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维益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来表一表大家喜闻乐见的崔维益，我们的崔少爷。

我与维益并无深交，皆因性格不同使然。据他自己说，他小时候也很顽皮，但一夜之间变得不大说话了，像个姑娘似的羞羞答答。他入学时是母亲送来的，崔妈妈一再拜托我：“我这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不懂事，你要多多关照！”其实，维益哪用我关照，一个英俊少年，人见人爱，疼他的人多着呢，大姐二姐三姐四姐，有数不清的姐怜惜他，还有众多的小妹妹暗恋他，更有个小跟班江和平，一天到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替他打饭、提水、购物，这些，同学们有目共睹，不是我瞎编。

我想，崔妈妈怎么就那么好福气，也许是“圣灵感孕”（virgin　birth），生出这么一个眉清目秀，身长俊逸的小爷！《三国》中有句名言：“生子当生孙仲谋。”我看不如改为“生子当生崔维益”。他，得天独厚，又懂礼貌、讲卫生、从不说谎，难怪招人喜欢。

说到维益不说谎，我想起一个小故事。中文班（物理班？）一个同学找他借他的宝物小提琴，维益急得一脸通红，最后憋出一句话：“我的琴，不想借给别人！”这就是维益不对了，崔妈妈家教好，维益从小不说谎，但现在长大了，应该顾及别人的面子，你可以这么说：“对不起，我的琴断了一根弦，你要借就拿去吧！”这样才好让人家下台。

有人说，崔维益是个长不大的男孩，这倒不是，事实上，他长大了，而且稳重成熟，我说一件事，很多年前的事，维益只怕忘了，那年我作为翻译，支援兄弟厂家，押送一个德国技工到株洲“做苦力”，顺便到维益的办公室小坐，我亲眼目睹维益当领导的“范儿”，他向部下交办事情，有过程，有点子，并预测可能出现的问题，入情入理。我在旁边仔细观察，心想，这才是现在的崔维益，太了不起了！

崔少爷养尊处优，品学兼优，他使我想起台湾“总统”马英九，说不定就是个真命天子，赶明儿他当上我们的总统，那就是万岁爷了，我如此戏说他乃是“大不敬”，是要砍头的。

2011-2-2

廖良雄

廖良雄住在长沙市定王台一条湿漉漉的巷子尽头。“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廖家小媳妇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随人私奔了，气得良雄病倒，我赶去安慰他，廖伯母伤心地告诉我，雄伢子的脑子一直有毛病。

我不敢相信，我与他来往密切，怎么从未察觉？

一天夜里，良雄来看我，脸上显得浮肿痴呆，跟我说一口塑料普通话，他说他住院来着，这时我才确信。他的病情似乎得到了控制，他说了不少发病时的笑话，例如，天天夹着公文包坐在省政府某个处室等待录用，人家轰都轰不走；他总觉得有人持刀追杀他，我笑了，说：“不会的，你算老几，和我一样，无权无势，可有可无，谁会追杀我们？”

我妹妹有个同学，得的也是这种病，她拍过广告，做过夜总会的歌女，最近精神失常，穿着一双巨大的白球鞋，一个裤管卷过膝盖，一个裤管拖在地上，走路缩头缩脑，据说也是怀疑有人置她于死地。

我每次想到良雄饱受精神病折磨便十分痛心，廖家小媳妇出走无疑雪上加霜，但你叫小媳妇怎么办吧，她年纪轻轻，比良雄小十几岁，经常对我诉苦。一边是我的老同学，一边是眼泪汪汪的小家碧玉，连廖伯母也说耽误了人家，我好为难，劝不是，不劝也不是。是呀，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要走就打定主意，宜早不宜迟，我在心里催她。

良雄平素沉默寡言，有苦不诉，像锯了嘴儿的葫芦，不像我这个祥林嫂，到处诉苦，我甚至化名在报刊杂志上嬉笑怒骂。我凡事想得开，一是要求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坚决不想，要想就一定要想通；二是我把读者当作倾诉的对象，至于现在，我更是洞庭湖的老麻雀，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可以一枪毙了我，但想从精神上打倒我，殊难如愿。

廖良雄销声匿迹十几年了，那条湿漉漉的巷子已被拆迁，如今是繁华热闹的街市，他下落不明，是死是活，我怎么知道。

2011-2-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