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和我同年人的童年是怎样的,而我的童年给我留下的都是苦涩。我的童年就像是大海边的礁石,年复一年经历涨潮时的浸泡海浪的拍打的阵痛和退潮后孤独的曝晒。那是一段怎样不堪回首的童年啊.....
那时候家里很穷,目不识丁的父母没有稳定的工作,白天我就跟母亲去抓螺,晚上我就跟父亲去打鱼。五岁的我在那个经常断电的年代拿着手电筒站在岸边,听着海浪的拍打岸沙风吹防护林的声音,我感觉快被黑夜和无边的大海吞没了。我怕呀!我只能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爸爸快上岸,多抓些鱼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六岁那年,父母让我报名上学了。我以为从此我可以好好读书,学知识了,可好景不长,父母要到采石场工作,二妹和三妹没人看管,我不得不忍痛离开只上半学期的学校。现在的我理解父母的艰苦与无奈,可当时我真的怨恨过。
这一年父母为了便以工作我们全家搬到石场。那是一间茅草房,就在父母采石的山下,房后面是一条小溪。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懂欣赏山的绿水的清。每天早上五点,我就得起床煮早饭,父母吃完早饭上工了,我就喂两个妹妹。而我的早饭往往是喂妹妹时吸的饭汤。
吃完早饭就要背着妹妹去溪边洗衣服,洗完以后就得去拣一天要烧饭用的干柴,准备一天的饭菜。有时父母装车我就要把饭送到山上。记得一天中午,正在烧饭的我不知怎么睡着了,火借风势烧上了草墙,惊慌失措的我把一大锅还没煮好的饭就往墙上倒,担心母亲知道后责骂,我把能拣的米粒全部清洗再煮。
更让我害怕的是山上山下随时可见的蛇蝎,走路得拿着棍子,晚上睡觉也不敢睡死。我怕呀,每天就在这种恐惧无助中度过,不懂想也不敢想我的人生该怎样诠释。
晚上劳动一天的父母睡了,可我还有工作,那时石场离镇上远,买一回菜不容易。而我们房后面就是一个知青点,那里种了很多瓜菜、甘蔗,每天晚上我们石场的几个伙伴就相约去知青点偷摘瓜菜,顺便偷几根甘蔗。那时甘蔗对我们来说是最高的零食了。虽有满山的野果,但它们没有甘蔗的甘甜多汁。
在石场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我像小女人一样在石场苦熬了两年。这年父母因为觉得生活上不方便,而且每天都有拉石料的车经过我们村口就决定搬回村里住了。这时的三妹也走路了。于是我再次求父母让我上学,但父母要求我必须带两个妹妹去,而且一日三餐、家务我必须做好,为了上学我都答应了母亲。
每天早上五点我就得起床,煮好父母上山的饭菜,然后挑桶去排队接自来水。那时全镇就几个自来水接卖点。有时半夜就得去排队才能接到水。上午放学回家就赶紧准备 三姐妹的午饭,洗一家人的衣服。那时我最怕洗衣服,父母的衣服都是石灰,洗好多次都能拧出糊状的石灰,而三妹的裤子经常有粪便,我只能强忍恶心洗完,有时洗完就不想吃饭了。
到了月底我还得请一上午的假去粮食所买粮。有时人多我们姐妹三个排了一上午还没轮到我们人家就下班,我们只能赶紧回家烧饭吃。吃晚饭又重新回去排队。全家六七十斤的口粮在路上我就要歇上十几回。
在这艰辛忙碌的日子中又过了一年,这一年我上二年级。可上学期只上了一半四妹又不合时宜来到这个贫穷且又不缺女儿的家庭。四妹的到来意味着我必须退学。可真舍不得学校,真舍不得和同学们建立了一年多的友谊。退学的那个晚上我爬上屋后面的大树上,想起这些年我们受的苦,悲从心来。我不敢哭,我知道就算哭瞎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只会招来母亲的毒打。我暗暗流泪哽咽,不知不觉抱着树干睡了一晚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我既当姐姐又当“母亲”,还像个十足的保姆。不是我不抱怨命运,也许当时我认为这就是我的宿命。可我当时还是坚决认为我苦难的宿命不包括放弃我求知的机会。一年多后在我的坚持下父母答应让我上学了,条件是我必须自己解决学费。当时的学费就几块钱,我觉得我又这个能力不靠父母。
从上学的第一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用知识改变我苦难的命运。每天我都利用中午退潮的时候下海抓螺去卖,周末和同学安风挑甘蔗、冰棍上石场卖,一学期下来我不仅解决了学费,零花钱也能靠自己自给自足。血液我更不输给别人,成绩总是年级前三名。
小学毕业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中学,考虑到家里的经济情况我还是选择了村里的中学。
这就是我苦涩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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