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城市在显摆自己的繁华,霓虹灯在勾勒着虚构的伟岸,大街上的车川流不息,商厦里四季如春……腊月二十多了,整座城市都在打造一个主题:过年。
这时候,有两种可怜的人,却在夜风里瑟瑟打抖。一种是有智障的乞丐,他们躲开灯红酒绿的地方,因为那些地方他们进不去;他们只有专找偏僻的脏地方,从垃圾堆里刨食。他们的行为是长期的,早已被人习以为常了。另有一种人,专等夜幕降临,神秘地在巷道里穿行,一般都以二人小组的形式出现,他们在黑暗中找某个门牌,毕竟有些地形不熟,要不时地抬头辨认,查门牌号,查上次来过记下的特殊标志,如果找得顺手,他们会很兴奋,“是这!”一个说。另一个说:“小声点,那边有人来了。”果然踏雪造成的“咔吱”、“咔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个人就很敏捷地躲到黑暗中去了。声音消失了,两个人又从暗中冒出来,一个喝着热气,拿出手机,拨号,通了:“领导啊,我某某小学的……啊,我在您门外啊,想到您那里坐坐汇报一下工作啊。您到外地去了?哎呀,这么冷的天,您要注意身体啊……我等我等,好的好的……”挂电话,发牢骚:“白天打过电话的,说好晚上七点过来的,怎么去了外地?没办法了,先去其他的地方,等到十点的时候再来一趟。”另一个明显是帮手,只有“嗯”的份,从滑雪衫的衣袋里摸索出一叠红包,用手机的屏当电筒,照红包上的字,半天,把顺序重新整理好,佝偻在夜风里,拐七拐八的去查别的门牌去了。
这是季节性的现象,就像候鸟迁徙一般有规律性。一般是在寒暑假到来之前的几天。
这些和乞丐一起分享寒冷夜风的人一般来自乡下的中小学,是学校的头面人物。如今学学校已经放假了,他们却忙得夜不归屋,学校管理无小事,怎么疏忽,这事不能疏忽的。义务教育单位,不能收学费,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来自国家拨的很有限的人头经费(中学500元/学期/生,小学400元/学期/生),一个千把学生的学校,一个学期下来有50万元的总收入,所有的开支都靠这一笔款子。开支真的不小啊,每学期用于招待各路神仙(查安全、查卫生、差管理、查人头、查账簿、查......)的餐费要论万(元),还有打着堂皇旗号和某某亲戚旗号来卖货的。前者的商品有“安全知识手册”,某某大官写的“乡土教材”(符合素质教育哦),“思想品德教育读本”,各种各样的报纸,各种来路明白和不明白的教辅资料,校服,作业本,学生保险……后者如:挂历、月饼、茶叶、啤酒……一个学期下来,能不欠帐是很难的。学校的硬件建设无法改善,老师的福利很差。一个小学老师除了每月一千几百块钱的工资和一些强制性分发的宝贝实物外,几乎什么也没有的。有所中小的普通老师,一个学期的福利是50元,那是账上写的,实际到手的是一幅“高档”的挂历,挂历的标价是50元。
一个学期的艰难总算过去了,就差这最后一件事要办了。不要小瞧这件事哦,做一把手的要仔细地造好预算:宣传部、教育局、审计局、镇政府、派出所……几个头头几个科室,分别估算出他们的身价,拜个年,多简单一件事,少不了两万元。老师的福利可以没有,桌凳坏了也可干挺,这笔钱是万万不可少的!账上没钱?借呀,一个月两分的利息是有些贵,没法呀,年总要过吧?
守到半夜,总算把一个个的红包分完了,为头的就有些轻松,但依然皱着眉头在苦思:某某处是不是少了点?还有没有忘了菩萨没拜?其它的人就开始吵吃饭了,也有的开始吵着要坐把的(一把手)发些“辛苦钱”了,如果时间不太晚,是不是可以洗双脚?
那些普通的老师,那些贫苦的学生,根本不知道一个学校的运转会有这样的环节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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