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万物生生相克，权力金钱和美女就是操守的克星。这也算个真理。

自己能平安幸福的活到如今，真要感谢的话，那就是该庆幸自己的丑陋和平庸。半辈子过去，既不曾有美女裸怀，也不曾有红袍加身，这是上帝的眷顾，也是公平的赐予。因深感自己操守不够，假如真有了些潘安的美貌，诸葛的才智，那结局或者不是荣耀和名誉，倒很可能是妻离子散，甚至锒铛入狱了。

或者世界上真有操守坚定的金刚不坏之身？那就屈指数数：

唐僧该算一个。面对一路上献身的美女，女儿国过往的权力诱惑，一群群国王富豪们馈赠的金钱，都不曾堕落。现在想，其实其中原因，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还没忘干哥交给的取经重任。如果将上述情景换个时差，变到唐僧已取经到手，且念经多日再没了什么意思，这时再面对一次同样的美女、女王和黄金，没准结果就会不同。而柳下惠也算道德模范，其实他也只是抵挡了一个裸女，如果裸女的脸蛋更美些，身上的珠宝更贵些，很可能当下就乱了。孔子作为圣人，其实也没挡住卫夫人的纠缠，没准当时真曾发生过什么故事，只是为尊者讳而没记而已，否则也就不会留下“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的千古感慨！雷锋当然也是榜样，只是如果他半夜里送的不是个傻大嫂而是位娇莺儿，那么路上的故事一定会更加精彩。

当然，这都是杜撰，那就说现实点的。作为国人，每年都受几次感动，只是闲来无事回头统计了一下，这几十个用来感动中国的模范里确没一位恰好同时遇到了金钱美女和权力三者的进攻。如果一定要找个代表的话，似乎还有一个，那就是卢武铉：

他坎坷身世、卑微学历、民权斗士、草根总统，有着淳朴的起点和奋斗史。他因找不到食物而哭着去了汉城。一路上空空荡荡，只带着一个贫民之子的誓言和一个清卷书生的豪气，就走进了青瓦台。大选获胜他噙泪承诺：“我知道大家对我的期望是什么，那是一个没有腐败、没有特权、没有违规的社会，一个用自己双手生活的诚实的社会。”入主青瓦台，他自定三项执政关键：一将改革进行到底，二让总统府远离金钱，三要管好自己的亲属。

凡此种种，都让我想起先人那句话：“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古训。怎么看，他都像一个童话，都该有个圆满结局。

然而，童话终究还是破灭了。最后的事实再一次证明：其实贫穷时的操守与宝座上的誓言，很难永恒。当童话里的信仰，成了权力和金钱的仆人，那宝座上的誓言也就成了悬崖上的孤魂。

当然，卢武铉还是让人感动。他说无颜家乡父老，无颜全体国民。他没有狡辩，只是一个纵身就摆脱了一切。这人也太不“政治“了。所谓政治就是坚韧，先训练自己有张厚实且弹性的脸皮，就像陈水扁，坐牢都这样理直气壮。而卢武铉死了。他死后获得了无以复加的哀荣，可这让陈水扁来看，这能代替金钱美女和权力的魔力吗？

作为旁观者，从卢武铉的这一跳，看到了他身后的“廉耻”和“羞愧”这两个词汇的切实影像，因为这小哥俩，在如今这欲海横流的世上，已经成了需要重点保护的珍稀动物，实在难觅踪影了。

珍稀不是灭绝，希望还是有的。例如对岸那个“不粘锅”就一直让人欣赏。拭目四年，这个曾经干净的锅，还会这样一尘不染吗？毕竟时间可以消融一切，权力可以腐蚀一切。就是现在最好的特氟龙，也有一条说明“只能用木铲”。面对黄金白银的力度，面对肥油蜜糖的侵蚀，面对美女私房的诱惑，这薄薄的一层涂料，能坚持多久？

至于对岸的这边，在豪气干云的主旋律里，在莺歌燕舞的诵经声里，实在很难找到操守的音节了。当听黄松有讲严格执法的时候，透过那庄严的法律，你还该听到点什么？在韩局长的香烟日记里，你除了味道草的味道，是否也闻到了交媾的骚味？再听刘志军要改变中国铁道面貌的豪言壮语，似乎只感到了铁轨上金钱的震动。……

如果仔细听，在前赴后继的公仆队伍里，你能听到140多个情妇同时发出的淫叫，你能闻到2.3亿元公款不管腐烂发出的恶臭，你能窒息于24名情人集中在一起写就的新时代金瓶梅的重重淫*，你无法躲开高速公路的每一寸路面上遍布着的权力的魔影，……

遍布祖国每个角落的大讲台上，我们总是目睹几个义正辞严的傀儡。在此起彼伏的审判席上，我们常见一群被隔墙转头砸中的倒霉蛋，如一群磕头捣蒜乞饶求生的蝼蚁。……

临睡前，静静的想一下，传统文化称作国之四维的“礼义廉耻”的操守，真的还活着吗？这影响了中国五千年的文字，真的要从我们手里断子绝孙吗？

当然，也许不该这样悲观。在庙堂里灭绝了的，或许还残留在民间。那个不曾留下名字的四川棒棒坚守客人遗失的货物而不贪墨，并喊出了“我缺钱，但不缺德”的名言，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丝操守的星星之火。一个河南无名的矿工只因打赌被骗酒后嫖娼，就自感羞愧无颜妻女而服毒谢罪。在这里我们看到了羞愧的崇高。他们真的太另类了，类似的案例，还真是很难寻觅。在一个寡廉鲜耻的年代，他们作为国宝，我向这操守仅存的棒棒庄严的致敬，向这个带着羞愧而离世的灵魂虔诚的上香。

逝者已逝，德操永存。这民间的星火，或许会有那么一天，能再移植到高高的庙堂里，烧成熊熊的烈火吗？

突然想到这样一个情节：那年单位组织参观革命博物馆国庆六十年成就展，在那个庄严的场合，我和许多领导一起，重复入了一次组织，重复念了一遍誓词，重复感受了一次久违的感慨。只是从大堂里出来，一帮人就在宾馆大吃了一顿。而从北京回来，很快就有几个领导进去了。后来也再领受了几次他们以身作则的再教育。

想在想想，假如时空转换，现在再来这么一次，似乎应再加一个环节：那就是革命完了，游览一遍广场，再对孔子跪拜一下。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该默念几遍“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的经咒，没准这几个领导的结局就不一样了：就是不能变成廉洁的模范，或者会有一个人像卢武铉那样自杀或自残一下，也好让后人知道他们曾经认识“羞耻”二字，知道“操守”的涵义。

于木鱼宅

2011-2-1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