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有回忆足够”玲写的是一个系列,我才读过第二篇。从文题不难想到,她叙述的是自己的过往,读来且痛且喜。而也正是这份回忆促成了她现时看起来近乎痴傻的举动,将自己的老公往另一个可怜的女人那里推,去陪她远行看病,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玲的善良与宽容我绝不会否定与嘲笑,但是我要说,我不能认可她的这种行为,哪怕她一直把我视作知己,并称我为她生命中的于丹。
读着她的文字,我能够想像到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有多寒冷。面对女儿的顽疾,老公却“摔砸了房间的一切家具,而后出去借钱赌了三天三夜。我抱着孩子追到那个烟熏气绕的角落,哭闹着,谩骂着。”然而“我的泼妇态度换来的是他的羞辱和背叛”,他竟然去了一个女人家。而孩子高烧不退,她却身无分文,只能心急如焚地等他回来的结果却是再次遭到一顿暴打,自己奄奄一息,躺在炕上三天滴水未进。而更可气的是,“公婆就住在对面,妯娌也住在我前面,他们都亲眼目睹,但没有一个人理睬我们娘俩。”她甚至于“窘迫到连瓶毒药也买不起”,最后“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邮电局,拨通了那个默念已久的号码”,求到“这个爱过我一时的男人,这个又不归属我的男人”身上,他“听到我的哭诉,立刻抛下肺炎的儿子,马不停蹄赶来。”尔后如她所料,“他的妻子得知后喝药自尽,并说我厚颜无耻。”其实身体上的伤痛并不难愈合,她心上的伤呢?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这才是人生最关键的所在。可是她像是早已做好了选择,抑或说是不做选择,只有回去,“继续受无休止的疼痛和磨难。”没有人能真正帮到她,也没有人是她的救世主,这个男人只能解她一时的危难。
回忆是美丽的,那个男人对她的关怀无疑发自真心,若不是他当年适时的救助,也许她活不过来。她不敢奢望,只能走回过去的路,期待奇迹的发生。也许奇迹真的发生了,这是她的幸运。抑或说,在以后的生活里,她换了一种思考方式,变了一种人生态度,以致于男人也有所悔悟吧。而在现实的抉择里,我们通常会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未来不敢确定,我们不一定有勇气去尝试改变创造新的人生。
我并非为了着重阐述这些。回忆是玲的,她的文字已告诉我们她的内心世界与需求。而她现时的所为,正是昔日的映射,她可以推己及人,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大度与善良,可以让老公对同样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女人进行最必要的救助。
“他能在那个年月救助孤苦伶仃的我,我的老公为什么就不能救助别人?那怕这个命定的人很早伤害得我体无完肤,但我不能强加到别的女人头上。为什么一定要铭记彼此的身份和名分?为什么不能原谅别人,同时给自己的心灵一条光明的路呢?”这就是玲的认识,也是她能做出这种超乎寻常举动的最根本因由与出发点。她甚至号召我们,“褪下虚伪自私的皮,换上宽容大度的衣物,真诚坦然地面对冬日的暖阳。时刻怀着一颗感恩仁爱的心,不要揪住一时的错不放,不要记挂在脑耿耿于怀,不要计较的过于乏味无趣。以自己悲苦的实例去感染别人,何乐而不为?”
我有理由先要赞颂她的,为她的善良、大度、宽容、仁爱甚至理性。只是我更想告诉她,在自己的人生抑或婚姻生活里,别人能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不能真正救你于水火,那份无论出于怎样的情怀只能解一时之难,却无法带给你真正的幸福。当然你可以说自己需要的其实不多,也不奢望,这一生有回忆足够,但是这听来多少像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幸,是懦弱的逃避,是你对自我的放弃。别人的家庭还会受此牵累,不是另一半的自私,而是出于起码的保护。你从那个女人身上无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可你是否明白,那个女人可以获得一时的救助,让她的心得到一丝喘息与平复,却可能因此导致她继续深陷在自己的不幸里永远无力自拔。她真的就像当年的你一样,再回去,“继续受无休止的疼痛和磨难”,而这却是人生更大的悲哀。而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在她身上同样有奇迹发生?她会不会像你一样将来可以欣慰地感叹,“这一生,有回忆足够”?我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你当初勇敢地做了另一种选择,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当然我不能说你现在的情形就不好,你非同一般的生活经历为你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但这与人生的幸福比起来可能就退居其次了。我甚至要说,如果你当初做出了另一种抉择,一定会有更为灿烂的人生,一定会写出更为精彩的文字,你身上的传奇色彩将更为浓厚而且值得称道。
婚姻在我看来,既是我们获得幸福与快乐的根基,也可以只是一种形式的存在,这后一点可能于你更恰当一些,尤其是当你更多地追求心灵与精神的自由与随性时,便可以不看重外在的形式,视其为无物。有些事想开了,便可以完全不在乎,就可以彻底放下,而这也是我们获得心灵自由与幸福的必要途径。只是我总希望你能更幸福一点,生活更美好一点,少一点痛苦的记忆,就像你声言这一生有回忆足够时,我看到的其实更多是悲伤与疼痛,它更为深刻与残忍,还在你身上一点点划过,往外渗血,那份回忆只相当于一剂破伤风的疫苗,可以预防伤情恶化到无救,给心灵一点安慰。这一生,有些微美好的回忆就够了吗?那些还没有完全消散的伤痛与苦难呢?
2011-1-1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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