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底的冷风里,我终于回了家。
南昌到樟树的车还是不走高速,破旧得快要散架的车子颠颠簸簸近三个小时。出樟树城的那座新桥还在造,比去年走的时候多了几个墩子。出了城,没了灯,一弯残月满天星。
坐在车里,是温暖的。这样温暖的时间,让我想起了前年的初夏,那是我刚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坐在叔叔的车里,车窗打开,微风徐徐,带来泥土和稻花的香味,在夜里越酿越香,叔叔、婶婶和我聊着家里的大事小事,聊着家乡的变化,聊着改革开放,那些艰苦的日子都过去了,生活正一天比一天好,心里头越觉得日子过得有奔头,那时我想写一篇《稻花香里说丰年》。 一年后,也就是2009年,我们家也买了车,就在我回家过年的前几天。今年是弟弟开车来接的我,还有堂弟和表弟。
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多,家门口还是和往常一样热闹,村上的父老乡亲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母亲做了一桌子菜等我们,父亲重感冒还在挂盐水。等我们吃好饭,父亲的盐水也挂完了,精神好多了。村里单调的娱乐生活也随之开演,打牌、搓麻将渐渐热闹起来。从我们家住进这栋房子起,家里就一直这样热闹,村里的人总喜欢聚到我家聊天或者打牌,好像我们家就是村里的活动室。
除夕前一天,我和父亲、母亲上街买年货。街上相当热闹和拥挤,到了人、车混杂,交通混乱的地步。一年过去了,镇上新开了一个大型购物超市,新开了几家饰品店和内衣店,镇上新造的几栋商品房被抢购一空,镇上多了好多讲普通话的人,镇上的炒粉店也多了好几家,生意都很红火。炒粉、凉拌粉是我们家乡人都很喜欢吃的主食,到浙江以后,每次回去,我都要到镇上吃几碗,尝尝正宗的家乡口味,饱饱口福。
大年初一大拜年,按照家里的习俗,这天,小孩子们都要起早去给村上每家每户人家拜年,而主人家都会有好吃的糖果和上等的香烟分给小孩子们,当然,香烟是让他们带回家孝敬自己父亲或其他亲人的。都不记得是几年了,我已经不再家家户户拜年。不知不觉长大了,和父老乡亲们也越来越远了,想到以后恐怕是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不禁伤感起来。正好,在外当了三年兵刚回家转业不久的堂弟提议,我们今年来个大拜年。于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还像小时候一样,挨家挨户去拜年。每到一户人家,我们都要跟主人聊上几分钟,,没想到的是有些长辈竟已不认得我们其中的几个了。我们一天天长大,读书、工作、娶妻生子,而长辈们一天天地老,添了皱纹、白了头发。走在熟悉的路上,看到熟悉的面孔,小时候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那一声声乳名的呼唤,那伙伴们的嬉戏打闹,快乐的童年散落在村庄的角角落落。
城市里总是拥挤和近视的。而乡下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坐在小坡上,你就能看到方圆几里地的庄稼和村庄,从城市回到乡村,走在我曾经放牛的地坎上,踏在我拾过花生的土地里,采一朵油菜花,思绪被拉得老长老长。“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生命脆弱的一棵草犹且热爱并眷恋自己的土地,不管遭遇何种艰难和痛苦,始终不离不弃,生生不息。而同样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我们,长大后却纷纷离开了她,把青春和热血都留在了他乡的土地。是的,她是不会介意的,因为父母从不图儿女的回报,只希望他们过得好。
二姑父在家乡的一家服装厂里当上了厂长,大姑姑也在附近的幼儿园当起了生活老师,堂妹和堂妹夫他们留在家乡创业,市里新开的工厂拉出横幅:招普工,月工资1800-3000。家乡正在发展,父老乡亲们外出务工的脚步渐渐放缓了,在家门口赚钱过日子多好啊!
上班的时间到了,我不得不启程出发,家里人都来送我了,是最隆重的一次送行。因为,这次,是出嫁离家。挥一挥手,在检票口转头,泪如雨下。我的家乡,我的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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