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下雪,好想那轻盈飘飞的雪的精灵,再次翱翔在我的天宇。
雪是冷的,而它留给我的童年的记忆却是温暖的。
记得儿时,每逢下雪,心里就像过节一般说不出的兴奋。当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就像见到久别的小伙伴,迫不及待张开双臂去拥抱,或奔跑或嬉戏在雪里。更多的是仰起小脸,呵着小嘴,敞开衣领,任雪花在头发,眉毛,脸庞,嘴唇,颈脖甚至掖窝间“穿行”,好清爽惬意!
当皑皑白雪铺满了山川和田野,我和小伙伴们就会在房前屋后的空地上玩雪。滚雪球,打雪仗,堆雪人,银铃般的笑声震得枯枝上的残雪纷纷逃遁,震得顶着厚厚积雪的竹子“嘎嘎”作响。
记得当时我们一群小伙伴中,我的年龄最小。头戴红色风雪帽,身穿红色棉衣棉裤,就像一个红色的小球。笨笨的我经常跑在大家后面,不时摔倒哭鼻子。这时总有一双小手来把我扶起,牵着我去追赶大伙。我知道那是比我大两岁的他。在我们这群小伙伴中,他对我特别关照,因此我也和他走得最近。
黄昏时分,当那童话般的钱雪屋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我们才会迎着那蓝幽幽的雪光,踏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里。品尝过妈妈的青菜萝卜锅圈馍的晚餐后,把脚伸进妈妈化雪烧热的滚水中,直到暖流涌遍全身才钻进被窝里沉沉入梦。
当房顶上的积雪熔化时,妈妈就会在檐前放一个大陶罐,让雪水顺着檐角滴进陶罐。听大人说保存好的雪水夏天用来洗痱子有奇效,用来泡出的盐蛋味道鲜美。这雪水可称得上“神水”了,我们每个小伙伴都央求妈妈保存了一罐。
关于雪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加深,几乎每次都是一样的玩法,然而每次都新奇不腻。
还记得我高中就要毕业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那是刚进入新年的第一天,处在南方的家乡小镇下了一天一夜的雪,雪把原野都变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银白世界。皑皑白雪中,我们高声朗诵着毛主[xi]的《沁园春.雪》。“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课间二十分钟,同学们放下课本蜂拥而出,在诺大的操场上玩起了雪。在教室前面的空地上,我跟他还有别的同学堆了一个巨型雪人:头戴红色礼帽,红萝卜的大鼻头,咧着大嘴巴,对着钻出云层的太阳傻傻地笑。我们围着雪人又唱又跳,在雪地上奔跑,嘻嘻哈哈地说笑,抓起大把的雪胡乱地投掷,直到上课的铃声催我们进教室。
就在当晚的元旦文娱晚会上,我一曲《我爱你塞北的雪》让同学们欢呼雀跃,掌声不息;他一首《北国之春》唱的大家热泪盈眶,嘘唏不已。在涌动的欢呼声中,我们再次牵手了。此刻童年雪中一幕幕情景历历在目,温暖如今。关熄灯铃了,同学们都去睡觉了。在教室外花台边的空地上,他把棉衣脱下来给我披上,我把围巾解下来给他系上,凛凛寒风中我们相依着,直到深夜。临别前,他第一次吻了我。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是我跨进青春门槛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雪的party,那一次我收获了我的初恋。
然而,我的初恋也和那场雪惊人的相似。它像雪一样纯洁美丽,也像雪一样短暂。高中毕业后,他考上了大学;虽然我也考上了大学,但因为家里经济拮据,就忍痛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还在上初中的妹妹,而通过待业青年招工进了一个国营单位当了工人。在他的俗世的家人的极力反对下,从小青梅竹马真心相爱的我们被迫分道扬镳了。那场雪因而也成了我一场最痛苦的回忆。
十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做了母亲,儿子都十多岁了,还没见过一场真正的雪,没有真正体会到我童年时玩雪的那种滋味。我不禁从心底为物质上富足而精神上匮乏的这一代人感到深深的惋惜。
从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全球气候变暖的趋势在日益加剧,南北两极的冰川有融化的可能,全球将面临海平面上升而淡水资源减少的巨大灾难。这些科学推测无不让人怵目惊心。可老天爷真会开玩笑,2007年冬天,席卷中国乃至全球的雨雪冰冻灾害百年难遇。我家乡岁地处南方,也在劫难逃。河流封冻,铁路停运,庄稼牲畜被冻死,高压电线被抢砸断,水管被冻裂,煤价高涨,一些城市断断电,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当这可怕的雪如恶魔一次次来袭,它原先在脑海中温馨纯洁的形象一扫而光。为了挽救那些被雪涂炭的“涂炭”的生灵,我们每个人都伸出了援手。一张张钞票,一顶顶帐篷,一件件棉衣,雪片般飞向灾区。十四岁的还在上初中的儿子也把他积攒的两百块零花钱捐了出去。他说我们应该去帮助那些失去家的孩子,应该给他们点温暖。是啊,雪花应该是温馨纯洁,这不过是大自然对那些不懂得保护环境的人最温柔的惩罚罢了。
没想到2007年雪灾之后极端天气和地质灾害频频出现:2008年汶川大地震,2009年青海玉树地震,甘肃舟曲特大山洪泥石流灾害……。大自然用灾难惩罚着欲壑难平的开发者们,人们用“大爱”拷问着做人的良知。人类在曲折中发展着文明,检验着自身,在“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中艰难前进着。
现在我终于明白,童年的那些浪漫无知,少年时那些懵懂痴情,都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在经历灾难之后,一切的苦难与沧桑都归于平静,化为丽日晴空那朵朵白云,化为苍穹里那璀璨的星光和美好的月色。恩怨散尽,心中唯留一份祝福,岁入夜的清风,轻轻飘向远方。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在遥远的北国,在齐膝深的雪地里,互相搀扶着,在凛冽的北风中艰难地行进。虽然,我知道只是一个梦,但我仍盼望,老天能下一场雪,一场温馨的,能给人们带来吉祥,好运和福气的瑞雪。让我把几许深深的思念,托飞扬的雪花,带给远方的他。
好想下雪哦!
(2011年1月5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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