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罗布泊

一

水草缠绕的名字

诗人苦吟悲唱的意象

游走的风沙

古楼兰王的千年叹嘘

在祖国雄奇的身体版图上

有一粒悲怆的眼睛

穿透阿尔金山的睫毛

望断天涯路

为何流尽了最后一滴泪水？

是哀悼随风飘逝的荣华

还是伤悲人间的百年屈辱？

点燃一根白骨照亮漆黑的夜晚

我们在忍耐的石头上等待奇迹

它会打开天堂使一切成为可能

二

如果这一天能够到来

等待一千年又算得了什么？

孔雀河畔斑驳的胡杨树

用残损的生命迎接新生

敢于开拓死亡之海的人是军人

忠诚于这片蛮荒的人还是军人

既能效命疆场又能挥毫作诗的将军不愧真将军

他喃喃吟诵：“求地此处好，天授新桃园??????”①

日历不经意翻到1964年10月16日②

唐朝的孤烟在荒原雄奇崛起

突如其来的雷霆炸散了满脸愁云

从这一天开始，罗布泊重新被世人认识

断裂了上千年的辉煌以悲烈的方式延续

仿佛它一生就是为这一天而活着

三

每一天都有意义地活着决非易事

除非你真正拥有罗布泊那样的悲悯情怀

除非你甘愿做戈壁滩五彩石：习惯孤独

除非你始终挂念两个滚烫的字：祖国

知名或不知名的科学家悄然匿迹

将军和士兵们风风火火西出阳关

在天方地圆的罗布泊荒原

人人都可以成为侏儒或者巨人

他们不是冒险家但胆量过人

他们不是猎奇者但对未知世界兴趣盎然

他们不是神，是盛满人间哀乐的血肉之躯

在梦中度日，行走赶路

总是出发，就是他们的生活

罗布泊诸峰：允许他们大声说出永恒

四

罗布泊，尘世间真有永恒吗？

为什么兴旺水草演变成死亡之海？

为什么珠峰以每年几毫米的速度增高？

世人，请莫把不能承受之重放在我身上

誉我为钢铁之躯的人

或许就是最虚伪的人

当我死了

才有大把的鲜花和赞词

青春岁月凝聚成胡杨树干静默的年轮

奔走的足迹像水珠一样散落在砾漠中

把一生的情义忠孝都深植于岩石骨髓

秋日深情的太阳

用你的忧伤穿透我吧

让我抱紧一树绿色大声哭出来

五

如果有人称它为蘑菇云

那一定是最可怕的云

如果有人赞美它是种上了天的鲜花

那一定是最诡异的花

死于它邪恶之吻的人还少吗？

还有人在它的威胁下惶然度日

把比一千个太阳还亮的怪物装进潘多拉盒子！

或者印在纸上如同翩然的蝴蝶

废墟上的石碑绝无纪念意味③

只愿给羊群留下纯洁的野草

归还鸟儿自由飞翔的领地

如果有人想不朽，碑文无非这样：

世界就是这样结束的

不是砰然一响，而是呜咽一声

六

今天，再次深入罗布泊腹地的时候

已然没有往日的紧张

天空湛蓝，大地平静

黄羊奔跑，小草蔓延

马兰城最高大的杨树是最老的老兵

马兰花是最温柔最忠贞的爱人

在他们的羽翼下

人人都可以结为兄弟

我的热爱远不止这些

我热爱生命如同爱我远方的父母

我向每一个幸福上路的蚂蚁致敬

黄金在天空舞蹈

听啊，阳光已点燃动人的乐章

天籁之音在罗布泊荒原回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