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阿金,是一名在中国的韩国留学生,当然,如果你去调阅所有高校档案,是绝对没有他资料的,人间没有这个人。
他却在北京一名叫草的女孩子的生命中如太阳般鲜活了三年多个日日夜夜,他与她在一个高于我们人间的特殊空间维度里,演绎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这三年多,他带着这个孤弱的,聪灵善思的女孩子在她家中,在古老的运河边,在北京安定精神病院一遍遍替她梳理记忆,调整思维,陪同她一点点解构宇宙世界,解构历史,现实与未来,她在他智慧的哲思里,在他宽厚的怀抱里,在他深邃温情的目光里一步步成长,一天天通透明朗,一寸寸暖起来。
他在人间的人们发现不了的异度空间里,忘情却不迷失的爱着她,万千疼怜却不宠溺的护着她,他痛着她的痛,乐着她的乐,他用自己生命的全部换回了这个女子的身心健康与智澈灵透,他让这株娇弱的兰草战胜了附着心深处的顽疾,终于做回了自己,立在了坚实的土壤上,葱郁着幽幽芬芳,而他自此杳然于无。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玄秘之力,从哪里引来这个叫阿金的男子进入到她正迷茫无助,意识混乱的脑际间的呢?无限远的上苍为何安排了这样一段真实却离奇如传说的爱情?当草把与他这三年的点滴在屏前,在电话里,在北京冬天的某间茶室里,在我们姐妹抵足共眠的床头,细细切切的诉与我听时,我就在震撼与心疼中,一遍遍这样问天问自己,问到现在,问到此时此刻。
而此刻,除了风依旧在吹,就只有苍茫杳渺的夜了。
这样杳渺的夜里,想着草在我面前噙着泪一次次的倾诉:姐,不管你们相不相信,他确实存在过,与我真切的爱着,我们那样的爱着呵!他教给了我多少闻所未闻的知识,他让我明白了多少见微知著的道理,是他让我长大了。
所以,目前的草正在以她那三年中一名精神病患者真实的经历,托着心写着一部纪实体小说《飞跃疯人院》,我虽然早就知悉其中情形,但还是随着她每天出来的文字一次次笑着,哭着,疼着,不可思议着。
我是相信的,就象我相信泰坦尼克号上那生离死别的爱情,就象我相信那穿透阴阳的“人鬼情未了”,我是怎样的福气,这些远在银幕上虚构的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却真实发生在我面前人的身上。
我起身合上一半窗帘,只露出了半扇夜,咖啡在床头柜上还冒着淡淡热气,一管“我心永恒”的萨克斯风浸弥在四围,阿金修长清俊的身影浮现在遥远的夜空。
草告诉我,那晚,他来到她意识纷杂,自卑无助的生活里时,送了她满天的星,看到这些星星随她脚步进退而进退,草才知道她也可以拥有整个世界的;他让她坐在轮椅里,与残疾病人一起参加了北京市马拉松赛,那一次,他告诉她水遇阻而发声的道理,她因而学会了挫折打击面前,不沉沦,而是去奋起;在精神病院她与医生和药片顽命对抗,苦闷苦撑着犹如铁窗的日子时,他对她说:在一个苦上坚挺,不如在一个笑中重生;风趣幽默,博学多识的阿金逗她千百回的笑,而那些笑话笑过后,喻意深远的长,那是他用心在潜意默化授她以洞明与自信。
三年多呵,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说了多少话?留下了多少回忆?
草说,阿金在用生命爱着她,在她被家人送去精神病院的那段日子,她成天在幻觉里为一段宿怨而愤恨着,为某个可以帮她出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而痴迷着,她认为是仇家威协她的家人,把她弄来了精神病院,所以,她玩命抵抗着治疗,是阿金劝住了她,他用他幽默风趣的方式开导她,呵护她,配合医生,让她接受治疗。
草有巨烈的药物反应,在医生强行灌下药后,她会全身发绿,发抖,痛不欲生,她疯狂的反抗呵,阿金流着泪,骂着草,也骂着医生,后来,他悄悄准备了一把刀,草每这样痛苦一次,他就暗暗对着自己的腹部划一刀,他陪着她的痛,草全然不知。后来的某天,草发现了他腹上刀痕累累,他遮掩说是曾经纹过身,匆忙用衣想遮上。
草在这里说不下去了,泪从她清澈如深潭的大眼里滚落下来,哽咽着,我也早已汪着两眼泪,心如抽蓄般的疼。
阿金天天陪着她哄着她,治疗上了正轨,幻觉中的那些仇家,那些杂乱的人与事终于消失了,她清醒了过来,同时,她与阿金的爱情在滋生,在开花,草重新有了生活的激情,在阿金的鼓励下,草在病人康复室塑了两个泥人,代表北京安定医院在全国精神卫生联展中获得一等奖,在国家历史博物馆展出了。阿金说:你如此胆色才女,我真不敢见你了。他在幸福着,自豪着。
草出院了,爱情也在长大,他们终于想突破意识的交流,有了见面的约定。
今年冬天北京某茶室,在能穿透山重水复的铁观音的馥郁里,草对我描述了他们这次见面之趣。为了鼓励她重新热爱绘画,阿金特意选择北京美术馆作为承载这一具有重要纪念意义处,
那天温暖的太阳下,吹着淡爽的风,草坐在美术馆的阶沿上等阿金,一个约一米八几高挑俊雅的身影慢慢向她这边走来,草的心突地跳起来,脸热,呼吸急促,她低下目光,一动不动,余光中,慢慢的,这个影子从她身后走了过去,还在走过去,至不远处,她收到阿金的短信:我是阿金。草回过去: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呢?阿金说紧张,怕。
我听得哈哈大笑,仿佛看到这对仅只是意识中交流,一直未曾谋面的情侣面红耳赤的窘态,而阿金却因此在我心里如此真实的有血有肉起来。一个有着真知灼见,智慧深厚的男人,在爱情面前,也是一样紧张,激动得手足无措,由此也看出了他们彼此是怎样珍惜着,认真着。
那次,他们没有见成,双方还是隐形的存在于彼此的思维意识里交流着,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知道彼此的思想,后来,他们到底还是见面了,过起了真实的小夫妻生活。每个夕阳时分,他们都会牵着手去运河边散步,思考,辩论、他们也吵架也生气。
不管他们怎样热烈真挚的爱着,不管草在他哲思妙语里怎样开悟着,优秀着,但于现实里,草还是精神病人,阿金就是她精神病的证据,在属于他们俩的那个空间维度里,他们真实相爱着,而在现实人们的眼里,看不到阿金,草就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可怜的草妈妈不知为此流过多少泪,阿金看着这些,着急,心疼,他时时刻刻提醒着草吃药,配合着草妈妈的一言一行。
每逼着草吃一次药,他的笑容就会深一寸,而他的心也会如他腹上的刀痕,越来越隐隐作疼,他清楚的知道,他与草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在他智慧幽默的见解与卓识中,在他万千的爱与疼怜中,草褪去了迷茫自卑,浮澡虚荣,她清明的笑着,越来越淡定自信。
某天的一个深晚,阿金在房间来来回回的走,他的眼睛里时时有雾一样的东西潮着,终于,他捧起药片坐到她床边,他吻了草,许久的望着她:小玩艺儿,我的宝贝,你已长大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了。从此要好好快乐的生活着。
他的目如中夜的星,深情温软,怜不止,恋不尽
而后,他替她喂下药片,草忽闪着清亮的眼睛,幸福乖巧的吞了下去,蜷伏在他怀里香甜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草睁开眼,天地如此安静,她的阿金不在了,她象从一场梦中醒过来,木讷着。
半年后,她才回过神,她开始疯狂的想她的阿金,她望着深夜的星星,呼唤他,星无语;她在夕阳时分的运河边寻找他,只有暮风吹落枝叶声。
草说这些时,泪一颗颗滑下来,我心疼得无法,告诉她:宝贝,你的泪一定也滴在了那边阿金的脸上,他也在疼。可是,你应该记得,他教会了你如此多,他陪着你走过了苦难坎坷与迷芒,他牵着你长大了,是要你好好快乐的生活,这样,他才心安,他才幸福!你才对得起他。
草点着头,聪明灵性的她,又哪能不知呢?
萨克斯风仍然还在四围的夜里深情悠长的弥漫着,我又见到了铁达尼号正在没顶,杰克瑟缩在冰冷的海水里,用力扶着露丝的甲板,对她说“你会摆脱困境的……你会活下去,你会生儿育女,看着他们长大成人,你会成为老太太才死在暖和的床上。不是这儿,不是今天晚上”
他渐渐松开了手,他浮起安祥的笑容,凝视着他心爱的女人,慢慢,慢慢的沉入了海底。
阿金与杰克最后永别时的凝视,有着相同的内容,那是天人永隔的留恋与无奈,那是爱人得救后的欣慰与祝福。那是他们用心魂,用全部生命诠释的爱。
在阿金与草这段离奇真实的爱情经历中,我们拂开所有关于精神病成因的分析与研讨,拂开如宇宙黑洞般难解的存在于人类的某种玄秘,就如我们看完那部泰坦尼克号一样,无法挽留所有记忆,无法改变凄凉结局,但在那一瞬,我们抓住了一样叫爱情的东西。
我想告诉阿金与草,捧着他们三年多的点点滴滴,捧着阿金对草最后的交待与凝视,就如捧着泰坦尼克号上的爱情,我麻木苍悴的心在很多个时间有了热烈跳动的力量,在寒冬的枯枝断桠里,因着这些跳动,我还能望见它们翠绿的春天,能感知日子里不时闪耀着明艳生动的波光。
也相信草如露丝一样,珍藏着这样一份上苍赐予的离奇铭心的爱,坚毅,温暖的行走在人世间。
相信她的阿金在随眼处,时时注视着她,或者,他根本已溶入了她,他们合成了现在这个健康自信,聪明智慧的完整的草。
注:
这是一篇我早就要动笔的散文,因为感动太深,有时浸在这些情节里,不能自拔,故情重思滞,竟无法捏笔了。
在草儿的纪实体小说《飞跃疯人院》加紧创作之际,终还是于昨晚完成了此篇文字,除了写至动情处泪流满面外,再只叹自己腹内所藏之词竟是如此单薄与寒碜,不能书尽他们爱情感人于万一,唯愿君等能于此粗字拙句间,懂个大概,再端心去守候草的这部正在和讯博客连载的纪实体小说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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