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去世虽然有三十多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仍然让我挥之不去,那慈祥的面孔,苍老的白发,矫健的身影和她那善待每一个人的处事风格仍在眼前晃动着,使我不时的想念、怀念,还不时的在不同的场合叙念着我那可爱可敬的姥姥。
姥姥是鸡泽县城东关村人。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东关村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小村庄,村南是一望无际的芦苇地,常年有水,多有鱼虾;村东是一条河,顺流北下,在向北不远的地方折而向西绕东关村流入县城护城河。东关村就在不太宽大的护城河东面,名为东关。东关村不到百户人家,除一户姓周的外,全都为徐姓。勤劳善良的东关村人虽近县城但大都以种地为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因父亲不在家,从我记事起就和姥姥一起在东关村居住。姥姥家人很多,有姥爷,两舅舅,两个妗子,两个哥哥,两个嫂嫂和姐姐,在我记事的时候他们都是成年人,只有我是一个孩子,所以备受姥姥一家人钟爱。冬天那煤火热炕,把被窝暖的热烘烘的,一家人晚饭后围着姥姥聊天,还有一个叫老周的识字人在煤油灯下念水浒的故事。花和尚倒拔垂杨柳的故事我们那时就听到了。我也和伙伴一起到外面去玩,东关村有一种特有的儿童游戏,是对屁股,四个大人把两个孩子手脚掂起来悠,让两个孩子对屁股,我也没少参加。冬天的早晨是大人一天忙碌的开始,他们一般都要到村南的冰上取苇茬当柴烧。冬季结冰后人们从冰上把芦苇割掉,随着水位的下降,苇茬又一节一节露出来,人们就是这样用叫做“善”的工具把苇茬割下来,这个“善”的工具只有东关村人使用,别的村里很少见,我回到槐桥村连大人没见过是个什么样。在冬天的夜里,我也随着哥哥。舅舅一起去看逮狐狸,那是很有趣的事。人们挖好陷阱布上诱饵让狐狸上当,然后把狐狸扣在陷阱里逮住狐狸。夏天东关村南面被茂密的芦苇所掩盖,一望无际的芦苇塘随风摇曳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苇下流水不断,人们下勾布网抓鱼抓虾,改善生活。我和伙伴们一起把芦苇割下来,再把苇叶用手撕成细条做成绿缨枪一起对打做游戏很是有趣。我小时候很淘气,又有姥姥宠着,所以更是张狂了,好跟别的小伙伴打架斗殴,人家不时找到姥姥告状,总是让姥姥给人家赔不是,但都不批评我,让我很是得意,为此两个哥哥对姥姥很有意见。我小时候也很贪玩,有时连吃饭时还不回家,姥姥总是几次找我,但从来不批评我,因为东关村四面有水,南有苇塘,西北角还有一个莲花坑,姥姥怕我出事,在半晌里也要把我找回家,怕我不高兴还特意给我做点好吃的。在我的记忆里姥姥没有批评我一次,总是这样那样的呵护着我。在冬天起床时总是把暖的热呼呼的衣服给我一件件穿上,并把那双袜子也亲手给我这又脏又臭的小脚穿上,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起来,我就这样来磨姥姥,但姥姥从没有生过气、着过急,总是用微笑的脸来哄着我,这让我很难忘。夏天我和姥姥睡在一张大低桌上,那时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姥姥搂着我,用扇子一直扇到我入睡。有时我半夜醒来撒尿,姥姥还在慢慢的给我扇着。回想起这些往事我的眼泪就不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但谁说过可叹天下姥姥心。我想在现在这个天下姥姥心更加广泛普遍了。我一天也离不开姥姥,姥姥也一天也离不开我,我们一老一小形影不离,我虽然是槐桥村人,但长年住在姥姥家里,自己村是个什么样我也不了解,有时母亲让我回槐桥去住,我死活不回去,姥姥也拦着不让。在我的记忆里几有父爱、母爱,但我最幸福的童年是在姥姥家。让我终身难忘的一件事是姥爷去世后,举家举哀,姥姥十分沉着的把丧事安排的妥妥当当。事后她在院子里放声大哭,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姥姥如此悲痛,吓得我又哭又叫。姥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强忍着丧夫的悲痛一边用手给我擦抹这眼泪,一边说咱不哭、咱不哭,这是多么伟大的爱呀,这怎么能让我忘记啊。每想到这,我就越发思念我的可爱可敬的姥姥。
斗转星移,日月穿梭我渐渐地长大了,由于姥爷的病故,两个舅舅也分家了,姥姥在家中的地位也日不从前,我也就东关村回到槐桥居住。那是我和两个大伯合住一个院子,三大伯家有伯父伯母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二大伯家里有伯父母,一个姐、一个妹、一个弟弟,我们家有哥哥母亲父亲和我共住同挤住在一个院子里。三大伯住北屋、东屋,二大伯住南屋,都是较高大宽敞的房子,而我们一家四口住着三间西屋,是个泥平房,冬天记不得怎样,夏天的情景我终生不会忘的。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用苇箔把厨房隔开,放满柴草,那是不知怎么夏天好下雨,我家的泥平房一下雨便漏,外边的雨不下了,屋子的雨还在滴答,那时没有蚊帐,而蚊子又特别多,一到晚上嗡嗡的响成一片,母亲就用一种叫臭薅子的草来点燃起来熏蚊子,想起那时和现在相比真是差距太大了。
尽管当时家里条件不好,但我深受姥姥的影响,我很勤奋。在上小学一年级时,我考试获得全村第一名,当时教我们的县城的一位姓吴的老先生,毛笔字写的特别好,他把我考试的名次在大街的墙上张榜公布,四个年级的第一名全部用朱笔写名字,父亲看到非常高兴,说要奖励我,但只有两快糖球。
家境的恶劣,母亲的辛劳,迫使我勤奋,因为一天不拾柴禾就没有做饭的柴烧,母亲做饭就发愁,于是我就每天天不亮就去拾柴禾,拾完柴回到家里再到学校也不迟到,为此我三大伯说“咱们这个大院都要向二卯子学习,咱们这个院子里只有二卯子有出息”。事实证明了三大伯的说的是对的,三家十几口人只有我参加了工作,评上高级教师职称,成为这个家族中唯一的能到人民大会堂参加“中国首届创新教育论坛”会议的人。在我的记忆里,陈耀先老师对我非常好,他是一位师范毕业的老师,是本县吴官营村人,在我们村任小学教师,他除了教我们文化课外,还教我们跳舞、游戏、唱歌,回想起来,现在的老师也没有他教的好、教的全面,对于我们的身心健康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那时小学是四年制。四年小学就毕业了,要参加考试,到高小学习。我们毕业了,陈老师组织我们去赵庄参加考试,我就和同学们一起去了,也没告诉妈妈,也没穿上衣,光着膀子就去参加考试,步入考场,但竟然考上了,为此我妈妈很高兴,逢人就说我们二小子光着膀子就考上了高小,我也很高兴,我认为让父母高兴替父母分忧是做子女的最大的事,也是最大的孝道。
这里说的远点,有点文不对题。还是让我写点有关姥姥的事吧。回到槐桥后,我常想念姥姥,让妈妈把姥姥接来住,妈妈说咱家条件不好,那你不是让姥姥来受罪吗?但姥姥不怕,还时常来槐桥来看我们,那时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公路,姥姥一个老人一步一步从东关到槐桥要步行十五华里。姥姥来了是我最开心的事,但姥姥走时又是我最不情愿的事,就像我们小淘淘不让我们走一样。所以姥姥每从槐桥回东关,我都送的很远,姥姥几次让我回去,我还是再送一程,直到挥泪而别。
现在我已经退休了,年过花甲。条件好了,工资高了,但姥姥对我的亲情永远不能忘怀。现在想给姥姥买点东西,送给姥姥,姥姥不需要了,想给姥姥买点好吃的,让姥姥尝尝,姥姥不能吃了。现在家居住在县城了,把姥姥接来住下,孝敬姥姥,再不用姥姥步行去槐桥了,但姥姥不在人世了,想和姥姥聊聊家常,谈谈工作、生活的感受,但都做不到了,一切都做不到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清明节和十月一日给我那可爱可敬的姥姥烧点纸张以慰平生。
现在我真正体会到“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深刻含义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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