样的感情有了残缺,可是并没有完全地被破坏,蓝有些许的安慰,那就这样吧,让这点残缺的美好作为这个故事的结尾,或许已经是最好的了。
蓝从此没往瑞所说的那个信箱写信,她顺利地和木结了婚,生活的波澜仿佛不属于蓝,一切都是按部就班,顺理成章的,虽然她不希望拥有这些,可是她要的不属于她,她也只有认命了。
婚前,蓝做了关于瑞的两个梦,梦里,瑞来单位了,并且看到了他,原来他是来报喜的,他也要结婚了,还不是他以前的那个,是另个唱歌的——
梦里蓝目瞪口呆,为瑞的情场迁移,可叹自己却做了一回这样角色的点缀!
醒来,得之是梦,倒也有些许庆幸。
下班了,空旷的办公室里瞬间人流穿梭起来。
紫默默坐着,一如往常,她再次熟练地打开那个信箱,那个属于瑞的信箱。
她曾无声无息地给瑞拦截过很多信,凭她熟练的技巧,自认决不会让瑞看到痕迹,只是每看完一封信,都让她隐隐担忧,她能战胜那个网络外的女子吗?
那个有着美丽文采和哀愁的女子!
学理科出身的她自叹不如。
多少次,那些隐秘的信让她产生巨大的压力,当她在瑞一次醉酒后听见那个陌生的名字开始,她就知道她面临的不是单纯的爱情,她想过退出,可是只试了两天,她放弃了,因为她爱他,她无法度过那些没有他的岁月,所以她甘愿选择了等,等待那个女子退出他们的世界之外,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但她肯定能如愿,因为她知道爱情是经不起镜花水月似得遥望的,望久了,只能看见无边的凉,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诗,形容一座浮雕,与其俯瞰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回!
写的真好,她相信女人都希望拥有的是真实的触碰,温暖的体温,那些虚无的绵长的情丝总归会在咫尺天涯里淡忘和消散。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一如她的职业会计,能够精确计量感情的程度,所以她从不说,在感情的世界里,她丈量着进和退的距离,默默无语,而一切了然于心。
当然,她不盲目乐观,给了自己无数的动力,比如培养自己的艺术情趣,买票陪瑞看歌剧,看画展,听音乐会,她要让他知道,他身边的女子并不逊色与她,除此她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个女子在爱的情伤里珊然而退,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其实,她早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瑞和自己在一起,不再接她的电话,平时也很少给她写信了,她看在眼里,不语,却喜在心里。
而今天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叫蓝的女人真的要和瑞彻底的结束了,结束真好!这短短几十字仿佛一个终结审判,结果是她赢了——她终于等来了另个女人心伤的叹息,而这叹息,于她却是幸福的颤音!
于是她就坐在电脑前,将那信看了许久,进而在心底盘旋怎么庆祝这个日子——她赢回了爱情的日子。
结婚后的某一天,蓝无意中听到了那首听说爱情回来过,想起两个人在电脑房的情节来,一想经不住万千情思纷涌——当时的心动,当时的紧张,当时的挣扎!
在这个世界里,这也只是属于两个人共有的秘密了,忽然她又很想很想他了,半年没有任何的联系,他现在怎么样了,于是她没有多想,给瑞发了短信,她说,又听那首听说爱情回来过,你好吗?
这次消息很快回复了,他说,蓝谢谢你记得这首歌,我现在还不错,刚刚升了经理。你呢?
蓝回,恭喜你啊,我还是老样子。
瑞说,上次回家听说在你们单位的小陈调到市区了,感觉又上了一个层次了,你们怎么不打算的?
我啊,没能力调,只能那样了,想了一想,忽然想戏弄他一回,说戏弄倒不如是试探,她又继续说,何况我现在都准备出家了,我在南京的鸡鸣寺呢?
不会吧?瑞的回音上布满了几个问号。
蓝说,我想开了,生命那么平庸,不如出家呢?
果然,那边瑞信了,说,我对你有点了解,你是那种敢说敢做的人。
而蓝忽然就那几行字里,看得心冷起来,他对自己只是有点了解,仿佛立刻将自己挡在了陌生人之列,并且他居然连劝不不劝自己一下,换句话说,他对自己这个人在不在红尘是毫不关心的,他也就无所谓和自己相不相见了,这样想,蓝对自己的这次好事之举深深痛恨起来,平静了片刻,她说,我骗你的,我不会出家的。
哈哈,就是吗?还有大好青春没享受呢,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弃呢?对了,我也结婚了,两个月前办的喜酒。
蓝望着那字,谈笑之间却犹如刀锥般锐利的疼痛袭来,蓝不喜欢瑞的嬉笑,更不想知道他已经结婚的事实,这不符合他的天性,他是一匹野马,不轻易为谁停留,何况他才26岁,那样的年龄却情愿将自己捆缚,那似乎只能说明他很爱那个女人,爱得情愿让自己被束缚,想比之下,他对她的爱只是虚渺的点缀;他固然可以结婚,只是在蓝的心里,那也是30岁以后的事情,似乎那样才顺理成章。
而他的意外,却真切了动摇了蓝心里的那份情义——她觉得他在某种程度上背弃了自己!
然而她不想让瑞感觉到她的不悦和异常,她以迅即的速度发过消息说,那再次恭喜你啊。
发完了,这才趴在桌上让眼泪狠狠地流个痛快,她问自己,何必这么难过,不过是一个路人告诉自己,他结婚了而已,自己有必要有悲喜吗?可是眼泪并不听从内心的召唤。
蓝从此安静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她忽然发现,原来她真的可以将瑞忘记,只要不去想,不去联系,他们就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世界,他永远在她的世界之外。
蓝终于安静的和瑞没有任何的联系,即使想起,也只当看过去的一幕风景。
又是一个圣诞节,蓝在众多的祝福短信里发现了瑞的号码,一时间,望着那号码思绪联翩,有新奇也有激动,冰封了两年的记忆仿佛被这祝福一击而破,于是一切的一切就又翻江倒海地在心里奔流起来,蓝又转发了另个好友的短信,算是回应,没想到瑞继续回复道,我回来看你好吗?
蓝望着那字,觉得异常惊诧,然后说,你不会为我而回,看我最多也是顺带吧。
可别这么说,我确实有事要回,但看你绝对也是诚意十足的,以前不联系你,怕打扰你,怕你不方便的原因,不是因为淡漠。
蓝回,如果我不想见你呢?
瑞那头沉寂了好久才回,其实这么多年在外打拼,常常扪心自问,这么辛苦为了什么,而留在心底的只有那么几个我爱着的和爱着我的人。
蓝呆呆地看着,心头一阵恍惚,不明白瑞的所指,然而她嗅出了那么浓烈的感伤情绪,她固然不喜欢他每次相对时的欢快和嬉笑,那会带给自己无形的失落,可是瑞如果不欢快了,那也不正常了,因为瑞从来不是感伤的人,难道他发生什么事了——是病了?被抛弃了?还是其他!
她问,为什么这么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瑞回,没有,只是想看看你,真的。
于是三年多没有见面的他们又次在蓝的城市,也是瑞的家乡见面了,他们选了一家茶楼。瑞一下火车就赶来了见面的地点。
蓝到的时候,瑞已经坐在那里了。
蓝看到瑞,有点不敢相认,瑞胖了很多,并且是那种熟悉的发福的胖,带着养尊处优式样的胖,瑞当年的纯正让蓝很难找到,瑞的目光锁住了蓝,或许也在细细打量这个小女人的变化,蓝低头坐下,瑞说,来了。
时间仿佛忽然静止下来,有着空洞的寂静和回声,往昔的柔情和暧昧仿佛被时间风干,现在留存的只剩下陌生的尴尬。
蓝有些后悔这样的见面。她问,你都好吧?
好,这次回来主要是考察一个项目的,想我们好久不见了,就想见见你。
你一个人回的吗?
不是,我老婆一起回的,她在我家呢。我告诉她我要见一个朋友,就直接来了。
蓝诧异非常,又听见瑞第一次称呼老婆这个词,觉得有点怪怪的,一想明白是自己当年的想像没有转变过来,原来他们也是从此过起了尘埃落定,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了,这样一想,自己竟不无恶意地一笑,他们的故事如一张美好的风景画,却最终还是被镶嵌进了框架,挂在了尘世的某张墙上,日日落灰蒙尘了。而自己却成了他围城外的风景,真是奇怪的转变。
蓝问,你老婆就没要和你一起来吗?
她啊,是要跟着来的,还问是男的是女的,我说是男的,是她不认识的,她来不方便谈事,所以她只好作罢。
瑞很快用他的滔滔不绝,打破了尴尬的僵局,何况他在外面的世界闯荡了几年,自然更有新鲜的话题。他谈外面的应酬最让蓝侧目,他说,你知道吗?现在男人在外面可真是想不出轨都不行,我和领导出入,真是长了见识了。
想了一想,又说,其实和你说是没关系的,和我老婆就不能说了,蓝问为什么。
瑞说,我不想瞒你,也觉得没必要,最主要的和你没多大关系?
蓝说,你可真是诚实,你说吧。虽然对瑞的说辞心冷,可蓝不想将自己的介意和在乎表现出来。
瑞于是洋洋洒洒地将外面随手找小姐的片断一一道来,蓝问,你一共接触了多少个这样的机会?
瑞说,不记得了,想想觉得蓝的语气不对,又说,其实身体的出轨不代表什么,精神才是最重要的,男人身体出轨不过是找乐子罢了,并没别的。
蓝望着瑞几近陌生的脸,想,你根本不该告诉我这些,除去感情,对你的人品是一种伤害,原来你也沦落为一个随波逐流之辈。
这早已不是蓝当年爱着的那个瑞了。
谈及感情,瑞不无伤感地谈到他后来遇到的那个女孩子,他说那是一位研究生,仅仅一面之缘就爱上自己,要死要活的,很疯狂,后来硬是被自己拒绝伤透了心,离开了,但后来她到新西兰散心,在海边上给我打了个电话,对着大海喊,瑞我爱你这样的话,当时真的很感动的。
蓝问,你喜欢她吗?
瑞说,挺喜欢的,有才气,但我还是拒绝了,她说情愿一辈子只做我的情人,不干涉我的婚姻。
蓝说,你是不敢要吧,女人今天说不干涉,到明天就说不定了,再说她的脾气你说很疯狂,你肯定还是畏惧的。
这倒确实,瑞说。
蓝说,如果没有这样的担忧,真的让你一辈子相安无事,你要吗?
那可能也许吧,瑞的直白常常让蓝目瞪口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要,你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不希望一切有偏离自己轨道的可能。
瑞望着蓝,点头说,你分析得倒真的好像是这么回事。
蓝又继续说,你和我交往,也是因为我没有那个女子的疯狂,让你没有那样的担心,所以你何乐而不为呢?
瑞发现掉进了蓝的语言陷阱,申辩道,你和我当然不是这样的,说实话,当年为什么不选择和你的婚姻,就是因为太珍惜这份感情,不想让它掉进婚姻那琐碎的生活里。
蓝似信非信地望着瑞,只是她已经不关心当年的那个结果的种种解释了,心里却想到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来,男人若得到了红玫瑰,定然想着的是白玫瑰,若得到的是白玫瑰,日日想着的定是红玫瑰。
想到这,不禁自嘲地一笑。
当然瑞还谈到了妻子紫,紫怎样和他相识相爱,又怎样努力地提高自己品位,总之她为嫁给他做了很多的努力,而一切都是不露痕迹的,可是他感觉到。他说,紫是他心里温暖的符号,这样的爱适合婚姻;而蓝,你是我心里灵魂的符号,这样的爱适合飞翔——
蓝听着,忽然想到当年一开始,瑞说过的话来——你的脚步永远跟不上我的脚步,一想,心里瞬间清亮洞明起来,其实这早已是个既定的结局,只是自己当年不懂。
蓝说,别说得这么美好,说实际了,温暖的东西能带给你实惠,所以你就选择了她。比如她会有助于你的事业,而选择了我,只会是个累赘!蓝笑着说,心里是洞彻的冰冷。我当年爱你的不甘平庸,爱你的激情和勇气,而这正如飞蛾爱上了火,注定要飞的是个无望的深渊,你的那些锐气和性格决定了你不会为了我而停留,为任何一个影响到你事业和成功的人停留,对吗?
瑞直楞楞地望着蓝,匪夷所思,他自己都没好好想过自己,蓝却为自己想过了。
蓝三个小时后离开的时候,瑞努力的挽留,希望共渡一个美好的夜晚,可蓝还是离开了。
瑞告别的神情有些索然,有些意犹未尽,而蓝厌恶自己在瑞的生命中再次承担什么角色。
告别时,蓝仿佛是和一个熟悉的同事分手,没有拥吻,没有甜蜜,只是淡淡说了句永远不会兑现的再见就急步离开了茶楼。
很奇怪,她心情平静,没有失落没有悲喜,仿佛是看穿了一场春花秋月的表演,没有纠缠下去的兴趣。
穿过路口,她在站牌停下,准备乘车回家,她忽然发现一个女人,在仔细地盯着自己,女人有一张精心包装过的脸,一身的名牌服饰,站定了说,你是蓝吧,我知道你。
蓝立刻警觉地望着女人,问,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你不用紧张,我是瑞的妻子——紫,早就想见见你,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场合。紫淡淡地说。
你误会了,我和瑞只是多年的朋友,没有别的,你放心吧。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朋友,我只想请你离他远一点好吗?
我本来就离他很远了,这次不过是顺路见个面而已。
顺路?顺得他一下火车就直奔这里和你见面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会伤害到你,如果早知我不会见他,当然我们以后决不会再见了。
决不会,有用吗?你以前和他写了分手信,写的还那么彻底坚决,还不是和他有隔三差五的联系吗?我还能相信你吗?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牺牲了多少吗?为他改变了多少吗?
提及信,那些被她侵略信箱的往事让蓝涌过一阵不快,她讨厌工于心计的女人,尽管他们很聪明。
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蓝冷冷地说。
如果你真的知道和你无关就好了,可惜你还是进入到我们的世界中了。但今天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应该明白,并且知趣地离开,瑞爱的不是你,如果是,他就不会离开你,更不会选择和我结婚的,结果可是证明感情的最好方式。紫多年的隐忍在这个多年的敌人面前再也无法忍耐。
可是你证明了,为何还要到我面前来说什么呢?
我只希望你能够领悟到这点,不再缠着他。
我缠着他了吗?蓝不悦的说。
你不缠,他会和你见面?
蓝望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想到她尾随瑞而来的举动,更是一阵厌恶,她总是能背着丈夫干些不好的事情,又还以温情的面孔出现,她以此赢得了自己想要的,可是蓝却不齿。
告诉你吧,以前我和瑞是真心爱着的,可是今天我发现我已经不爱他了,你大可以放心,并且转告他。其实你这个聪明的女人,你知道你失败在什么地方吗?告诉你吧,就是你嫁给了他,和他做了夫妻,你把美好的爱捆在了一起,就失去了吸引的力量,于是,那些无关的相对将一如美好的怀旧影片,渐渐让他滋生了无限的向往,所以瑞又和我联系了,这个道理太简单了,如两块磁体,真正有力的是彼此无关的相对,真的将他们胶合在一起,那力量也就静止地消亡了,所以,婚姻是你的幸福,也是你的悲哀——
可是,我还是赢了你,不是吗?
你赢了婚姻,不见得赢得幸福,你知道吗?
我会不幸福吗?你知道瑞为了我,放弃了一个研究生的追求,别人有多羡慕我。
其实,说实话,我以前是也觉得我输给你了,你得到了他,可是现在,我忽然明白,原来你是更大的输家,你也根本不了解瑞,他是个自私的男人,你的婚姻只是他看重的前途的筹码,他不想有任何人破坏他伸展的轨迹,这才是真实的原因你知道吗?何况现在,他真爱你,你的婚姻的束缚也让他只想望外跳,所以你看你们结婚了,木已木舟了,也就厌倦了,所以他就又想我了,要说感情的赢家,那是我,永远没有婚姻的限制,反而更多了吸引力。
说完,蓝转身离开,留下满头雾水哑口无言的女人,才走两步,蓝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又回头微笑着说,其实我们在这里较量有多么可笑——我们都只是他的棋子罢了,一颗属于爱情的角色,点缀他苍白的生命,一颗属于婚姻,为他人生的辉煌推波助澜。而我已经不想扮演他爱情世界里的角色了,因为我已经不爱他了,所以我从此要收回自己,你放心好了,而你还是继续你的婚姻吧,希望不会再有人打扰!
说完,这才又头也不回地离开——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夕阳的美丽余晖洒在运河水里,如静静开放的鸡冠花,蓝的脚步因这美丽而变地轻快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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