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去了她心爱的人,失去了她期望的一切,她含着眼泪,望着张明的背影,她的身体似乎失去了平衡,风撕裂了浅灰色的云,在远方在天边,岁月好像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她像一盏灯,破碎了它的光亮灭于灰尘。
她身材苗条,肩头丰盈圆润长长的黑发又浓又密,明亮的眼睛和两片涂得红润的嘴唇。小白蛇一样的珍珠项链,巻伏在她手指上的金黄色戒指。葱根般白的手,热馒头般松软的胸脯,凭她这美丽的姿色,吸引了异性的追求,她也渴望得到异性的暧昧。
她在寻找,寻找她所需要的东西。她每天在市场上蹲着卖菜,她竭力向那些年轻男子卖弄自己的****,引来他们的青脥;“买点吧,瞧这菜多鲜嫩。”她拎着秤。
“不仅菜鲜嫩,人也……”戴变色镜,打扮得时髦的小伙子,笑嘻嘻地蹲在她面前。
“人也挺鲜嫩,多少钱一斤?”
“不贵给个价吧。”她站起来,双眼像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扫着。
“哦,给我秤三斤西红柿,二斤黄瓜。”他往秤盘里捡着。
她秤完,倒进方便袋里,收了他的钱。
“拜拜。”小伙子向她挤眉弄眼的一笑。
她感到有一种东西从胸口往上涌,她多么想得到他的爱抚,得到他的喜欢。她开始大声喊叫:卖菜喽!她的嗓音在镇里市场里是圆润的,仿佛像唱歌似的吸引着来往行人,不买菜的人也要到她的小摊前看看,是看她的菜,还是看她的人呢?她不管看什么,她能挣着钱,能打扮自己,能把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得到,那只有有钱才行。她失去了少女的贞操她要用金钱找回来。她收拾完菜摊,踏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向山下走去。今晚镇里举办舞会,她要玩个痛快,于是她急匆匆向家里奔去。
她梳洗打扮,浓眉素描,红色的嘴唇,浅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在灯光下闪耀着刺目的金光,那香得熏倒人的化装品香味。她步入舞厅,吸引了很多小伙子,小伙子成群结队的跟在她屁股后,献媚的言词,爱慕的飞眼,递烟、送冰激凌、橘子水。那个白糖买菜的小伙子也来了,他笑吟吟的走过来,双眼贪婪地盯着她。
“嘿,真漂亮,请!”他扔下烟蒂,来个九十度的大哈腰。
“嘻嘻。”她拿出手绢,擦擦嘴唇。
“看你那小样,来跳一圈儿。”她站起来。
“看你那小样儿,来跳一圈儿。”她站起来。
他挽着她那纤细的手时,他浑身轻飘飘,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亲吻她那红扑扑的脸蛋,红红的小嘴儿。他尽量吧她楼得紧一点,他不顾人们看他们怎么跳舞,双眼总是盯着她的脸,笑得像吃了蜜似的那么甜。
他紧紧地搂着她的腰,把她转了又转,舞步越跳越快,一会儿用右手搂着她,一会儿左手搂着她,舞曲从慢步加快三步,迪斯科,她场场不拉,跳迪斯科是她拿手好戏,她在舞池中间跳,小伙子们都围了过来同她跳起来。在酣歌妙舞,香风弥漫中,她那黑色瀑布似的头发飘来飘去,雪白的胳膊,像面条似的柔软。在香风中摇曳的连衣裙,像是无数道交织在一起的彩虹。
他挽着她的手走出舞厅,漫步在灰暗的灯光的大道上,他搂着她的肩膀,他们走进那座房子,开始了夜生活。她穿好衣服时,她又厌恶自己,痛恨那些占她便宜的男人,她恨不得把他们杀了。
她遵照父母的想法,要考上大学,父母极力的想办法给她找老师,挖门子托人让她参加补习班,她考了三年都没有考上,她寻找了有刺激性的书读,那些写男女爱情,性欢愉的书,她如饥似渴的去读,白天在课堂读,晚上回到家里关上门看,父母看她这么用功,总是满脸喜悦,给她买补品、穿戴。她看完这些书,夜里常常做梦,她梦见了小伙子在追求她,在同她在床上欢愉。她早晨起床,神志恍惚,坐在床上回忆时,使她脸红的梦。她终于被比她大五岁的小伙子玩弄了。她开始觉得这是她的渴望,就像渴了三天的人找到了水似的,那样的贪婪,有时白天她也去找他,在树林里,在那肮脏的小屋里。她体态丰满臀部肥圆。少女的青春美妙在她的身上褪去。她狂热的追求,使她得到了她同龄人没有得到的东西,她不想去劳动服务公司干那出一身臭汗的活儿,更不想同那些砖头瓦块打交道。她和他这位舞伴李柏荣做买卖,凭她的美丽漂亮的姿色,还有那“特技功能”,那些跑买卖的小伙子早就垂涎三尺了。她从车上往下接菜,上市场蹲半天菜就被人抢光了。有时她也上车去溜达一圈,她坐车那可够神气,那些贪色的人,围着她团团转,烟、酒、糖茶都有人给她送来,甚至她要撒尿都有人去给她开厕所门。她的焯号叫“小梅花船”。她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她陶醉在幸福和快活之中。
“喂,二梅子,咱哥领你上山玩玩去。”王二眼子搂着她的肩膀。
“上山?”她看着那绿色的林子和艳丽的花儿;“好吧,你带好食品和用的东西。”
“那还用你说,明天。”他搂过她来亲吻着她。
她把头埋到他胸脯上,嘻嘻吟吟的任他在她身上抚摸着,她浑身麻酥酥的,灵魂也飞走了,好像一堆泥似的向他身上倾倒。
“拜拜。”他松开她,向远处走去。
她踏上了闹市区,这是镇里最热闹的地方,小商贩们叫卖声,买主讨价还价的熙攘声,还有那台球撞击声。她走过这儿时心里格外的畅快,她穿着碎花连衣裙潇洒的走着,有点招摇过市的样子,吸引了羡慕,嫉妒的目光,有的人用那种淫邪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着,那目光透过她的目光在她的碎花裙看见她那洁白如玉,光滑有弹性的躯体,还有她那像馒头似有弹性的****。
“花船,咱们溜溜去。”二柱子西装革履,戴着变色镜,油光的小背头,酒味能把人生熏个跟头。
“遛遛就遛遛,给支烟。”她扶了扶变色镜,又拿出小圆镜子照了照,用粉擦擦脸。二柱子给她点着烟。
“在打火机不错。”她顺手从二柱子手里抢走打火机,按了两下,在手里掂了掂。
“这打火机是电子的,一百二块钱,嘿嘿。”二柱子点头哈腰,摇头摆尾的笑着。
“好吧,上车吧!”她放进小挎包里。
“好,好。”二柱子笑嘻嘻的点着头,挽着刘梅的胳膊,向山下那座白色的房子走去。
那座白色的二楼盖在半山腰,四周是杨柳树和松树,院里有两个花池子,有野芍药花、百合花、野玫瑰。她进入这个庭院,一眼看见那白色的芍药花,洁白的花瓣,白得透明,白得纯洁。她躲开白芍药花,她不敢看了,她从小就喜欢白色,因为白色圣洁,给人一种美好的向往。当她和王珂第一次在床上探讨人生时,不知是那句话引起了爱情,她胆怯而又兴奋,当透明手忙脚乱地把血迹的床单塞进洗衣机里的时候,她嘤嘤地哭了。他板着她的肩膀,她一拳捣在他心窝上咬牙切齿地说:“痛快了吧!满意了吧!”
他抽了一口冷气,这一拳还真一点劲儿,他伸出手抱住她,她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脖子说:“我不是姑娘了,我没资格喜欢白色了。”
“啊,白色。”他摇摇头;“白色是令人向往,但也有黑的时候。”他吻了她一下;“咱们友谊长存,咱们要永远……”
她捂住他的嘴,没让他说下去。
王珂接了父亲的班,又当上了个小官,见她连眼皮都不抬,好像不认识她似的,她多次叫住他,他只是冷冷地一笑;“我很忙,请你原谅我。”便走了。她真想追上他,给他个耳光,甚至咬他一口,可是她满意勇气,他任意玩弄她,耍她,现在又不理她了,她恨他,她只有把这种事当一种报复和精神上的满足。
“别弄出动静来,让那老东西听见又吵了。”他拉着她的手,悄悄地踏上楼梯。
天蒙蒙的亮了,镇里似醒未醒的样子,张明从车站的检票口走过来。他又有三年没回到兴岭镇了,镇里的楼房,红砖瓦房,从山上到山下一排排矗立。路也新修过,坑坑洼洼的路也平坦了。他挎着背包,拎着大兜小包,顺着宽宽的马路走进他熟悉的小巷。小巷不那么狭窄了,两边的木障子已经向后撤了,一根根松木杆,柳树杆夹的障子,已经变成灰褐色了。他拐进那条通向他家的小胡同,推开院门。
“妈妈!”他大步向站在门口的瘦高个中年妇女扑去。
“明儿,你回来啦。”她双眼噙着泪;“你回来啦,吗可想坏你拉!”她抚摸着儿子那胖胖的脸蛋,眼睛在儿子身上扫视着。
“妈,您看您,我又不是出远门,着回我挣了不少钱。我想在家里好好孝敬您啦。”儿子呵呵笑着说。
“哦,二明子回来了。”东院的刘婶隔着障子伸过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刘婶,您好!”
“好。”她低下头,不干看张明。她觉得惭愧不安,她想起了女儿,她双手扶着障子杆,双手的青筋包骨,像鹰爪似的难看。
“刘婶,过来坐坐。”他谦让地笑了笑,随着妈妈进了屋。
“妈,到底咋回事?”他放下拎兜手提包问。
“二梅子到处走,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这三年来,打了两胎了,你刘叔、刘婶气得没着,总是打,唉!真是作孽呀!”她脸上出现了难堪的样子;“二明子你回来了,得躲着她点,别沾啊,以前的事过去就算过去了,别……”
“妈,你别说了,你看,这是给你买的。”他从提包里拿出点心,麦乳精、蜂王浆。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妈又不是缺吃缺喝的。”妈妈拿过这些东西,像第一次见到稀罕物似的反过来掉过来的看着。
“这是给谁买的?”她拿过那件女式的花衣服问。
“是……”他挠挠头;“妈您别问,是……”他笑嘻嘻的看着妈妈的脸。
“妈知道你和她好,但是……唉!”她脸上掠过一道阴影。
刘梅和他是同学又是邻居,从上学那天开始,他们总在一块儿上学,写作业,玩耍。他们长大了,他们有时发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神秘的感觉。有时他们在一块儿很拘束,张明的爸爸没顶住大兴安岭的寒风暴雨,四年前就安静地躺在四道沟的山坡上,妈妈在家属队里干活儿,哥哥顶替了爸爸的班。他毕业就开始待业,后来好歹的进了哥哥单位的大集体,这个集体单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使他心寒,他一跺脚去了舅舅那儿干了四年,当了个小头头,总算解除了贫困,他可不像哥哥单位的那些头头,烟卷一叼,二郎腿翘着悠闲自在。他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唇,还觉得时间不够用,这次回来,他本来想把妈妈和刘梅带走,没想到刘梅会这样……
刘梅的家庭条件比他强,父母都有工作刘梅的大哥,二哥分别接班,大姐考了大学,让她补习,刘梅补习班补习两年,又同那个王珂这一块儿混,他警告过刘梅。刘梅还说他嫉妒,结果刘梅,有时刘梅还说他嫉妒,结果流过弄个鸡飞蛋打,肚子却一天天打了。他多次好言好语的劝刘梅,有时痛苦的摇摇头,有时刘梅笑嘻嘻的说:“你别嫉妒,要嫉妒你也来呀?”他狠狠地瞪她一眼,甩手走了。
“你别以为你没事,你也亲过我呀!”刘梅还在他背后说着。
“你!”他转过脸,脸色煞白:“你不知羞耻!”他愤怒的走出他家。
他到舅舅那里后,给刘梅写了几封信。刘梅也给他回信,信里有决心悔改,甚至痛哭流涕,他也给他回信。他万万没想到刘梅不仅没改,还比以前更加疯狂了。
他听完妈妈的讲述,他把那件连衣裙撕碎了,幸亏妈妈手疾眼快,把其余的衣服抢了下来,才免于破碎。
她慢慢地拉开窗帘。让阳光飘进来,把她抱住。她伸伸胳膊,打个哈欠,穿好衣服,匆匆的拢散乱的头发,蹑手蹑脚的,像贼似的从楼上溜下来,她站在门口听了听楼里的动静,楼梯间那偏房里传来,像拉风箱的喘息声,她这才放心的向正门走去,轻轻地拽了拽正门,门已经锁上了,这说明二柱子的父母上班走了,二柱子也溜了,只有那个瘦骨如柴,白发零乱的老妈子似的,二柱子的奶奶,在偏房里躺着喘气,那回她走错门,闯了进去,那屋里的味儿,差点把她呛个跟头,屋里很暗,像仓库似的零乱,猪窝似的肮脏,那个像鬼似的白发老太太,瞪着一双无光的眼睛,看着她,干瘪的嘴唇曲动着似乎要说什么,她停顿一下。
“水……”她只听清这么一个字,她寻视着,暖瓶、水碗,在一张盖着黑色的塑料布的桌上,有一个玻璃杯和一个黑色的暖瓶,这准是二柱子爸爸妈妈不惜得用的才给她了。她哆哆嗦嗦的结果水杯,向她点点头,她没敢多看一眼,抽身往外跑。
她听别人讲二柱子的奶奶不是他亲奶奶,这个老太太年轻时是“窑姐”。后来二柱子爷爷把她从窑子里买回来成了夫妻。二柱子的爸爸是他捡的,二柱子爷爷给一个很有名气的领导当过警卫员,那个人“文化大革命”挨斗,北京来人还调查过这个老头,后来把这个老头从这幢洋楼里退休抓走,蹲了监狱。平反后他们又搬回小洋楼,那老头刚把补发的钱领到手就进了四道沟安息了。旗里还给老头子修了个水泥碑,花圈拉了一汽车,旗长致了悼词,那老头子走了两个月,老太太也没出过门,住进了楼梯间的小屋。她从门缝看了那老太太一眼,悄悄的退了出来。她心里好像有二十五只耗子,白抓挠心。她那喜气的脸上笑容消失了,她紧紧的裹着风衣,走向她家那条小巷,她没有听父母的吵吗,更没有留心看人们的眼睛,她低着头,匆匆走进自家大门,当她刚要伸手拽门时,她听见西院张娘屋里传来了歌声,她站在那里向院里张望,屋里有她熟悉的身影在晃动,是他,二明子回来了。她心里涌上苦,辣、酸,甜的滋味,她拽开门,匆匆忙忙地冲进小屋,一头扎在炕上,她没听见父母在吵什么,也不想听,她把小屋门的挂钩挂上。
妈在门外叫她,她也不理他,他会不会又追问她或者劝她,她伤了二明子的心,二明子是亲她,就在这屋。她像挑逗别的小伙子似的,大胆量的挑逗二明子,她向他献媚,故意挨着他坐着,她不知羞耻的说好多让二明子脸红的话,最后她疯狂的搂着二明子,让二明子亲她,二明子不亲,她不松手,把二明子弄得面红耳赤,像败退的兵逃似的的跑了。她还在后面笑,笑得很开心。二明子见她,总是先脸红,像个姑娘似的羞羞答答的躲着她。后来二明子走了,二明子给她写信,邮钱,她看完信,心情激动,决心痛改前飞,写完信,她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她回想起,她的童年,少年,她二明子在一起时是那么幸福,快乐,那美好的一幕幕闪现在她的眼前,她哭了。她趴在床上失声痛哭着,是悔恨,还是痛苦……
她一夜也没有睡觉,她想了许多的事,但她没有想人活着为什么。
这是一个晴天,金色的阳光洒在小镇里。人们都躲在阴凉处乘凉。她走出屋门,强烈的阳光刺得她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她向刘家的院里偷看一眼,二明子正在窗下坐着看书,她真想叫他一声,她的怀里揣个小兔子“砰砰”乱跳,他坐在屋门口的凳子上,她又抬起眼帘看他一眼,悄然的进屋把那件碎花的连衣裙撕碎,她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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