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雪

如果雪能下到心里

如果心，能放进石头里

如果石头，能彼此拥抱

开出花朵，点亮

乌云密布的眼睛——

平息一切的不幸与创痛！

我愿意在雪中死去

在雪中：相爱，歌唱

然后老去，死去

为什么我不是——

一朵幽眛和烟尘里

飞翔的

雪花？

◆从众鸟飞不到的高处

从众鸟飞不到的高处

雪落下来

带着天空的体温

纯粹的雪，纯银的光芒

将不纯粹的世界

暂时地，　统一到一个平面

浮嚣中结网的城市

缓缓呈现出田园的风韵

广厦与广厦彼此含笑

铁与铁之间——

失去距离

纯粹的雪　，纯银的镜面

将违禁的梅花

平衡在天空的视网膜上

纯粹的雪　，纯粹的旋转

使世界上升

人类在雪中变白

◆雪鸦梅

在

古代的英烈中间

看满天鸦飞

白与黑之间

这个独有的黄昏

——我的黄昏

已开遍郊原

几乎可以听见

冰河纪的清芬

迫压进骨节的声音

几乎可以听见

纯银的雪野上

鸦的翅膀剪破云朵

抵达违禁的

天空的声音

◆我想在脊椎弯曲之前死去

我想在脊椎弯曲之前死去。

我想在头发掉光之前，

让灵魂发光，然后死去。

我想在我死的时候，我的爱

还是刚出炉的面包：光亮，新鲜;

我想在我死的时候,　我的心

还是一块完整的版图——

未被虫蛀过,　未被苍蝇叮过，

未被侵入肉体的时间蹂躏过。

我想我死了，世界比我来时

有更多的阳光，更少的乌云。

我想我死：宁静，平和，

一粒雪融入大地，

不带走一朵花的芬芳。

◆下降的冬天

雪荒凉地存在

正午：太阳于冰点之下裂帛

高处的纯粹，从建行的玻璃幕墙

挂出两旺泪泉

一些花朵在昨夜走失

一些树，被倾覆的水银

砸伤，一条通向爱情的道路

断陷，填塞其内的冰块

掣着寒光

——下降的冬天，甚至石头

也感到冷

还有什么在上升？

当所有的“市”崩盘

电梯跌落，我们的灵魂

都没有站稳：股票、利率、帐单

这生活至为嘈杂的读点

将生命，断成一堆支离的句子

雪片般飘落

还有什么在上升？

灼伤月亮的灯盏彻夜

灼伤一代人的梦

——我无法拒绝这些灯

但我如何掌着它们，在猎物的牙齿

与猎人的尸体之间游走

我如何掌着它们，在冰雪的尽头

为抵达初春的燕子

和细草导航

下降的冬天，煤曾经燃烧

留下了灰烬；一个写诗的青年

变成了烈士，没有墓碑

2009.12月间（一组旧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