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场落下来，最初的新奇已经不再，剩下的只有不断积累的诅咒。

早晨出门，走没多久鞋子里已是一片精湿，慢慢的就麻木到不再有任何什么感觉。汽车驶过，溅起一阵泥水，直让你躲无所躲，只能在心里暗自来一声国骂。黄昏回家，一不小心一头撞在一个立了三天的雪人身上，红鼻子绿眼睛的吓你一跳，就是钟馗再世怕也只能如此。

那踏雪寻梅的乐趣，那雪中相拥的激情，或许也曾有过吧，但如今都被这厚厚的障碍所消弭。霓虹闪烁的城市，在白色的映衬下总给人鬼影曈曈的恐惧。川流不息的车龙，在浓密的夜色掩护下，很像一串游行的鬼火在绝唱。就是透过窗帘看外面几只欢快的麻雀在跳跃，给你解读出来的，也只是饥饿和失落。

没有晨昏的天际，没有颜色的心情，没有色彩的文字，和没有边际的忧郁落寞，集合在一起，染在脏兮兮的黑色键盘上，也成了一片乌突突的黑。如刚脱下的那身沾满尘土和泥沙的外套。努力平静一下心情，快乐一首熟悉的旋律，可总被无章的杂乱和深浅的洼泥，打成冰凉的沉重。

夜色越来越沉，世界万籁俱静。伴着挂钟那永恒不变的节奏，能听得见失眠的灵魂在独语。时间也孤独吗？不言不语的它，让月亮追逐太阳，让日子紧跟着日子，把过往的记忆冲淡，将陈旧的岁月积淀，让厚重的生命一天天变薄，它从不彷徨，从不迷惘，只按照自己既定的节奏，坚定不移，执著永恒。它是这么专断，这么无情。

在时间的节奏里，人生是什么？人生似梦，梦也有自己的生命，梦也消耗固有的时间。站在时间的门口，感叹又一年的消逝。回头张望，去年的山水依旧，秋天的花草却已枯萎。路过的村庄几天就成了废墟，如村庄里的人终究要腐烂消失。所谓快乐，或许有过吧。那哭过的泪，笑过的乐，激情后的缱绻，奋斗后的无奈，仔细分拣，似乎都清晰可见的在曾经的时间里站着，细看却是河水的反光捉摸不定，如镜花水月。

到底能把握住什么？磕磕绊绊里，留恋与回忆，失望与希望，期盼与疼痛，去与来，是与否，都曾有过，也都放弃了。没有什么能不离不弃，除了眼下这具残存的“活着”。

日子如日历，一天天撕掉后丢弃，如丢弃一把散落的白发，仿佛他们的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或许也留下了些什么吧，如各个景点无数来不及被清理掉的“到此一游”。尽管粗糙，却是能证明你活过的仅有的遗迹。或许它们会在你从奈何桥上回望的那一刹，照亮你黢黑的前程。

或许这也多余吧。抛弃一切，如抛弃羁绊，如风如雪，就会飘飞。轻盈盈的，雾朦朦的，飞到该去的地方，落到既定的角落。飘飘洒洒，清浅疏阔，如忘年的絮语，似素装的美人，无为而无不为，有道而非常道。平平之间，是一种难得的宁静。

真有这样的宁静吗？就这样缱绻着沉睡，不愿醒来，就该是了吧。守着清淡的欢愉，回归本色的生活。有一点点薄凉，却接近现实。曾经过浪漫，总要跌落烟火庸常。对着跳动的屏幕，光影里的眼神迷蒙着。紧着一声声的恭维祝福，似乎那幸福就近在咫尺。相对于宁静，其实谁都更愿虚荣。

醒转来，内心一再迟疑。虚拟的幸福，如云端上的梦，如何把握？虚拟的友谊，如梦里的酒，总在端起的时刻醒来。敲敲脑门，感到肚子饿了。虽然粗俗，却如此真实。

冰凉的厨房外，又飘起了雪花。一瓣，两瓣，三瓣，隔着玻璃都感到了那份凛冽纷凉，似乎在催人冬眠。冬眠而去，或许比做饭更有趣，倒也不妨试试。

冬眠是如此美好。冬眠的动物，该不会再感到饿。冬眠的呼吸，该不会再觉得冷。冬眠的姿势，是那样从容不迫。冬眠的心情，是那样清淡如水。那就睡去，有足够的时间，去说心里的话，去做想做的事。

在缠绵的梦境里，代替寒冷的，只有温暖。在长长的睡眠里，代替雪花的，变成玫瑰。在寂寞的长夜里，醒来时就是黎明的曙光。

就这样在雪夜里睡去，请别为我哭泣，因为我只是在冬眠……

于木鱼宅

2011-1-1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