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北方的小城，刚进入五月，天气就急不可耐地热情起来，空气中多了很多嘈杂的声音，苍蝇蚊子知了布谷鸟燕子。。。。。众多的生命都惟恐冷落了自己，连路边那些低矮的杂草灌木林也很不知趣地发芽开花，高中生王红彬走在这条烂肠子的土路上，怎么都找不到一丁点好心情，晃悠的身影，拖拉的步伐，明显看出王红彬的不乐意，尽管有一万个不情愿，可王红彬还是朝学校走去

他们的学校坐落在县城的背后，王红彬要到学校去，只有一条肠子似的土路，前天下过一场雨，所以路很烂，得十分小心自己的脚底。要翻过一座小山包，小山包并不大也不高，可上下一趟少说也得十分钟，何况王红彬是从县城里往外翻，总有从优越到低贱的感觉。学校的全名是末县第三高级中学，从名字看来很堂皇，学校是高中而且是高级中学，可在末县谁都知道这是一所末流学校，第一高中是全县重点，第二高中是说的过去的普通高中，第三高中其实是一所历史上留下来的农业高中，为各级农业大学输送对口生源，在计划经济时代，在高喊农业要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时期，农业高中确实红火过，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进入90年代，门前逐渐鞍马稀，到了21世纪，学校更加冷落了，于是变成了第三高中，学生都一样参加普通招考，因为地理位置的偏僻，因为曾经的元气大伤，这个三高学校很不景气，学生有些来自城里，都是进第一中无望，进第二高中要拿数目不少的赞助费，而家长对孩子那点可怜的分数灰心失望但又需要孩子有个学校上的学生。还有一部分来自农村，来自农村的学生倒都是考来的，当然分数线很低的。

王红彬就是父亲失望之极自己也失望之极来到了这里。但骄傲的城里思想还是有的，因此，王红彬一直有种大丈夫落难的感觉，怀着这种落难的悲伤心情，每走一步，可怜自己悲伤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强烈，走到最后，竟生出悲壮的情绪。他就是一路悲伤而悲壮地踏进了学校大门的。

远远望去，铁大门的蓝漆已经层层剥落。高高的门台显示着它曾经有过的尊贵和辉煌，从大门进去，左边是一个长满荒草的操场。草丛中孤单地站着两架篮球架，也已经破烂不堪，右边是两座教学楼。结实的水泥墙面显出破旧的本色，教学楼后面有两排宿舍，一派是女生的，另一排住男生，再后面有学校的食堂和茶水房，还有教师们两间房子一个独立体划分的一个个小院落。

王红彬直接往教室走去，上午八点钟，太阳已经火辣辣地升起来了，教室里稀稀疏疏有二十七个学生，刚进高一的时候，班里还是四十多个学生，到高二溜了一部分学生，到高三，就剩下他们这些学生在做最后的抗战，十九个男生，八个女生。撒豆似的撒在教室里，怪怪的，歪歪的，像某些人气不旺的网站，半死不活的，往红彬坐下来突然觉得很闷，很热。心里很恐慌，语文老师于大勇踏着铃声进了教室，摆开教案，清请嗓子，环视一周，开始他教程，李白的《行路难》艺术特色有三点，一：。。。。。二：。。。。三：。。。。王红彬马上想到能不能用一套公式计算出这些东西？然后杜甫，《兵车行》艺术特点：。。。。。王红彬的燥热更加强烈起来，他扭着屁股，四下里看，他看到了一个很精彩的片段，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大头和李晓铃卿卿我我，缠绵悱恻，于大勇一扭头往黑板上写字，大头就不失时机在李晓玲那长满痘痘的脸上啄一口，啄一口，王红彬看得担心，李晓玲那爆满全脸的痘痘有的已经破了，大头怎么找的准地方躲开那些流着的黄水水？王红彬来了兴趣，他要仔细观察一下，寻找出答案，于是伸手拿出一面小镜子，打开课本做掩护，从镜子里观察他们。观察的结果，王红彬感到很恶心，原来大头根本不讲卫生，就那脸部，逮着哪是哪。王红彬觉得异常的无聊。于是把眼睛举到头顶，教室大上方悬挂着的那两个上上上届留下来的老爷子电扇，依仗着年迈体衰哼哼唧唧地消极怠工。

中午在学校吃饭。王红彬不想回去，虽然回家吃饭在时间上完全来的及，家里的饭菜比学校要好上好几倍。自从父亲离开家搬到外面去住，妈妈每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对自己在家不在家，妈妈也不怎么在意，不高兴也不反对。当然也还做饭给他吃，但压抑的空气还是让王红彬宁愿在大街上逛来逛去，也不愿意回家。

清汤寡水的饭菜让王红彬吃下去有空荡荡的感觉，班长大刘来找王红彬，问他能不能明天上学时给班里捎带着买瓶灭害灵，钱，大伙凑，王红彬答应了，他一般晚上回家睡觉。第二天上午来上课。

寝室的房子很古旧，大有考古研究的价值，墙面上涂抹的白灰早已经不白只剩下灰，古旧的地基，房子地势有点低，潮湿的很厉害，地面上一年四季汪着水，所以散乱地扔着好些砖头，以便垫脚能走到自己的床边，夏季的来临，空气的潮湿。房间里弥漫着不知道怎么才能描述清楚的气味。臭袜子味汗腥味屁味酸味腐烂味。。。。。味味入鼻，房间里生活着除了人之外的其它生物，蟑螂臭虫蚊子苍蝇蛐蛐老鼠。。。有一次大刘从被窝里扔出一只赖蛤蟆！

王红彬不住寝室，但吃过午饭有时也到寝室去坐坐，寝室犹如毒气室般的环境，竟培养出一班无毒不侵的男子汉，男子汉们窝在这样的狗窝里照样坦然地打牌聊天抬杠。王红彬喜欢那样的气氛。

今天王红彬没有心思在那凑热闹，他往教室里去了。

教室里有好几个勤奋的学生在认真学习，很静很静，王红彬一时有些感动，他知道这所末流的学校近几年本科上线的没有考上过一个，学习但凡好点的都会转走，老师中但凡有能耐的也会调走。他又看到了张英，那个来自农村的学生，学习很努力很刻苦，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教室里总有她勤奋的身影。可她的成绩很糟糕。真的，很多时候，汗水并不和成绩成正比，在许多学校你会遇见很多这样的学生。

王红彬不怎么学习，他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人。什么理想前途渺茫得近似空气。他想都懒得想。

王红彬没有打搅别人，悄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塄塄地不知道干什么。他想找本课外书看看，于是他在教室的课桌上到处寻觅。在他经过张英的身边时，四个大字闯入眼帘“跃出龙门，”工工整整地贴在桌面上。

一时间王红彬泪流满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