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个冬天走了。有人问:没有史铁生的世界会缺少什么?有人答:在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的洪流中,史铁生这位精神骑士带走了这个世界幸存的宁静与安详。我说他带走了冬天。他把我们所有的苦难与真实都带走了。剩下的只是我们都该做的事:享受这个虚有世界的虚有的冬天,享受冬阳里的幸福。
他告诉我们要承受幸福呵。他还说:“要珍视幸福而不是一味的沉淀其中,如同面对一坛陈年老酒,一饮而尽往往会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只有细品慢咂,才会品出真正的香醇甜美。”于是,在这个生命凝重的冬天,我在《冬阳》的钢琴曲中承受幸福,并怀念我敬爱的作家,读他的一如经书的地坛里的生命,读升华了生命的冬天。
“呵,节日已经来临!谁说我没有死过?/出生以前,太阳已无数次起落/悠久的时光被悠久的虚无吞并/又以我生日的名义卷土重来……梦里我听见,灵魂像一只飞虻/在窗户那儿嗡嗡作响/在颤动的阳光里边舞边唱/眺望即是回忆……午后,如果阳光静寂/你是否能听出,往日/已归去哪里/在光的前端或思之极处/时间被忽略的存在中/生死同一。”
是呵,生死同一。冬天就是活着与死了同在的证明。你纵然已经离去,但你仍须存在。你必须活在和我们一样虚有的冬天,一起承受幸福,享有虚有的宁静与安祥,听我赞美冬天!听我赞美阳光!听我赞美你!
我喜爱冬天,就好象喜爱沉默,就好象喜爱心心相印的爱情,忠贞与坚实。冬天象鸽子,是维纳斯女神最喜欢的鸟。满是爱呵,却定如处子。而我对于冬阳的热爱就好象是对生命的热爱和对时间的热爱,也包括对人的敬仰与热爱——非常隆重的热爱!
冬天是多么干净呵,又是这般的冷清与寂寞。冬阳的温暖好似已经白头慈祥的妈妈望出的目光,给我带来很丰厚的心灵上的满足。
冬阳又好似千里之外的朋友从远方发来的信笺,很多的内容都已经意意相通。
这是一个征服人生的冬天,因为有你!死成了降临的节日!我在节日中获得了安静。你说:真正获得宁静的人非但不是麻木的生硬的,反而是极其敏感极其温厚也是极其丰富极其坚韧的。你说:可能为草的凋零或者树叶的飘落而伤感,也可能替一位素不相识的弱智小女孩而担忧……你还说:宁静是一种规格很高的品质。庄子云: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观人动不如视人静。心如止水、宠辱不惊、以不变应万变都表现了对宁静心态的某种崇敬。
于是,这个冬天我非常安静。是你的离去给予我的震撼并启示我步入了地坛的安静、心灵的安静。你的生是拯救,你的死仍然是拯救;你拯救了自己,更拯救了浮世的冬天。你带走了一个最为真实的冬天,以《务虚笔记》将另一个虚无的冬天交于我们拥抱。真与虚,咫尺的空间与浩瀚的时间。你注重的是对生命的一种印象;不注重记忆中的真实而注重印象中的真实;不注重各个人物的完整的形象与历史,而注重与生命同时拓展的不同的心魂起点与去向。你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又以为愚氓举出了智者,懦夫衬照了英雄,众生度化了佛祖。
什么是丑什么是美,什么是愚什么是智,怎样的人懦弱怎样的人英雄,人人都有佛性,众生度化佛祖,谁还来度化众生?你说:人缺了什么就更喜欢什么。我们缺什么?——冬天,所有的人都企盼阳光!——而你就是我心里唯独的冬阳!曾经多少个冬天,冬阳伴我,给我送温暖。以后,没有冬阳的日子里,你就会成为我内心里的冬阳。听着《冬阳》曲,想着冬阳似的你,生命还会有什么遗憾?——因为在你离去后,人人都知道谈生是奢侈,谈死是矫情。趁着美好的冬阳还高高挂在天上,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拥抱它呢——它是生命,它是时间,它是光明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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