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宗教和科学,似乎是两条道上跑的车,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这次方舟子和王菲的争论,一定不会有肖传国那样痛快。科学无止境,所以总要留下一些秘密给宗教。宗教很神秘,最好不要指望用科学来解读它。鲁迅说不清地狱的事,说明他还有所敬畏。而其实天堂和地狱是否存在,以及究竟是什么样子,这样类似的问题,很多前人早就已经回答过了。
先说《西游记》吧,如来的西天是天堂,按说那里人人平等,只有快乐。可等你看到唐僧一行最后取经的经过,就知道那里也有骗子,病并不十全十美。而在师徒四人功德圆满之时,也非平等,一样有成佛、使者、罗汉的差别。再宽泛的说,除了他们,就在如来身边,当然也该还有一群小白脸,服务生等下层人员。说白了,其实如来的西天,和玉皇大帝的梵天,本没什么区别。在这样的天堂,弼马温从来就无缘王母的仙桃盛会,七仙女不管多么亮丽也只好终生不嫁,而那些更下层的舞女也就只能永远为大帝跳舞,那些陪衬的虾兵蟹将也就只有为主子献命,至于被镇压在托塔天王手下的,自然也该有罪犯,如同雷锋塔下的白娘子,就更是终生不得解脱了。
到了这里,忽然觉得这些天堂原来如此熟悉,因为这太像皇帝的金銮宝殿了。如果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虚拟一个现实,一个向往一个恐惧,一个是理想一个是深渊。它们正如你的左右手,看似相反,其实一样。此所谓镜像。
当然这都是浪漫文人杜撰的,他们想象力有限,也就只能按照人间的样子,来描摹天堂。信与不信全看你的造化。就算你道行深厚,稍有仙缘,上了天堂,恐怕也还只是了小角色,为大人们服务,与人间的奴隶差不多。要现实的说,其实地上也有天堂。例如首推那片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草泊梁山。
一直认为《水浒传》是赞扬农民起义,弘扬反封建思想的现实主义作品。因为少年激情更关注108将们成名前的故事,那是看热闹的焦点。现在长大了,更关心英雄末路。如果说宋江招安、林冲自杀、和尚坐化、李逵饮毒这些结局都太凄惨,不说也罢,那“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伯英雄排座次”应该是英雄们辉煌的顶点,也是英雄们追求的归宿和理想了。可这终极的目标到底怎么样呢?
在这最辉煌的时刻,你作为上帝,其实已经看到了整个过程。那些法术和玄机,谁都知道是弄虚作假,这也是中国的光荣传统,只不过演绎的更逼真一些罢了,这不过是又一次君权神授更直白的演绎。再看最后的结果,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更像是皇帝打下江山排排队吃果果的分赃:论功行赏还在其次,论资排辈,安抚山头,稳定军心,才是根本目的。所谓“头人的儿子永远是头人的儿子,差巴的女儿永远是差巴的女儿。”而整个“工程”运作的效果的最终表现,自然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众人皆道,天地之意,物理数定,谁敢违拗。于是“梁山”太平,众生和谐。
只是回头再看这个“以兄弟情谊为纽带,以平等自由为召唤,以摆脱世俗为动力,号称世外桃源”的天堂之地,最终演变的结局,也不过是一个“缩在八百里水泊的另一个小朝廷而已”。
梁山聚义是亡命徒们反抗宋王朝的最高形式,好汉们告别了昨日给予他们屈辱和不公的现实世界,昂首走上了乌托邦的长征。然而等庞大的行军终于到达忠义堂,才知道整个过程不过是一场始于骗与被骗,回归新形式的屈辱和不公的循环。而忠义堂不过是一处缩微了的金銮殿。
窃珠者诛,窃国者侯。打家劫舍的是罪犯,打土豪分田地的是伟人。二者的差别,也只在你看的是镜子的前面还是后面。成王败寇,躲在丛林劫掠的是毛贼,坐在大殿杀戮的是朝廷。假如安元鼎的员工服装上的编码列入了国家正式序列,他们自然也就是专政的一员。正如穿靴戴帽着锦衣官服的人查抄贾府,一样可以被邢夫人叫做强盗。能耐小的,做一次买卖就丢掉了性命。能耐大的,把国家都抢到了手,从此的抢劫就更加专业化。以前的劣迹变成了伟业,以后的抢劫就更名正言顺。就是你被抢了,也要表现的心甘情愿,甚至还要兴高采烈的说这是自己甘愿奉献于革命。
在这个和谐盛世里,既有过上了好日子的人们的赞歌,也有等待过好日子的哀怨。既有38万元的年夜饭,也有大桥下的安身处。既有世界五百强巨头的光彩,也有世界最多丐帮的阴暗。他们都互为镜像,这么相反又这么相像。
五千年里有优秀也有糟粕。“采生折割”就是这五千年的优秀传统之一。现在这个传统与时俱进有了更好的发扬。不仅养育了阜阳专业乞讨百万富豪们的几多伟业,还有了“小女孩不堪硫酸腐蚀哀求说叔叔,求你别用硫酸了,还是用刀子割吧……”的技术创新。
小孩子不绝,丐帮也不断。忽然想到火车站大厅里“请不要给乞丐施舍”的牌子,或许不久就会变成“施舍乞丐违法”的标语,这或许也是一条治本之路。这些也在其次,现在想说的是,将这些大街上残废可怜肮脏丑陋的幼丐们,与春晚里那些花枝招展招人喜爱的孩子们做个对比,同样作为祖国的花朵,只是他们恰好处在镜头的背面而已。
兼听则明,一分为二,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而你的命运是早就注定了的,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
于木鱼宅
2011-2-1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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