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还是个很单纯的孩子。是的,很单纯。
那时的她喜欢穿纹着大朵大朵漂亮花儿的裙子,像蝴蝶一样旋转着起舞,宽大的裙摆是她飞翔的翅膀,带着她在花丛里快乐地穿梭。
那时的她喜欢咬着草莓味的棒棒糖对着远处的天空发呆,浮想联翩,直到傍晚的时候,妈妈说吃饭了,她才转过身来走进房间,对着她的父母没心没肺地笑。
那时的她喜欢坐在仅距电视机40厘米的位置看俗气的都市言情剧,那时的她不懂情情爱爱,也不懂天长地久,只懂对着剧中的风花雪月故事稀里糊涂地感动,然后会回味好久,好久好久。
那时的她拥有傲人的学习成绩,用聪明灵活的思维考虑难题,没有很用功,却也换得令人眼红的分数,让老师同学刮目相看。那时的她每次领到测验成绩,面对同学赞叹的言语,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些谦虚的话。
那时的她喜欢红色,喜欢红色的裙子,喜欢红色的发夹红色的头绳,喜欢试卷上鲜红鲜红的高分。
她说她有一个开满红色蔷薇花的童年。
她的名字叫,静。
「暖橙」
那一年的冬天我开始迷上各种情感类青春杂志,报刊亭里卖的通常是3元8角的一本,放在售货架上格外显眼。
那些杂志有着漂亮清新的卡通封面和插画,页数不很多,刊一些纯情浪漫的爱情小说,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可以全部看完。
我记得我买了很多很多,一本一本地认真阅读,一个下午一个下午地荒废时间,比看课本还要专心。看完了就放在书柜的最底层,日积月累,竟有上百本,整理出来的时候满满地散落了一地,花花绿绿的,仰面躺在地板上,却也十分好看。
书柜满了,要腾出些空位来放教科书和旧的课本。妈妈说,那些杂志看过了就不要了吧,打包起来卖给回收旧报纸的人。我怔了一下然后说好的。我把它们一本一本地收拾起来,叠成好厚的几摞,用绳子扎起来,提到楼下仓库里去,和其它的废弃品放在一起。
回来的时候走到三楼就突然停下了,很苍凉地转了个身,眼睛直视着一个方向,愣了好一会儿。最后疯也似的,用我最快的速度踩着楼梯的台阶下了楼,打开仓库的门把那些书全部取了回来。接着很费力地一摞一摞地搬回楼上去,解开绑带,把它们一本一本小心地放在一个很大的纸盒子里面,塞到床底下。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知道,有些东西一直舍不得扔掉。
「浅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写日记,用一些文字勾画出或喜或悲的心情,用一本带锁的日记本承载生活中的欢笑和泪水。
那些日子总是在不停地换日记本,铜琐的,密码琐的,漂亮得不像话。有的只写了几页就换了新的,有的一直持续写到页底。旧的日记本都被我小心地藏在抽屉最深处,就像我把眼泪埋在记忆的最深处一样,那样虔诚,那样谨慎。
细细数过,一共积累了十几本日记。那是个很让我欢喜的数字:我居然集了这么多。拉开抽屉一本一本地拿出来,一本一本翻开,一页一页阅读。是以前读小说的那种姿势和心情,就像是站在河岸的对面观望一整个花田的绚烂和寂寞。
风吹过,吹起河的涟漪。我静静地把自己暂时封闭,只听见日记的纸张在手指尖翻页的声音,静静地怀想,静静地冥思,静静地品位那字里行间稚嫩的情感:清涩的暗恋,善变的友情,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甜蜜和忧伤。
合上最后一本日记,这个时候,允许自己沉默几分钟。就像风停了,河面恢复了平静,那片幻境中灿烂的花田一点一点被眼前的现实覆盖。
我想,在那个时候,我是快乐而又惆怅的。
然后我又小心地,依依不舍地,把它们一本一本放回原位,抽屉的最深处,就像我把辛酸埋在笑容的最深处一样,那样虔诚,那样谨慎。
然后我就懂得,拥有,也是一种莫大的财富呵。
「深蓝」
那年我爱上深蓝色,冷漠而又忧郁的颜色。
那年我爱上安妮宝贝,觉得她就像个深蓝色的文字精灵,面无表情地平静地叙述一场又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把自己的伤口袒露给别人看。
那年我开始尝试自己撰写文字,写凄苦的离别,写破碎的爱情,写没有方向的旅程以及一路上的感动。我喜欢用华丽的词藻去接近海洋的深蓝,冷漠而又忧郁的深蓝。
那年我开始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孩子,终日沉浸在幻想里编织美丽的梦,然后用文字记录下来,作为写作的灵感。尽管我的文笔还很稚嫩,但也坚信着只要努力练笔,终有一天可以成为像安妮那样的大作家,用深蓝色的情感去诠释一场又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那年,那年我还不懂少年为赋强说愁。
「黑」
那个夏天好象发生了很多事情,又好象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记得有眼泪流过一个无言的夜,在黑暗里交织着疼痛。天亮了,发现自己不是个坚强的人。
妈妈偷看了我的日记,我没有哭;交往了好几年的死党背叛了我,我没有哭;得知我暗恋的男生早就有了喜欢的人,我没有哭;小学毕业考试发挥极差,惨败落榜,我没有哭。
我没有哭,我不会哭,我不是爱哭的孩子。我不哭。
永远记得那个夜晚。那晚窗外的天空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星星,没有风,一切都很安静。我反反复复地听一首歌,《眼泪》。我喜欢mtv里那个唱歌的年轻女人,她有着孩子一样的柔软的笑容,以及甜美的嗓音。
“oh眼泪/眼泪都是我的体会/成长的滋味/oh眼泪/擦干眼泪不让你看见/我在改变/孤单的感觉/你从不曾发现/我笑中还有泪……”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我知道这个时候有眼泪要从我眼眶里满出来,我知道它的温度,是暖的,能灼伤面庞。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脆弱。
「清绿」
2004年5月,我14岁,初一下半学期,交了第一个男朋友。早恋,没必要遮遮掩掩。
初夏的空气里有淡淡的植物的自然气息,雨常下,明晃晃的阳光略带潮湿。
那是个跟我有着一样的干净的笑容的男生,英俊,沉默寡言,不喜欢读书,但是非常聪明。我喜欢看他对我笑,他笑的时候眼睛很亮,像个孩子般天真。
他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我的北偏西22度的角落。他上课睡觉的时候总是侧过脸看着我,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变得快乐。听他喜欢听的歌,看他喜欢看的书,就连他喜欢的游戏也下载了来玩。我想我是个容易满足的人,知道他在那个位置,知道他在默默凝视我,就够了,真的。感觉到了就够了。
是爱情,爱情吧。年少的爱情,捧在手心里可以拈出它的分量,很轻,但是握紧了怕它逃走。虽然我知道十根手指的力度敌不过时间,虽然我知道蝴蝶飞不过沧海。我只要现在,只要现在就够了。
我们都寂寞。我们只是孩子,只是孩子。
「灰」
后来我们的事情就变成年级里的传闻。
后来有同学告发了我们,老师知道了好几次找我们私底下谈话,冷言冷语的批评和警告。
后来老师就打电话给我们的父母,我们的感情被大人们贬得一文不值。
后来我们见面的时候,发现彼此的眼里存在着距离,但是深埋在那之后的,仍然是不曾褪色的爱情。
后来的后来我们依然相爱。所谓的相爱,在那些人的眼里,是无知的,浅薄的,愚昧的,可笑的。只因我们太年轻。
所幸的是,他还在,还在那个角落默默凝视着我。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就够了。
「纯白」
我渐渐地变成一个慵懒的人,喜欢简单,厌恶复杂。我记得我从前深深爱过的那些颜色,我记得它们曾在过去的岁月绚烂地为我绽放,开出一朵一朵美丽的记忆。
只是我现在累了,倦了。我想我应该好好爱护自己,不要再用圆规扎自己的手,不要再对世界失望,不要再写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不要悲伤不要颓废,安安静静地做个孩子,做个孩子就好。
我抬起头看天空,阳光很刺眼。
妈妈问我如果她跟爸离婚了我跟谁。我说我谁也不跟,我都14岁了,我可以一个人生活。
然后我看见她的眼睛红了,却还固执地低着头不让我看见。
我转身进了房间把门琐上开始哭。
「透明色」
再过两个月我就大二了。
我不是个很好的记录者,也不善于叙述,所以很多事情总是无法很好的表达出来,所以一直埋在心底,所以压抑了太久得不到释放,所以变成了这样一个阴暗的人。我知道我是个失败者。
呵,那些不开心的事就不去想它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未来的路还很长。
就像我另一篇文字里写的,暗夜尽头,可以看见曙光。
她想起那条她小时候常常穿着跳舞的红裙子,从抽屉里翻出来的时候,颜色依然鲜艳,宛如蝴蝶的翅膀,只是她现在再也不会飞翔。
她想起小时候很喜欢吃的草莓味棒棒糖,突然心血来潮买了一根来吃,却发现再也吃不出那种甜甜的味道,只剩一片酸涩萦绕在舌尖。
她找出小时候的成绩报告单,看着上面一个又一个耀眼的“优秀”,以及老师的夸赞的评语,突然一阵心酸,就潸然泪下。
她把放在床底下的纸箱子移出来,拍掉上面的灰尘,翻开那一本本她爱过的书,那些卡通封面依旧漂亮清新,再看那些文章,却再也读不出感动。
她拉开抽屉找出那些旧的日记,一本一本地仔细阅读,那些甜蜜,那些苦涩,感觉好遥远好遥远,呵,原来我老了。
她找出安妮宝贝的小说,再看一遍,却找不到任何感觉,甚至不理解当初自己为什么那么疯狂地迷恋着这个女人的文字。
她走在学校的楼梯口,又撞见他的凝眸。他站在窗旁看着她走过,用她熟悉的眼神。她笑笑。至少他还在,他还在那里。
她说她现在喜欢透明色。她说她要一直做个孩子。
她常常穿着宽宽大大的裙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脸的迷惘和无助。
淡紫
这个女生一个人生活
偶尔拍一些杂志封面广告
她想,也许可以养活自己
拒绝外面的五彩斑斓
拒绝阳光
如果哪天,你在街上认出这个女孩子,请叫住她,温柔地唤她的名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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