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节，总会收到一摞贺年卡。闻着卡片的香味、听着卡片的音乐、读着温馨的祝福，好像见到了远方朋友的面孔，自有一番感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自然一般情况下是要回的。往来几次以后，就留下了这一摞。等日子过去，把这些与旧书信一起，整理一番，去伪存真，去粗取精，仔细收藏起来，天长日久也有厚厚三捆了。

有兴致时再打开翻翻，少了许多当年的感动。因为真正让你挂心的，其实并不需要翻检。过去的日子已经过去，过去的朋友如今又在哪里？随着这些东西的增加，长短不齐的放在那里，感觉有些杂乱、颇占一定的空间，甚至有碍观瞻。总想进一步去粗取精，扔掉算了，又觉于心不忍。真不知道何时有了这种想法？

当然这些都是以前的沉淀，如今技术发展了，电子贺卡做得很漂亮，有声有色。手机短信更是便宜方便。年节过完，邮箱几至饱满，手机几至没了存储空间，需要再一个个清理，又觉得同样是种负担。

乃至认真打开，又觉得同一个图案，面孔似曾相识。同一段文字，内容几乎一样。就像自己送出去的一盒蛋糕，不知经多少道周转轮回，又回到了自己手里。更没了那种亲手劳作的亲切感。不过，回头想来，自己往往也这样做，实在也不能怨得人家。

有一年心血来潮，把通讯录里全部近200个电话各发了一个贺年短信。当然也回报了很多相似的问候。可今年就是没这心情，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不回任何一个短信，这样收到的自然也少了许多。可是，意外还是有的。正是因为少，倒觉得更精彩、更亲切些。也许这也是物稀为贵吧。

认真想来，亲人是一种与血缘有直接联系的关系。日子久了，尚不能保证有多好的关系，何况是朋友。当年的同学如今已是各奔东西，各有自己的天地。那些发达了的，自己不愿高攀。那些失意了的，人家恐怕也不愿高攀自己。与时俱进的年代，各自为战，真诚稀缺，究竟有多少人之间还存在真诚的联系？

每天的同事天天见面、日日共事，有合作、有纷争，各为其主、各自糊口，又有几人能谈得上有真正的友谊？而生意场上的伙伴，无论是作为买方还是作为卖方，无论是一次性生意还是多年的合作，总感觉其中商业味道太于浓厚，让一些脸上的笑意和多了一些铜臭味。

就这样，竟慢慢的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淡忘了少年的儿女情长，漠视了青年的深情厚意。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

而无论心情如何，总有几个不能忘怀、不肯遗弃。倒是随着时光流失，越发珍贵起来。

前几天的大早晨6点，就接到一个短信。是当年的同学，因为回家拜年，住在有煤炉的屋子里，竟然差一点中煤气身亡。如今重返人间，发的第一个信息就是自己。心里除了祈祷和感谢上天，就想着找个机会庆贺一下，交流一下在濒临死亡的刹那对死亡的感悟。

春节前，又收到了几棵来自浙江的雅蒜，也就是水仙。这是个生意上的朋友。实际只有一次见面。而且从来没有一次生意做成，甚至从来也也没一起吃过顿饭。仅有的一次相遇，两个人相谈甚是投机，生意忘了，倒是拉起了宗教人生。可是年年都会收到三五颗雅蒜的小包裹，说是他那里的特产。打开时，总能感到包裹里的是一份纯纯的情。

还有就是一个自己认识的最高职位的领导――一个在遥远南方邵阳的一个偏远小城的市长。那是二十多年前，初出茅庐的我，曾在那个城市一个企业服务近一年。那时这市长是这企业副厂长。作为上下级，似乎没有可以建立友谊的基础，可两个相差近30岁的人居然成了忘年交。后来自己离开，人家成了市长。每年总能收到一个淡雅的贺卡和一封两三页亲笔书写的书信。多年来一直没有间断。字里行间是一种对人生的感悟和对自己的指点。如今市长早已年迈退休，在家里颐养天年。互相不见面也有四五年了。可每当听到那熟悉的南方口音，就觉得亲切，于是不再吝惜半小时电话费，就这样一直拉着不肯放下，就像和长辈拉家常。今年这时刻又要到了，应该还有一次类似的神聊。

……

坦率的说，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没有人真正能对他人的伤痛感同身受。你万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别人也许会同情，也许会嗟叹，但永远不会清楚你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然而却有那么几个人，他们关心你的伤口更胜于关心自己的白发，关心你的心情更胜于关心自己的前途。他们节日里不发短信，平时也无电话寒暄。一旦有事就拿起话筒连句“不好意思”都不用，就直奔主题。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友谊是什么？答案多种多样。要我说，友谊就是一串不用考虑就可以熟练拨出去的电话号码，就是在你生死关头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想起来的那个人，就是在你欢乐时最早想到要分享、悲伤时毫不犹豫要找他分担的人，就是几个远在天边却一直住在心里感觉从未分离过的人。……他们随着时光流失，一直不曾忘记。他们不仅是在年节，随时都会冒出来在脑海里。他们之间既没有贺卡，也很少问候，却一直留在心里。他们从不说是朋友，却感情上从未分离。那不说出来，不写出来，不携带任何物质形式的，应该更长久，更真切，更纯情吧。

不是所有的梦都能实现；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说；不是所有的爱都有结果。请为友谊珍重，等我们的发丝都有了白雪的痕迹，我们还能记起曾有这么一段美好，还有这么一个互相牵挂的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有一种思念，是淡淡的幸福；有一种幸福，是常常的牵挂；有一种牵挂，是远远地欣赏。您感觉到了吗？因为我们是朋友。

今年不寄贺年卡，可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友谊依然如故。

于木鱼宅

2011-1-1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