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我家后面有个园子。柴扉的小门,一圈土墙。园子里有杏树、枣树、榆树、洋槐树……也有父亲种的南瓜、甜瓜,有时也种一些玉米和棉花。这是一个及其普通的农家园子,然而,它却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限的乐趣。
春天到了,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到田野里割草挖野菜的时候,当发现小桃树、小杏树就把它移栽到园子里。移栽时要特别小心。先把小树周围较远的土扒去,然后用铲子慢慢地连根带土把小树挖出来。再用两手把土紧紧地搦成团,这样,就能使小树的根不至于暴露在外边。然后轻轻地放在篮子里,怕太阳晒着了,再用草盖上。回到家赶快跑到园子里找个地方,挖一个小坑,把小树放进去,填上土浇上水,等水阴干了,再培上土。为了保活,不被太阳晒着,就找几块半头砖垒在两边,再搭上树枝。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再把树枝拿去,好让小树接收露水,第二天一早再把它盖上。三四天之后再浇一次水。七八天之后拿掉树枝如果小树的叶子见到太阳不再耷拉了,说明已经成活了。
杏花开了,满树的杏花引来了群群的蜜蜂忙着采蜜。也引来了蝴蝶在杏花上翩翩起舞,一会儿飞到这一朵花上,一会儿又飞到那一朵花上。那时年龄还小,只知道蜜蜂采花是为酿蜜而忙碌,除了它们自己繁衍生息需要之外,人们也能吃到那香甜的蜂蜜。蝴蝶也只不过是为了吸吮杏花香甜的汁液。我长大了,知识也逐渐增多了,才知道蜜蜂和蝴蝶是我们人类不可缺少的朋友。虽然它们不过是昆虫庞大家族中很小的一部分,却给大自然中的果树和植物的授粉起着重要的媒介作用。特别是对那些人类赖以生存的春华秋实的农作物,更是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常言说:“杏花败,桃花开。”当我家那棵杏树上的花将要凋谢的时候,我载的小桃树也进入了一年一度的花季,那些原来在杏树上忙碌的蜜蜂和蝴蝶又都飞到桃树上来了。
桃花刚刚开过,洋槐树又开花了,一串串的槐花满树都是。清晨起来到了园子里就能闻到槐花的清香,蜜蜂和蝴蝶又都飞到了槐树上。洋槐花是可以吃的。每年槐花一开,奶奶和姐姐就领着我和弟弟够槐花。我会爬树,爬树的任务基本都是我的,够下来的槐花奶奶和姐姐就蒸着吃,也常常做成窝头吃。
槐花又谢了,也到麦子黄稍的季节了,园子里的那棵杏树也已是果实累累,又大又甜的杏挂满了枝头。当我看到将要成熟的杏的时候,就忍不住爬树。奶奶每次看到我爬树,总是说:“慢点,别摔着,先挑熟得摘。”我说:“知道了。”就急急忙忙地爬到树上边摘边吃。奶奶只看到杏核一个接一个地掉在了地上,却听不见我的声音,还认为我怎么了,不放心地抬头看看我,当她看到我只顾吃杏又说:“杏伤人,桃养人,李子行里埋死人,别吃多了,吃多了不好。”我还是回答说:“知道了。”却还是照样吃。吃够了把口袋都摘满后再下来。
杏树上的杏吃完了,也到了盛夏,天气也变得十分炎热。为了凉快,我和弟弟经常拿一个草席铺到杏树下睡觉。被小虫子咬得身上起一些小疙瘩,也很痒,挠的到处都是红道道,父亲看到关心地说:“又是在地上睡的,别在地上睡了,还是在床上睡好。”父亲又哄我说:“虫子咬还好,就怕蜈蚣钻到耳朵里,再钻到脑子里就麻烦了。”我听父亲这么说,很害怕,不敢在杏树下睡了,却还是经常躺在树下玩。有时忍不住又睡着了,醒来就赶快掏耳朵,看里面有没有蜈蚣。父亲为了我和弟弟不再被虫子咬,就从家里搬出一张床放在园子里,床的四条腿上各绑上一根竹竿,再横着绑上几根,就搭成了一个凉棚。这样,就可以放心地睡了,也不再怕蜈蚣爬到耳朵里去了。但是,我还是问父亲:“如果蜈蚣真的钻到耳朵里咋办?”父亲说:“向耳朵里滴香油,滴满了蜈蚣就爬出来了。”当时,我还认为真有蜈蚣爬到耳朵里的事情发生过。后来才知道,这种事是及其少见的。父亲的话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是关心我们才这样说的。也就像小孩哭闹的时候,大人常常哄孩子说:“别哭了,再哭就把你送给人家!”实际上,大人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谁也不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的。
我经常在园子里挖土合泥,弄得全身都是泥。奶奶给我洗澡的时候总是洗不干净,就自言自语地说:“泥孩,泥孩,真是泥孩。”我就问奶奶:“你为啥说泥孩?”奶奶就讲了一个故事“人都是天爷爷和王母娘娘用泥捏的。有一天他们捏了很多泥孩,有男有女。突然要下雨了,就赶快往家里收。一开始还是一个一个地收,后来来不及了,就用扫把扫,用筐搓,有一些被弄毁了,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有的还弄毁了眼睛,这样就成了现在的瘸子和瞎子。”当是,听了奶奶的故事还信以为真,相信了好多年。长大了才知道奶奶讲的故事只是一个《神话传说》,和《圣经》说的差不多,人都是上帝造的。再后来,我学了医学,也知道了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和达尔文《物种起源》中关于进化论的学说,才真正了解人是如何在大自然中进化成现代人的。
我看到父亲在园子里种的玉米、南瓜和我栽的桃树就想:“如果玉米上面再结一穗高粱,南瓜上能结出甜瓜,柳树上能结桃不是更好吗?”于是,就搞起了“嫁接”。我把一棵玉米的天穗拔掉,再把一棵高粱的心插在上边,还满以为能够成功,结果,不一会高粱心就卷起来了。我又把南瓜秧削一个斜面,再把甜瓜秧削一个斜面,赶快和南瓜秧的斜面对好,再用绳子绑上,结果第二天,嫁接上的甜瓜秧就死了。我还不死心,又搞起了柳树和桃树的芽接。先在柳树上的一个树枝上用刀子纵切一个小口,把树皮和木质剥离开。再选一个桃枝,将一片桃叶剪去,剩下叶梗。在叶梗上下一厘米处切断树皮纤维,把皮剥下来,赶快塞到柳枝上的小口里,再用绳子绑紧。然后天天观察,一天看好多次,结果又失败了。我还是一次次地做着实验,结果都不成功。当时,由于无知,还认为凡是植物之间都可以互相嫁接的。我长大了才知道,并非如此,例如玉米和高粱虽然都是二倍体植物,染色体也都是十对,但它们之间存在生殖隔离现象。柳树和桃树也是一个道理。南瓜和甜瓜有可能嫁接成功,只是我当时的方法不对,另外,这是一门及其深奥的学问,也需要正确的嫁接方法和熟练的嫁接技巧,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成功的。
秋天来了,到处一片金黄,地里的庄稼逐渐收获。树叶也都开始随着阵阵秋风渐渐地落了。我家的园子和外边的世界一样也迎来了秋天,杏树上的杏早就没有了,甜瓜也没有了,该收的都收了。剩下的只是各种树木的落叶和干枯的杂草。父亲让我在园子里放羊,我听了父亲的话,把羊放到园子里就没事了,我就和小伙伴们一起看小人书,打扑克,照样玩的十分开心。
冬天来了,整个世界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一派北国风光。园子里也是同样,又换上了漂亮的冬装,我又冒着严寒在园子里堆起了雪人……。
日月如梭,时光如箭,几十个春秋一晃而过。园子早就没有了,但我还总是想起那个园子。想起园子里的一草一木。想起在园子里做的每一件事。也许我永不会远忘记那个园子,因为它是我童年的乐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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