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南宋著名女词人,号易安居士。其词崇尚典雅与情致,语言清丽,并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径,体现其鲜明的个性,且韵工律协。人称婉约词宗,与南唐李后主并驾齐驱。)
——题
初识易安,缘于小学时读她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少时不甚懂词中意,但觉其遣词活泼明快,意境清美秀丽,一如少年无忧的快乐。读来朗朗上口,于是喜之若甚。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
短短几句,落笔清丽高雅,写尽了雪里寒梅的晶莹剔透,突显了梅的娇艳妩媚,而隐约中悄然自喻——清照自己也如那雪里寒梅一样孤清高洁,傲立雪丛。寒冬已知春信至,一种对春天的向往,隐含着她对人生积极向上的追求。词意传情,寥寥几句,就让人不自禁对她之喜爱又添了几分。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词中那天真烂漫的美态,犹如春天初绽的桃花,含羞娇开。于是,千百次于心下勾勒着她的音容笑貌,想象她倚窗临月,手执轻毫,于案前挥出一页页飘逸而雅致的诗词,那曾经笑得缱绻而惬意的容颜,一定也如花般展着动人的韵致,我甚至听到风中有一种无以言传的美丽弥漫、飘散……于是,如此一个才华出众、情感丰富又心思细腻的女子,于我心中便成了无可替代的完美。
喜欢她的词,也缘于她词中那让人无法抗拒的含嗔带怨的幽幽轻愁。书说“情之真”为词之风骨,则词之言情,便贵乎情真。而她的词善取其生活之片断,用轻快浅明的语言抒发清幽而婉转的情思,具体又细致,让人轻易便能够地走进其词中所表达的真实情感。看得越多,喜欢即日甚。久之,她的词便成了心头至爱。而众词中,吾心最爱者犹数《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记得初看此词,便欣喜成狂。心下顿叹:怎一个灵性细腻之女子,笔下竟出如此妙句名语?挥手之间,胜人千锤百炼。此词首起七字“红藕香残玉簟秋”,被《白雨斋词话》与清朝陈廷焯评作“精秀特绝,真不食人间烟火者”,实在并非过誉也。只简简单的几个字,便生动地道出了当时身处之景、时、氛围,她独有的语言特色,使她缘自内心的真切情感,自然而然地跃然笔下。一句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倍添轻盈飘逸之韵味,直是别有一番风致。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把一番离愁别绪渲染得淋漓尽致;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那一种纠心的缠绵、那一种刻骨的思念更在字里行间酣畅无遗。好一个情深款款的女子!都说文如其人,她一定美得清丽脱俗,一如她笔下的词。
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苹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夏末秋凉的时候,看一池莲荷枯黄,仿佛预示着天地的萧条冷落,满怀凄酸之情旋即涌上心头,自是难免生出伤心难已之唏嘘。然而她却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之说,表达了一种对大自然难舍的依恋之情。于是总在看完她浅眸轻颦挥洒自如的轻怨,用近似的触感去感受那一种曲曲弯弯的心情,然后再在她的词中想象着自己的故事。
大多数从文之人都才气横溢,所以难免崇尚完美。然生活总难尽人意,理想与现实也有着截然的距离,因而其诗文都多愁善感。清照也不例外,其词也多以写情抒愁见称,总是汇丝丝惆怅怨怼与缕缕喜悦温馨相互交织。然她,却总能用文字撩动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让人不由自主便入其情中。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虽是为赋新词而说愁的怅然难抑,却又情切切得委婉动人,“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那苍茫寥落的景色、倚门翘首、望穿秋水的期盼尽于词中显露。“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那种孤独与悲凉,与他人之笑语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倍觉酸楚,不由自主的深陷此愁怅凄苦中去。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一阕《声声慢》,让人看到了她近乎凄厉的沉痛,我相信这首词一定也赚了世人不少眼泪。在夜深人静时,每一次读来,更别有另一种不同的感受。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昨夜已痕过,谁知何时方能两相缱绻?叹青山依旧,花依旧,却红颜易老,是非爱恨转头成空。幸福原是弹指即过,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往事便成无痕。而今,抚书长叹,谁又会是我今生的卷帘人?任时光虚掷,我只能,日夜躲在她的文字之中穿行,再细细地体会那文字深处的深刻。也习惯了在她的文字中寻找自己的影子,常常不经意间误将现实与梦幻连于一起,把成结的心情解绎成不经意的故事。而往往就在转身之后,终成泪雨。
清照,怎样一个令人心仪的女子!她的才情,她的痴心,她的一切一切……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于是我,若干年后的今天,依然会在易安的词中迷失了自己。在一个个独抱寒衾的夜里,读她一个个深情却忧伤的文字,如花一样开过温柔而郁郁的情愫,就常常会把自己丢在里面忘了走出来,任自己于她的文字中起伏跌宕。于是,也幻想有一天让她也在自己的文字里走一回——
曾经多少回,手中提起的笔又放下,这一次,没有丝毫的刻意,终于如愿写下了这样一些文字,尽管仍是言拙语浅,总是缘自我心灵深处最真挚的情感。其实,易安之词,每一阕都爱极。可是,无法一一细说,况且诸多的感觉,本也是只能意会,无从言表的。可是无论说与不说,清照她,虽离得遥远,却长在心中。
(后记:清照一直乃吾之心头至爱,很早就想提笔写写,然史记之已多,再则恐己之言拙语浅,轻慢于她,故一直未能如愿。前不久,竟于网上看见那样一篇文章,把易安说得极其不堪,最后竟将其指判成杀害明诚之凶手,看到如此截然相悖之文字,不禁心痛不已。随即写下此心情数笔,寄吾之一番心意。不管世人如何评说,清照之才情风华于吾心中一直宛若天人,俨然绝美之化身,不曾变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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