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这样的一个场景：解放战争期间，一个受伤美国飞行员，两个国民党逃兵，外加三个共[chan*]党败兵，在命运安排下，几乎同时闯进了一处陶渊明笔下的桃园圣地。那么会发生些什么呢？这样的事发生的概率很小，这问题的答案也暂且存疑。

不过，类似的情景，在一水之隔的半岛的确就在上演着。一个受伤的美国飞行员，两个南韩的逃兵，三个北韩的败兵，就这么恰巧几乎同时来到了一个名叫东莫村的地方。而那里的确也如同一块桃源之地，不仅如画风景，而且愚昧落后。他们关心的只是村里蜂巢的蜜蜂是否安康，糟蹋土豆的野猪如何处理，以及几十个村民的生老病死。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陌生人见面要用一根铁管子指着脑门，他们认为战士手里的手雷不过是一块烤熟了的土豆，就是你让他们举起手来的时候他们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他们看见了你的不友好，也只会在你累了的时候，跟你微笑着按照传统说一声欢迎光临，然后送上一碗饭一勺汤。

然而，这片宁静就被这几个外来的所谓聪明人打破了。南北韩两帮战场上的敌人见面了分外眼红，作为敌人，互相能做的只是你死我活。于是隔着几十个东莫村的村民，一边两个、一边三个，就这样紧张的对峙着，从正午到黄昏，从黄昏到清晨。在这份剑拔弩张的危险中，其实双方都明白自己的外强中干：这边三个人的枪里完全没有子弹，那边两个人最担心自己人手有限力量不够。

直等到被对方意识到自己没子弹后，这方迅速拿出的手雷，其实也只是增加了紧张的气氛，炫耀中并没动作。而面对这对这千钧一发的紧张，疯女子更是完全不知情，不仅脱下袜子给小战士擦干了脸上的汗水，甚至还拉出一根手雷保险销当成戒指玩耍。等主人发现了此刻的危险，也只能随手将已经要爆炸的手雷扔到附近拉倒。

想来如果手雷爆炸，五个人自然都要跟着完蛋。面对这危险，其中的一个用身躯压在了手雷上。在这里，也许我们不必区分他究竟是南韩还是北韩，是敌还是友，让人看到的是有一缕微弱的人性的星火开始复苏。

可喜的是手雷并未爆炸。“首长”黯然无恙，战士玩笑说是颗臭蛋。无意间臭蛋恰好就落在了装满储藏玉米的粮库上且立即爆炸。于是在滚滚的烈焰过后，天上掉下来的并不是弹片，而是一层层爆裂的美丽的玉米花！那紧张对峙的凶狠，也跟着变成了不经意且由衷的笑意。于是，刚才那微弱复苏的人性，第一次开始慢慢解冻。

村长端来了热汤，大家也实在都太累太饿了。还是放弃争端，先解决生理问题更好。胃口吃饱了，脑袋也混沌了，五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颠颠倒倒的睡在了同一张大炕上，这里已经不再是敌人，而只是一群人---在睡着的时候，又何必分敌友？

可等到醒来，再次发现各自的装束，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对峙和争吵。但那烈度已经明显减弱，再也不会要用性命来解决了。

粮库被烧掉了，村民没了粮食，要求他们帮助收获，而这也正是他们自己的愿望。等到脱下那套只是用来辨别身份的军装换上村民的装束，这五个人也就终于回归了地道的村民。哪里还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恨呢？哪里还是什么势不两立的敌人呢？

当然，争执仍然存在。因为五个人各有自己的经历，都有难以磨灭的被教育的成果，更有亲眼看着一批批战友血洒疆场，甚至是亲手枪毙受伤部下的记忆，让他们消弭曾经的一切意识形态站在同一个战壕里，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当北韩首长对战士坦诚北方确实是侵略了南方，当南方首长终于说出自己是逃兵归队也是受死的时候，才看清那曾经辉煌和正义的战争原来是这么的可怜而荒谬！

等到六个人（包括那名美军飞行员）团结起来冒死对付一头野猪时，每个人曾经的身份终于彻底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团结起来战胜野猪！而这正是作为文明的人才具有的人性的光辉。

经过这一场复苏，解冻和成长的过程，被政治强j*了人性，被身份绑架了的文明，被区域分隔了的人的本质，终于回归到每个人的内心。在此时此刻地对一个人的评价是看他是不是人，对一个人最好的赞誉就是说他是个好人。如果说还有什么希望的话，那就是忘却战争，忘却世界，就这样融化在这里，成为东莫村的一个居民，像他们一样劳作生活。而这样的想法显然并非一厢情愿，村民们其实也一样想。就在美军的淫威下，几个军人就要被美军拉出来的时刻，他们却都被当地人冒死认作了儿子或父亲。到这里人性的光辉终于得到回应，这一刻，更让人看到了代表正义的美军和代表人性的村民之间，谁才有最真最美的本性。

当然，这也只是个念头而已。因为战争的狂涛不会允许有这么一片净土存在，小小的东莫村也不可能脱离战争的视线。随着美军营救美国飞行员的努力，一群装备精良的空降兵来到了，这世外桃源的宁静也就不复存在。为保护村民，已经不再是军人的士兵，又重新穿起了军装拿起了武器，五个势不两立的军人，自发自愿组成了“南北联军”。隔着层山，东莫村的村民看见了红透天边的光芒，他们不住地欢呼跳跃，他们到底也不知道正是这五个战士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赢得了和平。

影片看完了，再一次问自己战争真的不能避免吗？战争究竟能解决什么问题？战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在堂皇的口号和渺小的人性的两难选择里，你该站在哪一边？在影片最后那个飞行员到底没有参加战斗。假如他参加了，他会将炮口对着自己伙伴的飞机吗？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熟悉的战友如今就躺在血泊里？或者说结果无非是两个：他或者将战友打死，或者自己被战友打死。还有有第三个选择吗？

所有的战争都说是为了人类的和平，这究竟是真实的目的，还是最大的谎言？在所有善良人的目光里，朝鲜南北对峙就是一场没有价值的闹剧，美军的到来对整个朝鲜民族来说究竟是幸事还是不幸？看看那开阔的山谷、绿油油的良田、精灵般清新可爱的弱智少女、天真无邪的孩子、唠叨神奇的百岁老奶奶、情窦初开的少年兵羞红的脸、草地上玩耍的人们的欢笑，这一切，不是一直就在那里呆着吗？

其实，只要是人，总归有人性吧。例如都要吃饭，都要睡觉，都希望和平宁静、恬淡与快乐，都愿意回归自己的淳朴善良。对一个人最好的评价，不该他是杀死了多少敌人的英雄，而是说“他们这么快就干了这么多农活”。对一群人最深的留恋，不是等到在他的坟墓上献上多少鲜花，而是平凡的劳作着的幸福。你听，他们的唠叨还在耳边响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等仓库里堆满粮食，说不定他们就打算走了”“等到粮食存满，我们又无处可去的话......”“说不定我们又找到一颗手雷，准确的把它投入到粮仓里，于是我们有安顿下来，再忙活上几个月”“都是你的错，干的那么起劲”“都怪粮仓太小，我们再盖个大的吧。”就在这平凡的唠叨里，每个人都会感到其中饱含了人性最温馨的的感动和幸福。尽管这些很多时候都与那些崇高与政治，身份与使命，完全背道而驰！

然而人性的辉光在战争的炮火力还是那么微弱。于是就在炸弹的火光里，无边的宁静被漫天的烟火代替了，既定的隔阂换成了相同的笑容。这场转变了角色和身份的战争显得是如此的荒诞而滑稽。就在这近乎玩笑的游戏里，一群好人终于死掉了，他们的目的也最终达到了：一群军人用宝贵的生命，完成了军人最本职的使命。但这显然只是个童话，因为六十年过去，同一个民族的南北之间依然这样势不两立，同一片海峡的两侧依然是如此炮口相向。

关上电视，很怀疑世上真有个叫“东莫”的村子吗？就如它的名字那样“如孩童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真有，应该是值得你用生命去保卫的。

于木鱼宅

2011-1-2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