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也许这是一个抽象的寓意:
诗人总是撑一支长篙在汪洋中流浪。
天地间只有那令人绝望的底色:
深蓝,那亦成了永恒不变的忧郁的死亡。
那象征焦虑的燥红中有海子浅浅的脸庞,
作为呼应,天边的云彩也成了单调干瘪的形象。
可怜的云儿,已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只能作为无数单调、呆滞的意象在天空流浪。
诗人总是在狂风怒吼的早晨孤独起航:
信天翁始终是他忠实的伴侣,亲密无间,
尽管他们并不曾懂得对方、取悦对方。
也许是命运某种巧妙而又充满寓意的安排:
一缕缕流动而又单调的白只能点缀诗人浓浓的哀伤。
珊瑚是美好而又不乏朦胧的意象,
诗人只能透过层层波浪把它深深对望。
珊瑚只是冰冷的死亡舒坦的温床,
大腹便便的鲨鱼一直把它睡躺。
流动的波浪已经成了凶残的爪牙,
它只能保护和包庇残酷无情的牲畜。
美丽的海底世界蕴藏着让人丧胆的死亡,
太平盛世成了无数尸骨堆砌的虚幻楼阁;
梦幻而又美丽的景色是无数可怕的幻象,
它只会修饰冷酷和鲜为人知的真相。
一切是那么让人难以置信,你不知道:
阳光并不是一切生物生存的养分。
就像命运也会做出荒诞的错误一样,
诗人成了它整日诅咒和推搡的对象!
我在这世界的一隅迷惘和无望地成长,
嘴里呢喃着疯狂和令人费解的言语。
人们争着向我投掷石头和臭鸡蛋,
他们说这个世界只是我华丽的坟墓。
就像是一块慵懒和发霉的淤泥,
我只能在阳光中张望和吸收我的幻想。
我是一个苦难的形象,脸上只有凄苦的蜡黄!
我在世界的一隅无望地伸出干瘪的手掌,
心中数念着自己可数的希望和快乐。
在一个无风的早晨,我撑着长篙悄悄起航。
我是一个苦难的形象,你不理睬,也不怜悯!
二
我撑着长篙在寒冷的晨曦起航,衣衫褴褛。
我的脸上被岁月刻上了深深的纹路,
它亦把岁月的沧桑可在我的心灵深处。
我那发白、凌乱的头发在寒风中飞舞,
我那红肿、无神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我的脸臃肿、发紫,我的嘴唇干裂,
我说过,我是一个苦难的形象,而你,
残酷的命运,你不理睬,也不怜悯!
我迎着风暴前进,我的内心满是希望!
我迎着所有苦难前行,只想把它们收藏,
用多情的情感酝酿,让它们变成美丽的诗行!
我一直用深沉的嗓音歌唱,只想和凤凰一样涅槃!
我在这犹如地狱的世界攒行,
任凭炽热的闪电把我洞穿,埋葬!
我在闪电中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可残酷的风暴啊,你并不能尚飨我的肉体!
按照那深奥的寓意,它应属于风和沙漠!
我的身体在这背弃寓意的荒凉沙漠攒行,
就像我艰难地走过属于我的整个轮回!
一个很平常的某天,我被命运艰难赋意义。
我被推搡在海上,撑着一根长蒿独自流浪,
于是我便成了苦难诗人中的一个。
双手渐渐在风暴中变得粗糙,于是,
我的自尊也像那熟透的花生皮一样,
被人剥得干净,一点也不剩!
我整装踏上了长长的旅途,一个早晨。
干瘪的行囊里只有可数的黑玫瑰。
玫瑰并不甘心旅途的寂寞,向我口吐恶毒的语言,
并把尖尖的刺伸进我干瘪的躯体!
我的血并不能为它止渴,只能壮大它的蛮横和骄傲。
我的精力被它渐渐吸去,光阴亦被它挥霍!
我举着双手求饶,可它依旧铁石心肠!
我成了悲哀的殉道者,依旧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我抬起头,望着天空,吐送诅咒的言语。
命运啊,你发现没,我们在互相推搡,没有输赢!
我用我的生命和你抗衡,用我惨淡的快乐与你抗衡!
就像那勇敢的西诸福斯,被上帝无辜捉弄:
虽推着石头,却可以抓着蝴蝶傻傻地笑!
三
我是一个苦难的形象,只能撑着长蒿远航!
褴褛的衣衫在风中无望地呻吟,
脸上布满饱经沧桑的霜!我看见:
那些幻景,一重一重,层层叠叠。
我枕着它们入眠,吸着它们的精血,慢慢变老!
远处的云彩下又是另一种奇特的景色:
祥云下是一个美丽的轮廓——那是爱的天堂,
人传是爱神的居所,阿芙洛狄忒的府邸!
美丽的蝴蝶是火红玫瑰忠实的伴娘,
它们朝夕相伴,却扮成夫妻的模样!
宙斯的女儿笑着走来,手捧火红的玫瑰。
她痴痴地笑,扮成天真的模样褪去衣裳。
她红着脸嘟嘴,想在我心上刻画爱浅浅的形状。
——我不是疯子,我只是一个叛逆者。
我推开她的躯体,我扑向了赫尔墨斯的怀抱。
我成了被人诅咒的对象,被关进了伦理寒冷的牢房。
也许是一个抽象而又痛苦的寓意,
我被命运狠拍巴掌,被她(他)永久遗忘。
【“她”,阿芙洛狄忒,“他”,我的同性爱人】
眼前的幻景被爱神拍得粉碎,
远处的云彩下是原来的景色。
幻想不再被蒙蔽,生活进入残酷的真实:
风雨中只有一个浓黑的轮廓,
绝望在唱着歌,歌声婉转悠扬。
秃鹰在歌声中兴奋地张开翅膀自由飞翔,
嘴里咀嚼着玫瑰的花瓣,目光凶狠。
它把坚硬的喙伸进我脆弱的心脏,
我就像普罗米修斯,表情坚强,不哭也不叫。
凶残的豺狼在这荒凉凄惨的孤岛胆怯徘徊,
只因残忍的狮子侵占它们温暖的窝,
枕着象征爱情的花瓣进入梦乡,甜甜。
那是什么岛啊!悲凉凄惨,毫无生气!
人们说那是库忒拉,是爱情出生的地方。
可是啊,为什么我只能看到泪水和忧伤。
昔日光棍们的乐土变成这种模样?
嘘!我只告诉你,阿芙洛狄忒是个骗子!
她的府邸其实是罪恶的温床,她也只有美丽的皮囊!
可爱的读者们,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何必悲伤!
仅有的视线里,神色忧郁的人们悲戚地走向我。
他们装出苦难人的形象,身上却是华丽的衣裳。
他们唱着我唱的歌,眼睛却贪婪地把玫瑰花瓣张望。
我脸上湿湿的痕迹——那不是眼泪,那是口水!
他们把玫瑰花瓣抓起,狂嗅,状若疯子、傻子!
他们嘴里塞满花瓣,却说生活孤独、无望!
我鄙夷地把他们张望,诅咒,一刻也不放松!
他们说我是骗子,用的却是骗子惯用的强调。
我被他们赶出岛屿,他们却哭着和我告别;
他们说爱我,最后却残忍地占据我温暖的小床。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何必感叹,何必忧伤!
我是一个苦难的形象,只能撑着长蒿远航!
我在孤独的海上远航,没有终点也没有方向。
我是一个苦难的形象,是命运恶意诅咒的对象!
该怎么面对那些所谓的感伤——即不高兴,也不悲伤!
点燃那象征财富的纸张,把那甜蜜的歌谣吟唱。
我和命运是一对仇人,却装的好似一对好朋友。
我用甜蜜的笑容裹住那锋利的匕首,就像命运对我一样,
然后笑着说“爱你”,却把匕首刺进对方的胸膛。
如果这真是命运给我苦难的终结,我真希望:
一朵浪花把我的遗体珍藏,寒风不吝惜地把挽歌吟唱。
如果真是这样,我一直心存幻想,片刻不放松:
晚霞的浅笑处,也应该有我浅浅的忧郁的脸庞。
(注:1、因本诗的政治寓意太强,故诗中的句子有更改,
与诗歌原稿中的句子有很大出入。
2、赫尔墨斯是掌管同性爱者的说法,希腊神话中说得
不详,姑且这么说吧。——作者注)
玛琪
初稿: 2011年1月1号凌晨2点·于延安丽森酒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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