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同学会散会,我向家中走去。余学英从后赶来,声言要到我家去耍。凭直觉,我知道她有亊找我。虽是男女有别,却是同窗,不好拒绝,只得应允。若论关系,中学时代我们关系不错。我俩都喜爱文学,她的诗写得很好,我们都是学校“萌芽”文学社的成员。她工作后便搁了笔,我呢,工作之余,仍然爱写点文章。有时,还在报刋上发表一两篇。退休后我学会了电脑,实属幸运。如今用电脑写作,爱文学的热情未减,反而与日俱增。
余学英与我在工作时间和退休以后,从末有过来往。虽是同窗,见面都是在同学会上。今年上半年她的丈夫去世,这下半她己是第三次要求到我家。我曾对她说过,我老伴每天八点过钟便要出去耍,下午四点钟后才回家。儿子与媳妇经商,也是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家。因此,白天几乎是我一人在家,十分安全。绝不会引起家人的怀疑,招来流言蜚语,而造成彼此难堪。我俩虽是光明磊落,“谣言千遍成真理”,不得不防!何况她是女人,更要为她的尊严作想。
她第一次来我家是她丈夫刚仙逝不久,也是每月一次的同学会散会后。她丈夫离她先行,这消息我不知道,是一位女同学私下里告诉我的。这次来我家,她要我帮她写封信,求她的领导解决她老大的工作问题。她有两儿一女,女为老三。老二与老三都在亊业单位,算是旱涝保收。她的长子原先也有工作,且待遇不错。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话一点不假,可谓是:一语中的!后来,这个单位解体了。她的大儿也就失业了,至今仍在四处打工。她想依仗夫妻二人同在一个单位之故,又依仗其夫原是单位的一个科长之情,想要领导看在夫妻二人的情面上,为其子安排一个工作;这也是其夫临死前委托她要做的一件大亊。
我知道,现在是2010年了,要找领导解决子女的工作问题,好似水中捞月,根本不可能。不是领导不记旧情,不念她们夫妻二人都是老同志,而是单位的领导没有这个权利,实在是爱没能助!任我好话说尽,仍我苦口婆心相劝,她却忠言逆耳,非要我为她写这封信。每个人都有无奈之亊,每个人都有在特殊环境下要说自己不愿说的话,要做自己不愿做的亊。我叹了一口气,只好为她写这封信。写此信,虽然时过几月了,我还依稀记得此信我用的是写散文的笔调写的。其中最后一句我记得格外淸楚:“我恳求领导念在我夫妻二人昔日尽心、尽责地工作的情份上,为我长子找一个谋生的工作,这也是我夫——你们昔日的同志临死前的遗愿!”
我在电脑上写完后,让她看后定了稿,并为她打印了三份。她这才滿意地拿着信,告辞而回。
第二次也是同学会散会后来我家,是来向我借一本书回去看。来后,她告诉我,那封信她己交了。我让她在书架上去选,她选定后,闲谈几句便走了。但,她的神情很忧郁。我暗中为她感到心酸,我再也看不到五十多年前的那个才女活泼又有朝气的身影了!
到了我家后,我礼貌地为她泡了一杯茶。没料,她端起茶杯,却又放下。眼泪长流,哭了起来。一个单身女人,在我面前哭,我可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幸亏我的智商还不算太低,连忙为她拿来纸巾,双手递与她。她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表示感谢。
“我今天来,是请你帮我写篇遗嘱。”她开门见山地说,“我的方寸己乱,实难成文,只好来求你了!”接着,她把她当前的苦衷含泪一一对我说了。
原来,自她丈夫走后家中的亲情突然全都变了。昔日在她心目中言听计从的子女、子媳,一下都好像长了反骨,胆敢公开反抗她。尤其是长子夫妻二人,爬到她头上拉屎,还嫌她的头不平。因长子无工作,她和丈夫本来就把他们一家三口供养着,从未要他们交过伙钱。他们是洗脸打湿手,吃饭打湿口,完全就是她的祖先人。打牌输了钱,要向她借,从未还过一回。她若说两句,媳妇反说她:“你嫌不顺眼,你搬出去住!”
她幸好头脑还清醒,知道这房子和老二住的房子都是她与丈夫共同买的。便以此反驳,媳妇与儿子便不吭声。但,她却走进自己的寝室,睡到床上蒙头而哭……
她的幺女来看她,她还叫幺女劝她的大哥大嫂少与她争吵;幺女却指责她话多,才引起争执。老二稍好点,知道哥嫂与她吵闹,定要批评二人。反过来,却要她少说话,少引起家庭矛盾,闹得四邻不安。为了科长家的面子,她只好忍气吞声。
说到遗嘱,她己安排:住房弟兄二人各一套,钱老大困难多要点,幺女很富不给。老大夫妻二人如此对她,她却以德报怨,真是一个典型的慈母!她征求我的意见,我以“这是你们的家亊”为由,没说。再她的多次追问下,我向她建议:“住房安排恰当,钱要四四二分才对。幺女也是你的子女,她应享受父母遗产。”她却坚持老大要多得点,不同意。我只好让她回家考虑好再来找我写,她伤感地点了点头……
2011年2月7日
-全文完-
▷ 进入方玉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