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越来越近,回家的念头便一遍遍在心头纠缠。
与友聊天,友问:“回不回?”我说:“没确定,但我是多么想吃家乡的荠菜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都能闻到荠菜的香味了。友发过来一个笑脸道:“你也好那口啊?”
一阵荠菜的香味儿又把我的魂勾回了故乡,回到遥远的童年……
春节前后,正是荠菜鲜嫩时。年后一暖和,荠菜就老了,失了新鲜的味道。
一定是个星期天,一个是阳光暖暖地照着,伙伴们三五成群,挎着篮子向田野进发。在田埂,在菜园边,在麦田……不觉间,我们已跑了很远很远。嘴上虽然说说笑笑,但小心眼里可飙着劲儿呢——看谁挖的荠菜大,根子粗,篮子满。
邻家一个小弟弟总爱黏着我们一起去挖荠菜,我们跑得飞快,他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总撇不掉。此时,我们一个个炫耀着菜篮子,他便把篮子藏在身后。我们一齐笑他,他便咧着大嘴不知羞耻地哭。我们一人抓一把荠菜放他篮子里。他看见自己的篮子迅速地长高了,又挂着泪水笑。我们便趁机跑掉了。回头,看见一个小人费劲地挎着个大篮子在后面猛追呢。
循着荠菜的香味儿,每次春节回老家我都把据点安在二姐家。
晚饭后收拾完毕,电褥子已把被窝烘得暖暖的。被子也是新絮的,白天晒过了,此时正散发着太阳的香味儿。我和儿子坐一头,外甥女和二姐坐另一头,小外甥挤呀挤,坐在床半腰了。二姐夫站在床前,憨憨的、满足地笑着。我们的话题那么多,扯都扯不断。说到动情处,少不了的抹眼泪;说到精彩处又满屋子的笑声。那条黑狗便也不睡,卧在床跟前,在我们谈话的高[chao]部分抬头看我们一眼。或许,它也开心吧!不知谁看了钟表,已将近凌晨两点。于是,打一个长长的哈欠,散去,各自幸福地睡着了。
在鸡鸣狗叫中醒来,瞬间恍惚到了童年。闭目迷瞪半天才明白身在何处。披衣坐起,透过阔大明亮的玻璃窗,远处的村庄被早晨的雾霭笼罩着,才想起,故乡的冬晨几乎都是有雾的。绿色的麦田连缀着村庄与村庄,向远处绵延……
那条路是连接父母与二姐两个村庄的。现在,路两边的杨树已长得很粗了,我似乎看到了白杨树呼啦啦招展了枝叶,满树洒满金色的阳光。这条路,我走了无数回,每一个脚印都记载着悠闲的时光……
吃罢早饭,一个个忙不迭地寻找挖荠菜的工具。浩浩荡荡地走向田野。就那条黑狗也忙忙地、忽前忽后地跑着。
看见第一棵荠菜,竟有些激动,久违的,终于实现的梦想一般。荠菜还没挖下,香味已扑散开来。狠劲地嗅一下,陶醉。
一会儿,这边喊“五姨,这边的荠菜大”!一会儿那边喊“妈妈,这边的荠菜多”!于是,哈哈笑着,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n年前,我还在学校教书。我们学校在郊外,校门口有一条河,河边就是大片的麦田。那年的冬天,儿子还不会走路,我在地上摊了一块毡垫,让儿子坐了。我和同事在旁边挖荠菜。不知不觉已挪动了很长一段距离,回头,儿子已爬出好远,正趴在麦丛中抓麦苗呢,嘴里还咬了一嘴的麦叶子。我和同事哈哈大笑。所以,在儿子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能把荠菜从野草中辨认出来。会走路后,就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也一本正经地挖荠菜。有时,把荠菜叶子全捋掉了,还没把荠菜根拔出来,急得哇哇叫着喊妈妈帮忙。
中午的时候,我不是在妈妈家吃饭便是在婆婆家吃饭,回去,往往发现在门把手上挂一包荠菜。我心里一暖,知道是哪个亲戚朋友来过了。心安理得吃着荠菜做的包子、菜角,心也就被亲情滋润着。很久以后,或者几年以后,回老家,堂哥或者姐姐会告诉我荠菜的事,甚至还有无名氏放下的荠菜。
去年冬天,儿子和伙伴在苗圃玩儿,回来后无比激动地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妈妈,我发现荠菜了。”我惊喜,果然发现了在他手心里的荠菜样品。于是,姐姐,妹妹,老公,孩子齐上阵挖荠菜去。
西北的荠菜“面如土色”,一点绿意都不带。我们挖了很多,做了包子,荠菜馅儿硬硬的,没有多少水分,也吃不出一点荠菜的香味儿。
他乡的荠菜吃不出家乡的感觉。
忽的电话铃响,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个人对着荧屏竟兀自傻笑了半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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