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蓝是我儿时的好伙伴,中学的同学,这次考大学我们两个又凑到了一起,蓼蓝的性格很随和,模样单纯,我呢,性格有点嚣张,虽然不是强盗,但比较的霸道,从来不让男孩子欺负,相反,有捉弄男生的机会我决不放过。我和蓼蓝是好朋友,整天腻歪在一起,这总使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事实上,我们分工明确,行动一致,总是我出主意她相随,比如,我说,“蓼蓝,咱们逃课看电影吧”。蓼蓝会清脆地回答“哎,好的”。譬如我说,“蓼蓝,咱们下午逛大街吧?”,蓼蓝也会痛快地答应:“行啊”。
认识萧墙也就在那次旷课的逛街中,在那家精品屋里,我看上了一个飞鱼项链,粗粗的黑绳子简单地系着一块由鲨鱼骨雕刻的飞鱼,其实在我看上的同时,在我急切地伸手去抓那飞鱼的同时,还有一张大手也急切地伸向了飞鱼,很明显,我有一个竞争者,一个咧着阔嘴巴干笑的瘦鱼干,他也喜欢那飞鱼,所以,我不得不一只手拽着飞鱼,一边和老板讲价钱。
老板是何等精明啊,一分钱也不肯相让,这让我很生气,怒气冲冲掉头而去,蓼蓝晚出来几分钟,所以,等她在后面追来时,我已经走出老远。
蓼蓝追上来,张开手,说:“给”,在她小小的手掌里躺着我可爱的飞鱼,蓼蓝就是这么个细心善良的女孩子。
下午系里安排到老干休所慰问老干部,我和蓼蓝当了逃兵,当我们的身影刚转过离开学校的第一个转弯口,瘦鱼干的剪影适时适度地出现拉,斜抱着膀子,大模大样地喊我们:“喂,姐姐,我知道哪有好玩的东西”,我和蓼蓝对看了一眼,说,“走,看看去,看在人家叫咱们姐姐的份上”。
走过去,我一脸郑重地警告他“光天化日之下,想倒卖人口吗?”瘦鱼干嬉皮笑脸地说:“不敢,也不舍得”,“东大街狮子巷有一家“精品一绝”。想去看看吗?害怕就别去。”说完,瘦鱼干坏坏地笑着看我们的反映。我看了看蓼蓝,说“怎么不敢去。谁怕谁呀?”
挤过人群拥挤的东大街,在狮子巷的僻静处,找到那家“精品一绝”,门脸不大,暗淡无光的小屋里摆了些希奇古怪的东西,瘦鱼干骄傲地说:“看看吧,这都是真货,长白山天然的树挂,来自西藏的珍品藏刀,塔可干沙漠上拣来的野驴头骨。。。。。”我看了看蓼蓝,满眼睛的惊喜。满眼睛的贪婪,和我一个鬼模样,不过,我这个人警惕性一向很高,听着瘦鱼骨如数家珍的介绍,疑心渐起,心里想,这小子是干吗的?该不是搞传销的吧?
于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们可不会卖东西!”瘦鱼干塄塄地住了嘴。转而一笑,“我也不卖东西,让你们开开眼,好好看吧,这东西不卖,我收集的,费了好大劲呢”。
这一次轮到我们发楞了,看来瘦鱼干还是个人物呢,这么多勾引人魂的东西,我们怎么可以舍弃?于是我马上嬉皮笑脸地大大地承认了一番错误,看在我们是女子,看在我们年幼无知,看在我们初来咋道的份上,看在我们认错态度的诚恳热烈上,希望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卖给我们一两件东西,不,哪怕送我们也可以。
于是,瘦鱼干笑了,在介绍完他的宝贝之后,问我们想要什么。我忙不迭地回答:“都要都要,啊,不,您随便给一件好了,反正我们好说话”。瘦鱼想了想,让我们挑,一边警告我们说:“不准贪心,只准一人一件。”
要挑出最好的一件确实有困难,拣来拣去,我要了一件粗犷里藏精细的佝偻面具,蓼蓝要了一块黄山瘦石。告别瘦鱼走的时候,我很亲切地说:“大哥。我们以后会常来的。”
我们说话算数,果然几天后又去拜访了瘦鱼,这次我们聊了起来,得知瘦鱼叫萧墙,有一份自由撰稿人的职业,这职业不太拘束人,天性爱跑的瘦鱼跑遍了好多地方,收集了他喜欢的这些玩意,然后给我们看他到处窜的留念。有骑着骆驼在塔里干沙漠的,有骑着马奔驰在大草原的,还有在黄山和迎客松的合影,还有青海鸟岛万鸟齐飞的背景。
知道了瘦鱼干叫萧墙,我们照样叫他瘦鱼,少了一个字,这样叫起来亲切,萧墙也没有意见,名字嘛就是个代号。
后来,瘦鱼给我们看他发表的文章,文绉绉的很细腻的文风,我很不以为然,人们都说:现在天上掉下一块砖头,砸伤了十个人,其中有九个总经理,还有一个是总经理助理,我说,狗屁,到网上看看,十个人里,一个人办网站,另外九个人是文学青年。
听了我的理论,瘦鱼笑了,他说:“写文章能赚钱,没有钱,我就没办法到处窜。所以,我爱文学,文学让我自由自在。”
瘦鱼就是这么个不说谎的大灰狼不吃的好孩子,混熟以后。再逛街的时候就是我们三个人了,在泡吧的时候也有了瘦鱼,瘦鱼酒量不大,三两酒就会沉沉睡去,好几次,他喝醉了我们把他扔给老板,我们自己高高兴兴地离去。。。。。。下次瘦鱼还和我们一块去,他不记仇。他给我们讲他正在构思的小说,我们装模做样地给他提意见,能提出几十条,甚至上百条的建议,直建议到瘦鱼夸张地捂住耳朵大喊:“够了够了,妹妹们,饶了俺的命吧”。
我和蓼蓝都承认瘦鱼是个不错的朋友。
好多次,我们请客,请瘦鱼吃饭,最后都是瘦鱼买单,对此,他一边连呼“上当”一边他笑呵呵地掏钱。
瘦鱼也会买来我们爱吃的麻辣羊蹄水果布丁烧灌肠,然后打电话给我们,我们来后一准不客气地一扫而光。这时的瘦鱼照样乐呵呵地笑着。我会一边啃羊蹄一边很动情地表扬瘦鱼,“瘦鱼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爱心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受人爱戴的人,下次咱国家选国家主[xi],我准投你的票”。蓼蓝也跟着打趣,“对对,我们成立个竞选小组,为你拉选票。”
瘦鱼是个可爱的人,是个说真话,过着自己生活的人。
比如,他会心血来潮地半夜到火车站去。看看能赶上什么列车就坐什么列车,等到上了车再考虑自己到哪去,或者根本不考虑,任凭列车把他带到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站台,等到坐厌烦了,他会拍拍屁股下了车,下车后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他会玩失踪,一失踪就了无音讯,任凭我和蓼蓝怎么骂,死鱼臭鱼烂鱼,让猫吃了你,让老虎吃了你,让猪啃了你————瘦鱼不玩到囊内空空他是不会回来的。我发现,蓼蓝比我更会牵挂瘦鱼,瘦鱼不在的日子她魂不守舍。
回来后,一副死鱼的样子,模样憔悴,狼败不堪,闭门不出,几天里把游荡的经历整理出来,换成钞票,又开始人样的活拉,泡吧,逛街,会朋友。在瘦鱼回来的日子里,蓼蓝整天的眉开眼笑,整个人更美丽了几分。我心里酸酸的。
大家在一起是那么快乐,但不协调的音符出现了,酒吧里,瘦鱼用他晶亮的带着孩子气的眼睛盯着我看,蓼蓝的眼睛里会飞来朦朦愁云,我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把眼睛投向天花板。
大家都在躲避着,时间像羽毛一样飞走了。总有要交代的时候,我知道揭开答案不困难,任何人受伤害都是残忍的。
大学毕业在即,瘦鱼打电话问我:“你是不会走的,对吗?”电话这头我没有回答,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那鲜红的血滴在地上溅开成一朵朵梅花。
最后的日子,瘦鱼的焦灼期盼我看在眼里,蓼蓝的消瘦显而易见。想起蓼蓝的好处。我决定离开,我逃离了那个城市,对别人说,我要出国了,到美国去。
第三年。蓼蓝在我家见到了我,对我说:“我知道你根本没有出国,瘦鱼也知道,三年来,他没有忘记你,我们走不到一块的,你回去吧。”我笑了,蓼蓝好可爱呦,在我已经完全放下那段心事的时候告诉我这些话,已经晚了,因为,我的孩子已经二岁了,我是回到老家后的第三个月,找了个人匆匆结婚的,因为那时,如果我不结婚我会发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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