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同情坏人就是对好人的伤害，好人永远不知道坏人有多坏。也有人说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这些话当然都有道理。只是具体到自己来说，同情好人是很自然的事，可却也常同情坏人。就为此，常觉得自己立场有问题，阶级意识太差，或本身就很坏。可类似我这样的人，显然不在少数。

就说抢劫犯吧，显然大家公认他们个个属于坏人。可就在导演的安排下，一帮掌握了高科技的抢劫犯，在成功实施了抢劫以后，却得到了观众们的一致同情。看完电影，到底也不知道究竟是导演太聪明，还是观众都变傻了。

而作为杀手，仅仅因为贴了一个“不太冷”的标签，就彻底颠覆了杀手的凶残本性，变成温情的楷模了。这转变来的实在太快，一时间都看不清楚。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看着眼前这还拿着屠刀的佛，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当然，这样的“反面英雄”并不只出现在洋人电影里，现实的中国也很多。刘少奇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都不重要了，他只是被人同情。张志新林昭是被枪毙的反革命，当然也都是坏人，当然她们也都值得同情。这些都是过去式了，不说也罢。就说现在杀人犯吧，不管事杨佳，还是胡文海，确信同情他们的人，一定不在少数。究竟是因为他们杀的人多才成了凡人眼里的英雄，还是因为他们杀的人对才成了平民心里的偶像，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一直没有想明白。甚至连这样想一下，都觉得恐怖。

杀人犯的好坏看不清楚，美女蛇的意图更不好推测。就说董文华吧，从长城长到春天的故事，那么长时间里，她简直成了我党我军光辉形象的代言人了。可一不小心和赖昌星连在了一起，她就从此消失了。不仅是她现实的身影，就是她曾遍布天下的声音，也杳无音讯了。好像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曾有过一个叫董文华的人曾为党国唱了几十年的赞歌。现在每当再听到这些熟悉的旋律从别的嗓子里冒出来，总觉得不正宗甚至滑稽。而作为对照的是，赖昌星却还能不时出来露露脸。作为一个只靠声音活着的人，想来她这样作为歌手的苟且的活着，或许真不如作为军人壮烈的死去。

赖昌星的坏，已经不用辩白。他之所以活到现在，或该感谢加拿大严格或繁琐的司法制度，或该感谢遥远的祖国置他于死地或希望他活着的两股力量至今还半斤八两的对峙。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的是他已经成了名人，而靠这地位他也已有了足够的钱财为自己和子孙享用，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而董文华算什么呢？在党和国家眼里，她是功勋演员，主旋律的唱响者，还是叛国者的同伙，敌我不分的意志薄弱者？在赖昌星看来，她是红楼里万千戏子中的一个，还是一个能和党国讨价还价的政治筹码？反正就百姓眼里，她应该不如杨钰莹，人家至少曾有过玉女的形象。一个人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这两个极端之间的跳跃，这期间的力度实在匪夷所思，这背后究竟是如来佛的神掌，还是一双看不见的黑手，肉眼凡胎的人看不清楚。

再说周正龙吧。这个曾在13亿人前露脸，甚至登上纽约时报的名人，一下子就从此偃旗息鼓了。人们给他的，无非是愤怒，惊骇，鄙夷和嘲笑。而他留给历史的，或者就剩下“正龙拍虎”这句成语了。想来这成语，不仅对他自己，就是他的子子孙孙，都会因此而成名。

实事求是的，单说周正龙，其实只是个稍微精明点的农民罢了，有点爱面子，有点怕事，也许做过错事，也许有点贪财，这些作为常人都很正常。就是将这些都加在一起，也还是个小人物。把他所有的聪明才干加起来翻番再平方，也还只是个农民。之所以被人家选中，只是看中了他扮演傀儡的技能，或者只是鹅城大恶的替身，自然不足够当人家的对手，来唱一处对台戏。华南虎的争论自然还要继续，这很正常很科学：国家的钱，不花白不花，花了也白花。人民的公仆，类似不倒翁，换个地方一样吆五喝六坐轿子。只是在接下来的节目里，再也不能听到这猎人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官员、媒体和律师。他们代替了他去说话，代替了他去打算，代替了他去鸣不平，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他肚里的蛔虫，甚至那身份比周正龙更周正龙。而对周正龙自己来说，短暂的辉煌过后，留在身上的只是一身憔悴不堪。也许这才是他作了几个月坏人应得的报酬。

做名人难。因为到了这地步，总要被人关注。你能做的，不是好人，就是坏人，再也不能是中间人。而当个不被人注意的小人物，其实也不易。

前几天看新闻，说省委书记视察吉林大学，场面隆重而热烈。紧接着有学生爆料说所有视察的过程都是预演安排好了的。再有消息说发这帖子的学生已经受到处理。到底哪条是真哪条是假，这奥妙，就如同河大校园的封口案和校长抄袭案，就算闹到“我爸是李刚”的程度，也未必就能看见真相。

倒是相信总理视察北航时不曾这么麻烦，否则也不会允许一个女生在整个视察期间都稳稳的只留给镜头一个背影。从任何角度想，总理来到身边，这是多难得的机会，甚至该是终生难忘的幸福。是站起来欢迎，还是俯下身请教，甚至谦卑的递上本子请求留下一个签名，这些都有情可原。唯独这样无动于衷的背影让人猜忌。

有人称赞说这是成熟了的公民终于学会如何平等的看待领袖的伟大进步，有人赌咒说这个学生就是打心底里对总理不屑一顾。这结论学校出面已经澄清了。学校说：她其实一直在认真的听总理讲话！于是，人们只好这样来理解这个背影：或者这女生后背上长着耳朵，或者她的耳廓与常人相反。

世俗的看，出名总是件好事，所以才有一个团体的人挖空心思煞费苦心的制造一个奥巴马女郎。而这个女生显然不在被操作的范围内。因为到现在还没人对她人肉，至今也没人知道她姓字名谁。这倒省了她成为名人的烦恼，不用被别人贴上好人坏人的标签。从这个角度看，这女生实在是高人！

辩证的说，正是坏人的坏，反衬了好人的好。没有旧社会的苦难，就不知道新中国的甘甜。没有陪衬人的丑，就难显主人公的美。没有帝国主义的垂死，就没有共产主义的永恒。所以刘文彩有他存在的价值，文强有适合他成长的土地，李庄也定有李庄的委屈，……只是如今他们都不再能发声，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已消失。

或者他们真的是坏人，可一个坏人就这样消失了，就冲这个，他们也值得同情。毕竟贪官入狱后作为反面典型给在职的干部做报告，也被主旋律提倡，称作是教育干部的手段啊。

好人难做，坏人不敢做，所以就这样庸庸碌碌的苟且着。如果说这辈子没白活的话，就是在努力学着用自己的眼睛来分辨一下。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还是宁愿做个坏人。至少坏人比伪君子好，而且要好得多！

于木鱼宅

2011-1-2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