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知道生命会创造奇迹。我已不再是大山里的一颗石头,我应该变为一座山......
前些日子,我被办公室的空调吹感冒了,打了两天的点滴,上班时被同事调侃:“小伙子,年纪轻轻就经不起风吹了。”心里感到好笑不禁又泛起一丝幸福的往昔。
一切都像梦一祥,但梦却又是真实的,梦也一直在继续着。我从大山里走来,我喜欢大山的高大与巍峨,高远与苍劲。我时常把自己比成大山里的一颗石头。因为它无论经历了多少雪露风霜雨淋,仍然是那么的坚定、执着,有股不服输的劲。我最喜欢吃的水果是李子,喜欢它甜中那种涩涩的味道,有种想家的感觉。
时光一晃就是26年,儿时的记忆也逐渐模糊。我到参加工作也3年有余,如今已成为了一个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肩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幸福。我的女儿五个月了,聪明可爱,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晴。每天一下班我就急急忙忙的往家赶,想早些到家帮妻子抱抱孩子,空一个人做晚饭。晚饭后两人常抱孩子去看看我们新买但还没装修的房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却是甜蜜的。
每每这时,我会情不自禁怀念我的父亲母亲,眼眶不觉间盈满泪水。是啊,养儿才知父母恩,要是父母在多好,他们可以抱抱孙子,过过城里的生活,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妻子也常念叨,爷爷奶奶不在,一人带孩子还要工作,做家务,还真累。妻子的父母虽还健在,但距离太远,家里事多,也脱不开身来照顾我们。
我父亲在1949年出生,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同年,这是我们全家感到很自豪的一件事。父亲书读到高中时赶在当时的学潮运动,当了红卫兵,没读成大学,后来到了乡里当了一名民办教师,再后来学校停办了,便回家务农。在我印象中父亲是一个默默劳动着的人,很少看见他闲下来过。他用他最简单和最直接的方式养活着家里的八九口人。他在闲暇的时候常跟我们讲有关他当红卫兵时去成都等地方遇到的奇闻逸事,风情名胜,建立起我最初对祖国大江南北最初的影像,让我充满了向往。
我母亲是一个勤俭而慈爱的女人,身子骨硬朗,在搞人民公社时,常跟男人比抢公分。她从来不打骂孩子,常教导我们要团结和谦让。由于孩子多,生活困难,她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孩子吃,自己常吃些剩下的霉腐的东西,这与后来母亲生病不无关系。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她从外面拿来了一个红鸡蛋,她用红线把它分成了7瓣,每个孩子一瓣。我们都舍不得吃,让来让去,后来是大哥大姐等大的几个孩子都让给了小的三个孩子。母亲正是用她那近自残般无私的爱,和她聪明的分配方式抚养和感化着我们,才不至于在那样的年代有一个孩子被饿死,而且让每个孩子都都懂得在困难时期怎样去关心和爱护别人。
后来土地承包到户以后,我大哥、大姐,二姐、三姐等都长大成人,成了家里的劳动力。靠着国家的好政策和一家人的辛勤劳作,家里的生活逐渐好转起来。在我的记忆中家里是先吃一段时间的煮红薯加玉米粥,再后来换成了蒸玉米饭。蒸玉米饭虽然嚼起来香,但不容易下咽,也不容消化,常常要在吃饭前准备一大盆汤,用汤和着饭才好下咽。那时看见富余人家孩子有吃白米饭的,常常谗得流口水。
这样的饭吃了一两年,就换成了大米加玉米的混合饭,两者比例根据家里粮食情况决定。随着稻谷的收成越来越好,混合饭里的玉米分量越来越少,大米分量越来越多,这样又吃了两三年,终于吃上了纯的白米饭,小小的我们,甭提多高兴。我那时候特别喜欢吃饭团子,饭团子就是用蒸熟的饭捏成球状的团,然后放在火炭上烤出金黄金黄的外皮,保护饭团和美观,外出的时候就带做干粮,我上小学时有经常带它当午餐。
再后来出现了杂交水稻。杂交水稻的出现对农村面貌的改变是革命性的,也是伟大的福音。它使自给自足的的小农经济模式逐渐转向了市场经济模式。由于种植杂交水稻,农民的收成翻了几倍的增长,原来只能自给的粮食有了剩余,剩余部分流向了市场,促进了农村经济的发展。记得那时我家打的稻谷堆了几间屋,有的来不及晒还发霉。家里那时已是把收成的八成都做为商品粮,二成做口粮。家里大小开支基本上是靠出卖粮食得来,重大开支才卖牛卖马。
经济发展了,农村的生活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村里通上了电,大家都在为之而雀跃。我们小孩也不用再担心被煤油灯薰黑鼻孔,烧焦头发了。有了电,夜晚,宁静得可怕的山村变得有了灵气和生命力,王老四家新买的那个会发出声音的铁盒子(录音机,那时不知道是录音机),放一块豆腐干大小的东西(磁带)进去就会发出美妙嘹亮的歌声,全村民组里的人家几乎都听得见。我们小孩也听不懂唱的啥,只是觉得挺好玩的。山村里农户的瓦房一般都是依山而建,夜晚家户户的灯开起来时,放眼望去,整个山村像一尊美妙的星座降落人间,美极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晚,村民组里各家各户发出的声音种类就越来越多了。有音响放出来流行歌曲、老年人学吹唢呐的哀喜乐、年轻人吹出的悠扬的笛声、某家人夜晚使用小型碎米机发出的翁翁声、有几个年轻人聚在某一家打牌发出的哄堂大笑声、某家放电视剧发出的打打杀杀声、某家夫妻吵架的漫骂声......夜晚的村庄变得热闹了,有了人情味了。
好生活的步伐越来越近,我母亲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长年累月的劳作,太多的磨难和贫困,精神上的严重打击,像一座无形的山慢慢地压弯着母亲的那硬朗的背脊,像一把锋利的刀割走了她美丽的肌肤,仿佛一夜之间母亲原先黑亮的头发染上了霜,骨瘦如柴,形容枯槁,已病入膏芒。那年我在远离家里上百公里的县里读初中二年级。因离家远,往往只有寒暑假才回家。母亲怕影响我的学习,没让家人告诉我她的病情。那年的暑假回家竟成了我和母亲的永别。临终时母亲怜悯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不肯闭合,我知道他最不下家里排行最小的我。我觉得那天的天好黑,仿佛要塌下来一样。好在父亲一直忍着悲痛激励我们,他说还有他在,你们几个孩子已经长大,应该像男子汉一样的生活。
后来我得知,母亲得是十二指场溃烂,肺气肿等综合症,因家庭经济条件有限,拖到了不可治的地步。那时我和二哥都还在县里读书,家里的钱全部都用在了我们的身上,我知道母亲是在用他的命托起她孩子的明天。母亲病倒的另一个原因是,五年以前我的妹妹小美病死了,她一直日思夜想着她的小女儿,常常夜不成眠,哭肿双眼,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我们劝多次也没效果,可见母亲的爱子之心。我终于读懂母亲临终前看着我怜悯的目光的含义。那年中考,在我所在的重点班了我考了前五名。我知道我的路该我自己走了。
但现实并不像年少轻狂时的想法那么简单。由于安葬母亲已经用完了家里剩下的钱,还借了外债。到我上高中的时候家里三个姐姐都出嫁了,大哥也刚成家不久,自身难保。二哥也因缴不起学费刚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身体虚弱的父亲。我上高中的学费就像一道好高的墙,我好象就要被这堵墙隔断求学的路了。好在我高中班主任特别的好,了解我的情况后,及时向学校领导做了反映,学校答应减面我当年大部份学费。其余生活费和学习用品等费用由二哥打工挣给我,这样我终于如愿坐到高中的教室里。高二那年,父亲和两个哥哥东拼西揍才揍足了一年的学费。
可读完高二,进高三那年,上天给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的命运也从此变得扑朔离迷。我寒假放假回家,看见父亲每天都拖着虚弱的身体修缮房屋,脸色很不好。后来我和二哥把父亲送到镇里卫生院去看病,医生说只是感冒,输了液,父亲病情有了好转,我们便把父亲送回了家。可过了两天,父亲就突然病倒了,身体半边不能动弹,说不出话。家族里的人和我们一起立即用马车把父亲送往了医院,医生告诉我们父亲得的是脑溢血,这种病很难治,治好了也可能全身瘫痪,变成植物人,让我们家属做好后事准备。我听了顿时感到医院大楼天旋地转,头脑一片空白......后来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后,父亲的病情越来约严重,出现了昏厥状态,看来没有任何希望了。我们和村里的人只好用担架连夜把父亲往家里抬,希望父亲能留一口气到家里。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亲自把父亲送往阎王俯般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奈与伤痛。到家后不久,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临走不能说一句话,也不能动弹一下,甚至脸部不能有任何的表情,可见父亲走的是多么的痛苦和无助!
“你们已经长大了,应该像男子汉一样的生活!”“我的目标就是培养出一个大学生!”父亲生前的话像钢铁一样的震撼着我,送走父亲那一刻我没有流一滴泪,因为父亲说过,大山里的石头论经历了多少雪露风霜雨淋,仍然是那么的坚定、执着,有股不服输的劲,受了多少屈辱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父亲明葬了一段时间,入土那天正植李树开花的时节,老屋周围父亲亲手栽种的李树花开得正艳,白色的李花在风中摇曳,偶而有花瓣落下,凄凉中自有一种悲壮的美。我知道春天来了,万物都以他们强劲的生命力在生长。
春季节开学了,在县里那所最好的中学,校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衣着朴素的学生跪在了门口,请求学校再给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一年的学习机会,校长震惊,写了批条给这个学生,并对他说:“孩子,别难过,好好学习。”当我下跪的一刹那,我感到了屈辱,但更多的是对生活坚定的信念和不弃的追求。我就这样读完了高中,考取了大学,也得了一场大病。
在等入学的那两个月里,我身体渐渐好转,但读大学的费用又像紧箍咒让人头疼。后来还是我大哥从信社贷了三千多块钱的款,二哥拿出打工辛苦赚来的一千多块钱,亲戚朋友的大力支持才勉强揍足入学的学费。进大学校大学校门时我发现,大学的校园美得像公园一样。高大美观的校们、宽敞明亮的大道,道旁绿树成荫、充满文化和艺术的校园象征雕塑、高大雄伟的读书馆大楼、一排排井然有序的教学楼,教学楼下绿草茵茵、铺着橡胶跑道的运动场......我仿佛一下子来到了天堂。
大学的学习环境是宽松而自由的。我常利用空余时间,寒暑假做各种各样的勤工简学。努力勤奋的学习,争取每学期都得到甲等奖学金。但这些收入对昂贵的学费来说还是杯水车薪。大二那年我在班级辅导员的帮助下申请到了助学贷款。但助学贷款只贷给学生学费,及少量生活费。住宿费、书本费,生活费等只能个人想办法。这对于一个又要兼顾学习,又要养活自己的学生来说是极为不易的。因此,在校园里我也接受一些慈善人士的捐赠,心里对他们怀着不尽的感恩之情。这样磕磕绊绊终于完成了大学学业,顺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证,并入了党,成了一名共[chan*]党员。
刚工作那年,我记得我身上只剩下了50块钱,吃食堂的饭也都是赊帐的。经过三年的努力工作,我不仅还了学校的助学贷款,还娶妻生子,还可贷款买房。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小事,对我来说已完成了人生的一次跨跃。至少我不再对生活胆怯,学会了坦然面对生活,笑着面对人生,以一种豁达而积极的态度。以至当我把临产的妻子推送进重症病房,当我同时收到妻子和新生儿的两张病危通知书,可能又一次失去亲人的那种痛又涌了上来,但我选择了从容,从容的告诉妻子,他的病问题不大,好好配合医生,让她别害怕。我从容去探望重病房里的孩子,满怀希望地望着她,我知道生命会创造奇迹,她会活下来.....
人生有了一些经历,才会体味生活的难能可贵。我知道,我已不再是大山里的一颗石头,我应该变为一座山,让妻子可依靠的山,让孩子能够站在我肩膀上的山。我要在这座山里栽很多的李树,让山里的李树花沐浴阳光和雨露,茁壮的成长,在春天来临的时候悄悄开放,秋天到时硕果累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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