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这人生来不正经，对泛黄的东西总是记忆深刻。现在就忽然想起一个电影镜头：傍晚时分，大河里一群女人在洗澡。突见一男人偷窥。此时十几个女人一致的动作是瞬间用毛巾盖上了脸，却没一人遮住羞处。对这个动作，一直不理解：脸面是大家天天都在看的东西，本不必遮盖。倒是羞处属于自己的隐私，该抓紧遮住才对。为什么她们都这么反其道而行之呢？关于这个疑问，直到最近研究了脸面和形象的关系，才算稍微明白了一点。

关于“形象”和“脸面”，不知道是否算同义或近义词？直观的看，“脸面”的外延较小，只是头的一部分。而“形象”则更全面，至少包括了屁股。纵深的想，关键时刻脸蛋应该比屁股重要，也就等于脸面比形象重要，所以才有俗语“顾头不顾腚，关上灯其实都一样”的说法，所以洗澡女人的选择绝对正确。

这道理，不认字的农村女人都知道，而那些服务城里人的执业小姐们，就更娴熟了。所以看偶尔披露出来的扫黄政绩照片，那些妓女往往也是宁愿赤身露体，也要用双手遮住脸蛋。看来这样的选择有普遍意义。从这个意义看，电影大部分是演戏，但单就这一点，导演却懂大众文化。

推广来，女人如此，男人也如此。个人如此，家庭也如此。一个人如此，一个国家也如此。

作为一个家庭，把“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四个坚持”，“八个不要”等内容聚焦在一点，就是一句话“家丑不外扬”。作为一个国家，将“改革、开放、和谐、稳定、幸福、快乐、和平、发展、公正、尊严”捆绑起来，变成一段专给洋人看的一分钟视频，那就是“国家形象”了。

但是国家太大，什么是它的形象，就不像女人遮脸这么简单了。国家形象片总策划朱幼光说：国家形象宣传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改变部分人对中国不全面认识的部分看法。在内容设置上，不应仅仅纠缠于历史，还要突出对未来的探索。”　“要了解一个国家，就要了解那里有着什么样的人民。中国人是中国的核心，是中国一切成就的载体，中国人的形象就是中国国家形象的本质所在。”

所以，在他拍的国家形象片里，选择了50位中国各领域的精英人士与普通百姓为主体，在一抹亮丽“中国红”的背景下，每个人都面带笑容，“看上去都非常幸福”。

短短一分钟，尽可能多选精英人士来代表国家形象，这完全可以理解。所以，邰丽华是不可或缺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中国人都是残疾，正如不能说所有残疾人都能像邰丽华扮演的观音那样快乐一样。于是，聂海胜就露面了，这自然也不代表谁都可以做航天员，或者中国的每座楼每座桥都像神舟一样牢固可靠。所以，袁隆平就出场了，尽管他的外部不太吸引人，但他或者能给洋人一个信心，就是有朝一日中国稻米会达到亩产万斤。尽管这并不意味着要强迫洋人人也吃这种米。

片子里，除了这些精英，当然还有一些没有名姓的百姓或者说群众，但是说他们是群众演员，倒不如说他们更像陪衬人。国家是什么？国家为什么而存在？国家就是个人聚集的共同体，国家因为个人才显得具体，致力于国民幸福、发展、安全、有尊严才拥有良好形象和存在的合法性。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位国民都是国家形象的代表。国家当然少不了精英，但只有精英的国家显然不完整。国家之所以存在，不仅是要培养少量精英，更要给每位国民创造一个平等发展的机会，为更广大的公民追求自己的理想，实现自己的价值，创造自由开放的大环境。

要说完整的国家形象，当然应该有喜笑颜开的晨练队伍，只是有时候分不清他们是在北京晨练还是在厦门散步？当然应该包括雄赳赳的广场阅兵队伍，只是有时候总是与更威武雄壮的城管大队混淆起来。当然应该包括美丽富饶的江南水乡，只是总让人想起每年沙化了的几个县，和越来越干渴的八百里秦川，以及绿藻臭气泛滥了的太湖和滇池。当然应该包括整齐美观甚至豪华靓丽的高楼别墅，可总让联想到那一双双在远处眺望的赤红的眼眸。或者也该包括如今钢铁产量达到世界第一的最先进生产线的热闹场景，可很怀疑洋人在看的时候是否会联想到那火红很像矿工的鲜血？或者他们对这些现代化的玩意，远不如对当年大炼钢铁的土炉更感到好玩。当然应该包括18亿亩土地上自给自足的快乐的农民，可这是否让人回忆起当年亩产万斤粮的照片上的幸福笑脸？……

改革开放四十年了，洋人到底对中国知道多少，这的确是个问题。但是，如果真的要告诉他们什么是中国的话，就该既说中国有过孔老二，也有过秦始皇。中国搞过改革开放，也搞过文化革命。中国有过雷锋，也有过马加爵。中国曾有过焦裕禄，也有更多的曾锦春。中国每年都有感动全国的十个人，中国也有不少很著名的范跑跑和孙东东。中国的东方风情让世界羡慕，中国人的丑陋和愚昧，也要让洋人们做好心理准备。中国有一部分人是相当的快乐和幸福，中国也有一部分人至今仍不知道公正和尊严是什么！

如果真的在外国做一个民调的话，也许刘翔的知名度还不如唐福珍，袁隆平的粉丝或许没有赖昌星多。至于那些没有名字只会傻笑的北京大妈上海大爷，一定不如艺术系的苏紫紫和乐清的钱云会。

只是很遗憾，他们都属于屁股，多数时候只能隐着，外人不得观瞻。不到关键时刻，人们根本就不会关心它们。

说实话，国家形象片的人物形象自然都应当是中国人，正如电影开国大典里的演员都是炎黄子孙一样，至少是黑眼睛黄皮肤。不过如果说他们就代表了中国，还真不敢苟同。作为形象，就不能只有脸面，还应该包括屁股，因为它也是身躯重要的部分，甚至是形象的中枢。尽管它们可能丑陋，可能隐晦，但假如只剩下了两张没身躯的光秃秃的脸蛋，它们又能光鲜多久呢？又能有多少功能呢？

于木鱼宅

2011-1-1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