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缘(三——十二)
三
诗曰:
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
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
——叶剑英
现在回过头来看小学时的课外阅读,从小人书迅速转入读“大人书”,起点还蛮高的,像《红岩》《青春之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书,是真正的成人书,孩子理解起来虽然一知半解,但受到书里的人物和情节的感动,美的熏陶是肯定的。人总不能永远停留在“儿童文学”“少年文艺”阶段,否则是不会很快进步的。这好比登山,由小山登到大山、名山,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鲁迅先生在给颜黎民的信中说过:“只看一个人的著作,结果是不大好的:你就得不到多方面的优点。必须如蜜蜂一样,采过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叮在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专看文学书,也不好的。先前的文学青年,往往厌恶数学,理化,史地,生物学,以为这些都无足重轻,后来变成连常识也没有,研究文学固然不明白,自己做起文章来也胡涂,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放开科学,一味钻在文学里。”鲁迅先生的话非常正确,读书要广泛涉猎,不但要看文学书,还要看包括自然科学在内的各类学科的书,这样获得的知识才全面。我小时候尽管遇到一个书荒的时代,作家都被打倒了,书店里除了马恩列斯毛、鲁迅等少数作家的一些著作能买到,其他作家的作品一概成了“毒草”,根本买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读到那麽多以前出的“红色小说”,也实在是幸运。其实那时候是书拿起来都读,乱看,并不局限于那些“红色小说”,像《毛泽东选集》(1——4卷),《毛泽东著作选读》(甲种本、乙种本),这是政治理论著作,家里就有,齐齐看过,也看得津津有味,而看这些文章时,尤其爱看那些注释文字。我现在还记得《毛泽东选集》(1——4卷),第一篇是《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最后一篇是《对日寇最后的一战》。伙伴中流传专为少年出的科普读物《十万个为什么》,大家看得也入迷。看了那一册谈天文,居然天天晚上望着天空寻星座,以至后来上了高中,在书店里买了十多本新出的《十万个为什么》,几乎买齐了。另外还买了一本上海出的《天文知识》,好像属于“青年自学丛书”。而我受老师课堂的影响,和同学都买了“青年自学丛书”里的《鲁迅杂文选》(上下册),《鲁迅诗歌散文选》、《鲁迅书信选》。可以说从这时候开始,看书比较“杂”起来了。
现在脑海盘点一下,七十年代看的书印象深的还有:
戈扬的《金锁链》(长篇小说) , 曹精华 《春城飞花》(散文集)、
石一歌《鲁迅的故事》、《美国友好人士斯诺访华文章》(政论通讯)、
竺可桢《物候学》 、 《写作知识》 、 《摄影知识》、
《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解放军文艺》、贺敬之《放歌集》
李何林《鲁迅的生平和年表》 《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吗?》(政论、内部发行)
杨荣国《中国哲学史》 《语文基础知识》《语法?逻辑?修辞》
李季《王贵和李香香》(叙事诗,从文革前的《文学》课本读到)
《文学》课本(1——4册五十年代出)《战地新歌》(歌曲选1——3集 )
浩然《西沙之战》(中篇) 《法家文选》 《鲁迅青少年时代的故事》
、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通讯集)
现在看来,当时能出版老作家曹精华、贺敬之、魏巍的作品,说明文革后期,文艺政策有所宽松,应是在1973年邓小平二次上台之后。
我八十年代看的书就更多了。印象深的有:
长篇有 《红楼梦》、《三国演义》等 四大名著、 巴金《家?春?秋》、
柳青《创业史》、张扬《第二次握手》、张贤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周克芹《徐 茂和他的女儿们》、石楠《画魂——潘玉良传》等,
外国的有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 肖洛霍夫《静静地顿河》。
中篇:鲁彦周《天云山传奇》 路遥《人生》《在困难的日子里》、
贾平凹《正月?腊月》、 邹志安《关中冷娃》、王宝成《喜鹊泪》。
报告文学:《李宗仁归来》、徐迟《哥德巴赫猜想》、刘宾雁《人妖之间》。
回忆录:廖静文《徐悲鸿的一生》 唐德刚《李宗仁回忆录》
尼克松(美)《领袖们》
红学著作:周汝昌《红楼梦新证》《曹雪芹小传》、 霍国平、霍国玲《红楼梦解》、
俞平伯《红楼梦研究》、
古典的有:《老子释译》、《庄子》《四书》《孙子兵法》 《黄帝内经》,《儒林外史》、
《唐诗三百首》、 《古文观止》、 元杂剧《西厢记》《窦娥冤》
这其中最受感动的是巴金和路遥的作品,还有《第二次握手》,那小说是我从连载的中国青年报上一章章剪下来的。最受激励的是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和徐悲鸿夫人廖静文写的人物传记《徐悲鸿的一生》,最受震撼的是《红楼梦》和红学研究书籍,还有张贤亮的《男人的一般是女人》,我心目中的才子书是《西厢记》,我最敬佩的当代作家是柳青和路遥,因为他们把心交给了读者,作品对社会负责。
另外还参加高等教育函授学习,系统学习了大专中文教材:《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古代汉语》、《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现代汉语》《外国文学》、《文学概论》,《形式逻辑》并完满取得学历。另外还看了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古代散文选》(上中下三册),《中华合页文选》,觉得这套书实在编的不错。
经过五六年在书山的攀登与学海遨游,再回过头看时,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了。真是:
书林丛中贵涉远,学海深处有奇观。
四
诗曰: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长歌行》
我的读书一多,难免“不求甚解”,而真正的“甚解”谈何容易!“不求甚解”是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的读书法,就是只掌握书的主旨要领,不死抠个别字句。但是,有些文章掌握要领大意就行,有些好文章要细读,鉴赏才是。在掌握文章要领和细读的过程中,欲达目的,做笔记是不可少的,本人多年就养成了写写记记的习惯,那怕是只写几句感言。如果书是自己的,有事就干脆写在书上。我现在还保存着念初中时的两个笔记本,上面抄的有革命歌曲、样板戏唱段、领袖语录、诗词,文章片段、读书体会等等。后来上高中了,我们的语文老师课堂上大讲写读书笔记的好处,并说革命导师列宁、毛泽东都有写读书笔记的习惯,于是记读书笔记的意识在我脑海里更加增强了。
我曾经有几次集中和大面积的 做读书笔记,。一是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参加高等教育函授学习,买了不少中文大专教材,像《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古代文学《现代文学》《文学概论》 ,平时按安排时间听课,假期集中时间去县城听课,其他时间自学,每门课都有结业考试,因此上要做作业,记好多笔记 。我还自己坚持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周五晚的“阅读和欣赏”节目,边听边记,过后熟读成诵,像杜牧的《阿房宫赋》, 苏轼的《赤壁赋》、贾谊的《过秦论》、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秋声赋》等,都是通过这个节目细读领会的,我至今耳边还似乎回荡着方明先生那声情并茂的诵读。我的好友、同学永玉给我从苏州买到寄回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上、下)被我一篇篇眉批、旁注、粘贴补充材料,画得密密麻麻,现在看来,也算是我当年“勤奋”的足迹。还有阅读现代文学巴金的《家》时,由于书是我自己买的,我就一边读,一边在书上画、记,写批语,写内容概括,总评。我给每一章都试加个题目,那这当然就要看懂并把握每一章的内容了。像第一章我给它命题为“风雪夜归人”,还有点诗意,因为小说一开始就是写高家兄弟俩冒着风雪回家。还有那一章命为“琴”??????后来从那里弄来关于《家》的学习材料,里面有《家》最初出版的说明,原来《家》初版时,也曾有过回目,一对照我写的有些回目竟和作者写的是一样的,我想不通什么原因作者后来再版时又不要回目了。读老舍《四世同堂》时我还采用了这办法,这本书还是借好友百瑞的,不知当时是因什么情况,我竟然在这套书上一边读一边写评语,后来百睿把书要走了,我也不知写到多少回。我就通过这样的“练习”,笨功夫,来提高自己的阅读和鉴赏的能力。
再是八十年代读《红楼梦》的时候,再加上电视后来播放连续剧,那一度简直迷上了这部古典小说的“顶峰之作”。看小说电视的同时,又找到许多与小说相关的红学著作,像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蒋和森的《红楼梦概说》等,一一阅读,于是把他们有关的精彩言论摘录在书上。还从好友陈文德老师那里借来《红楼梦诗词注译》《红楼梦词典》,抄了好些东西,以备查阅。《红楼梦》电视剧拍摄之前,《陕西广播电视报》连续刊登了关于如何在全国挑选演员的文章,文章写的很专业,按照作者说的根据曹雪芹的标准选演员,真是千人千面,选起来也难乎其难。文章还配有插图,是连环画家戴敦邦画的(我曾经买过《红楼梦》连环画,十多册,几乎快买齐了),非常耐看。我把这些文章点下来,收集在一起,作为看原著时的参考。
上世纪八十年代也正是中国文学复苏后的繁荣时期,热爱文学的青年很多,我除了订有《青年文学》和《青年文摘》外,从同事好友那儿也能借到《收获》《人民文学》《中篇小说选刊》《十月》《当代》这样的优质杂志,对一些作家像王蒙、刘绍棠、陕西的陈忠实、路遥、贾平凹、王蓬、李天芳、叶广芩、邹志安、李天芳的作品都非常喜欢。看了他们的作品,就写内容提要或感想,像邹志安的散文《黄土》,是我在《延河》上首次读到的,当时被感动得直流眼泪,一字不露的抄在我的本子上。多少年后这篇作品被多少家报刊转载,还被用进高考试题里,又感动了多少读者。八十年代中后期,中国思想界也异常活跃,我看到了像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 一类学术著作,也做了些笔记。这样一来十多年下来,用过的软硬皮本子也有十二三个。正是:
一点一滴苦亦乐,日积月累水穿石。
五
诗曰:
神奇妙算古名词,师承前人沿用之,
神奇化易是坦道,易化神奇不足提。
妙算还从拙中来。愚公智叟两分开,
积久方显愚公智,发白才知智叟呆。
埋头苦干是第一,熟练生出百巧来,
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劳一分才。
——华罗庚《序<从孙子的“神奇妙算”谈起>》
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读了不少书,视野为之开阔。在养成写读书笔记的习惯的同时,一段时间也有了抄书的习惯。抄书是因为太爱书,书是别人的,看完要还,但又不舍,咋办?抄书,留一份给自己,然后还给别人。其事甚美,何乐而不为呢?鲁迅先生年轻时也有抄书的习惯,当年辑录《古小说钩沉》时抄过书,在北京绍兴会馆寂寞无奈时,很长时间一头埋在那里抄古碑,一边思考社会问题。
我正儿八经抄书应是1985——1987年在师范学习期间,我从王友心老师处借到一本书是泰戈尔的《新月集》《园丁集》的合集,读后喜欢得不得了,特别是那些写儿童心理,写母爱的散文诗,如《开始》,还有那富有哲理的短诗,如“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感觉特好。我把这两本书上的诗基本抄完了。后来工作期间,一个喜爱文学的学生借去看,她后来说我的本子上净抄些好东西,也是爱不释手。再是在此期间,还抄过陈兄闻德老师的《红楼梦诗词散译》,那书书文革时出的,译诗不错,译者不知是谁,我只抄了一部分,像《红楼梦十二支曲》《金陵十二钗正副册判词》《葬花词》等。
抄书不仅仅是因为爱书,有时也是为了静心养性。 我师范毕业后,去本县一所偏僻的农村中学任教,在这里工作两三年之后,心情郁闷,一直有一种压抑之感,原因是这里的领导是武大郎开店——见不得大个儿,专制独断,用人唯亲,用人唯奴,排挤外地人,作风极其霸道。我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为了排遣压抑,经常在课余和一些民间皮影艺人、文史爱好者接触,这里距镇子不远二里多路,即是名闻三秦的清代传奇剧作家李芳桂的出生地李十三村,李芳桂写了“十大本”戏(实际是为民间碗碗腔皮影戏创作,群众习惯称“李十三的十大本”),像他的《春秋配》《火焰驹》(还被长影拍为电影)《白玉钿》等解放后都被改编为秦腔、京剧、川剧、豫剧等,在全国都有影响,梅兰芳先生在首都舞台就演出过《春秋配》。所以这里民间文化积淀深厚,爱戏的人多,舞墨弄笔的人多。蔺店镇医院的中医师马永昌先生和家父是解放前同窗,我和他一见如故(他大我30多岁,是我的前辈),加之马先生本身就爱好戏曲,听我说想看“李十三的十大本”。他很热情,很快给我借来了几种抄本,像《白玉钿》、《玉燕钗》、《水陆庵》(此本非李十三剧作,毛笔抄,民国本子),而《白玉钿》和《玉燕钗》一个写在过去生产队那记账本的背面,一个是用学生的作业本钢笔抄的,都不是很清。我把这三个本子很快看完,很佩服李芳桂的创作才华,我也用钢笔把《白玉钿》抄了下来,并且在卷首题写“李氏名剧,可与《西厢》媲美”。记得我把这个本子抄完,心情格外好,那一年春节回家还带着看,还向老父亲打听民间关于李十三(李芳桂)的传说。
马先生看我喜欢“十大本”,就说:“前边给你借的那本子字抄的不好,我给你借更好的,最好给你从李十三村里借。”马先生是一个很讲信誉的人,说到做到,很快又从韩家村韩鸿儒老人那儿借来了《春秋配》全本,是民国年间韩鸿儒在四川铺子做生意做相公娃时抄的,我一看,好佳佳,保存的很完好,毛笔行楷小字,字写得很漂亮,简直是完美的书法作品,马先生叮咛我不要给人家弄丢了,我说就我一人看,丢不了。过了几天,马先生又约我一起去李十三村,直接找李芳桂家族的后代借他们珍藏的“十大本”。马先生在这一带方圆五六里,人很熟,并有崇高的医德和威信,李氏后代一听马先生开口借戏本,马上就搬出一个箱子,那里面保存着他们的家谱和李氏创作剧本。取出一看,剧本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民国年间的抄本,毛笔正楷,竖写,个别本有残损,大概是借的人多的缘故;一种是毛泽东时1960年代生产队组织人力抄的,横写,毛笔正楷,保存完好。我给马先生说:“就看民国年间的本子,先拿一本吧。”
后来,马先生的 朋友民间皮影协会会长成江先生也热情的叫我看他珍藏的本子,于是我有了几种本子就可以对照的校勘谬误就这样,在课余,我看一本,抄一本,还一本,又借一本??????从春到冬,夜阑更深的夜晚,周围都静寂下来时,我还在伏案抄写。我起初还用毛笔抄写,为达到一种古香古色的效果,后来为了赶进度,就用钢笔抄,但抄的过程中,尽量细心,不遗字掉句。我抄《春秋配》时,也把两种本子做了对照,选用接近李氏风格原来面目的文字。就这样,一字一句,硬是把“十大本 ” 抄完了。另外还抄了 接近李十三风格的碗碗腔名剧《金碗钗》(作者澄城人)全本 ,还抄了民国皮影艺人一杆旗的小戏《挖蔓菁》。五六个软皮 精致笔记本,书写清楚,放在一起,一厚摞摞,看着像打了一场胜仗,格外欣慰。这一阶段是我到这里工作 心情最好的时期, 天随我愿 ,使我有幸结识这里许多民间艺人及戏剧爱好者,我衷心感谢那些为民间皮影戏剧做出不懈努力并给我许多帮助的成江、马永昌二位先生,并以这篇小文对他们表示深深敬意。正是:
人生难得交忘年,天涯何处不芳草!
六
诗曰:
醉眼朦胧上酒楼
彷徨呐喊两悠悠。
群盲竭尽蚍蜉力,
不废江河万古流 。
——郁达夫<赠鲁迅>
前面说了看书抄书,这回该说买书了。人常说,买书不如借书,“书非借不能读也。”(清?袁枚),那么人人都去借书,没人买书,书向谁借去呢?所以,爱看书的人,时间一长,随着阅读量的增加,恐怕看着书店里的新书,手就痒痒起来。我买第一本书是小时候,缠着大人,去镇上买的一本小人书《竹蜂战》。后来当中学生,,硬是节衣缩食,从父母所给的一点零花中抠出一点钱来,购买了极少量的书。那时书比较便宜,几分钱都能买一本书,几毛钱都能卖一本较厚的书。当民办教师那阵儿,挣工分,尽管囊中羞涩,每月仅领国家5元钱的津贴,就这样,还抠出些钱买自己心爱的书。那时书也不是很贵,一块多钱,就可以买一本“大书”。我的“慷慨”买书,则是在师范毕业被分配正式吃上“皇粮”之后,那时每月工资是60多元。在学校教工食堂吃饭还要粮票。
说慷慨 ,其实是相对而言,人首先要吃饭穿衣,满足起码的物质生活需求,然后才能去追求精神生活。说实话,那时教师的社会地位根本谈不上所谓多高,多数教师都在贫困线上挣扎,工资动不动还给你来个拖欠,只是到了九十年代朱镕基当总理之后,情况才有所改观。所以我以前读书大量的还是靠借,私人、读书馆,凡是有机会能借则借着看,对有些自己实在情有独钟的名著,还是咬着牙子下定决心买到。像八十年代初期,买了《红楼梦》和《家春秋》,一套书也就是四五块钱,我买的那《红楼梦》连环画,一本也就是几毛钱,都快买齐了。
我买的最贵的书是《鲁迅全集》。鲁迅的文章,包括小说杂文书信等,我上高中时就爱,参加工作以后依然喜欢,这是我们的“民族魂”啊!郁达夫说过:“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同事中经常和陈闻德老师一起交流。以前我们看的鲁迅作品的本子,多是文革时出的,像《鲁迅书信选》,《坟》、《华盖集》《且介亭杂文》等小册子,有好多都没有注解,有些注解错误和过时的观点充斥全书,所以我们都希望看到一部全新的《鲁迅全集》。1980年代,人民文学出版社重新出了16卷本的《鲁迅全集》,陈兄得知,让我们当地新华书店的经理李氏订了一套,结果李氏拿回来了两套,还是精装版,陈兄问我要不要,我一问价钱,一套160元,犹豫了。当时我们还是民办教师,我根本拿不出来,于是就和这套我喜欢的书失之交臂了。再后来,物价逐年上涨,书价更不甘落后,一路飙升,到了1990年代,我对这套书还“耿耿于怀”,那时我已经吃“皇粮”了,一想,再不买,以后不知要涨多少呢!再一想,有些人打麻将一晚还输几百元哩。于是,我给我们中学附近新华书店的老板樊氏说,看能不能拿回来一套《鲁迅全集》,樊氏说:“能,要到西安去取。价格是280元。”(这套书目前是980元)我说:“不管多少,我反正要哩,你尽管拿回来。”过了十几天,樊氏要他的儿子来传话,说书拿回来了,叫我去取。我推着自行车到书店,就把那厚厚一捆子精装本《鲁迅全集》带了回来。后来给樊氏开钱时,樊氏只收了260元。
由于平时上街爱逛书店,我和樊氏也成了熟人,经常在他那儿看书喝茶。 有一回,樊氏又告诉我,他以前进了几套香港出的没有删节的《金瓶梅》,影印明代的版本,说是有两套被两个学校给图书馆买去了,镇上棉厂也拿了一套,还剩一套,问我要不要。我知道,《金瓶梅》是我国明代出现的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被学者郑振铎誉为“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里也高度评价,毛泽东也说过“《金瓶梅》是《红楼梦》的老祖宗”,曹雪芹写作《红楼梦》从那里得到了借鉴。但是由于这部书瑕瑜互见,里面有不少的色情描写,甚至被按上“诲淫”的恶名,所以长期以来影响了它在社会上的公开流传。改革开放后,国家有关古籍出版社据说只出了几千册,仅供一些大学图书馆收藏或有关教授学者研究之用,人民文学出版社九十年代出的《金瓶梅词话》是删节本,删去近两万字。现在听樊氏这一说影印未删节本,实在想一睹这部名著真实面目。我对樊氏说:“叫我看看。”我见到了原书,大十六开,红皮,竖行,每回有插图,共六册,我问樊氏多钱,樊氏说600元,我听了咂舌,笑着说:“太贵了,实在买不起。”按当时的工资,既是降价我也难以出手。后来听樊氏说,有一个青年教师想买,先拿去一本看,后来好长时间没见还书,说买就是不见行动,樊氏怕一册书丢了,其它不能整套卖出了,就给那个青年教师要了回来。樊氏说,没人要了算了,给他自己丢上,自己慢慢看。听他这一说,我对樊氏说:“能不能借我一册看看,保证完好归还。”樊氏说:“可以。”就这样,我硬是借一本,看一本,看一本,还一本,把这六册书看完了。觉得这部书不失为一部描写明代社会现实,揭露社会黑暗的伟大小说,书中的被人社版删节的文字,被我们现在有些公开出版的一些名家的作品,甚或还要干净些。
我的好些书,都是从降价书店,旧书摊淘来的,那里书便宜多了。我从旧书摊买的较好的书有巴金的“爱情三部曲”《雾?雨?电》,买过我曾喜欢过的红色小说《苦菜花》,还有《毛泽东书信选》、《周恩来传》,周振甫的《诗词例话》,<徐向前回忆录》,文革中的《学习材料》、《鲁迅语录》 等。最使我不能忘记的是,有一次在书店遇到了降价书,其中居然有新出的线装本《董解元西厢记》,这部书用诸宫调写成,是“王西厢”的前身,现在看到的是山东省博物馆藏书的影印本。原价标为12元,降价为8元,我毫不犹豫的买下了。有时下雨天,或夜阑更深,想看就拿出来,古香古色,一边品茶,一边翻看,咀嚼书中妙词,真的就进入了古人读书的境界。真是: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
七
词曰:
人猿相揖别。几只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铜铁炉中翻火焰,
为问何时猜得,不过几千寒热。 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
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一篇读罢头飞雪,但记得斑斑点点,
几行陈迹。五帝三皇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有多少风流人物?
盗跖庄蹻留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歌未竟,东方白。
——毛泽东《贺新郎 ?读史 》
买书多了,从实用角度说,真应了古人的话“不如借书”。借来的书,怕人家催要,抓紧时间阅读;买来的书是自己的,有时就懈怠,把书束之高阁,好长时间不去理睬,有的甚至放几年没看几页。有些新书,放的时间一长,也成了旧书。有些书由于书的背景,内容、作者等特殊原因,时间一长,成了珍品,出版社也不可能再出,于是就有了文物收藏的价值。时间愈久,量愈少,愈显珍贵。近年来收藏热在中华大地勃然兴起,别人收藏邮票、古钱、瓷器、字画什么的,我喜欢看书,就注意“收藏”一些旧书,尽管不是什么“孤本”“珍本”,但通过这些旧书,看到了不同时代的面貌,印证了社会的进步,也享受到了收藏的乐趣。
我给八零后、九零后小字辈讲文革轶事,他们以为你在讲天方夜谈,好,我把我珍藏的当年念过的初中数学、语文课本拿出来,那内容真的叫他笑掉大牙:一道数学题,都要引一段毛主[xi]语录,搞搞下阶级斗争;一篇语文课文,语言也都随处“革命”。文革时代的图书,像样板戏、歌本,传单、报纸,真是那一特殊年代的真实写照。我现在还保留着我小时候看过的家里就有的《毛泽东选集》(1——4卷)、《毛主[xi]语录》,当时称这两本书为“红宝书”,还珍藏着我初中到高中部分课本,还有当时出的像《鲁迅杂文》之类的图书。我珍藏的现代文学时间较远的书是鲁迅先生的《华盖集》,书页发黄,大32开,竖排,根据我掌握的情况推测应是1920年代出版的。这个本子是我小时候从舅父家拿的,我的舅父、堂舅都爱看书,这书应是他们中那一位青年时阅读的。我收藏的最古老的的书,是父亲在文革红卫兵破四旧运动中,冒着危险藏在土墙壁里保存下来的一部《康熙字典》,封皮上用毛笔题写“丙辰年”,应是公元1906年,里面印有上海书局石印字样,也就是说,这套书至少距现在整整104年了 。这部书纸张和印刷,均属上乘,我至现在 还把它作为必备工具书 使用。另外还有一册残破的《绣像本三国演义》, 前面有金圣叹序,有人物绣像,道林纸,印刷质量相当不错,大概是晚清版本。听父亲说,旧社会,曾祖父、祖父都在四川做生意,就带回很多书,其中就有一套 绣像本三国演义》, 共几十本子,村里一位姓丁的老汉常借去看,他的两个儿子也爱看,所以这父子三人都能给人说三国。但这部书后来经过文革,传阅过程中就不知下落了。但是我后来在我的一个少年伙伴,就是丁氏家族的后代那儿看到这本破损《三国》,他并不看,我就借来了,父亲看了,说这书就是我家的那套书的第一本,于是这一册书 就被我收藏起来了 。书有时也像人一样,有幸运的,也有命运坎坷的,传奇的。
收藏书籍最让我遗憾的是九十年代,有一回,县文化馆在门前处理图书馆旧书,我发现一本纸质粗劣《农村调查》,有“毛泽东著”字样,是民国时1948年华中新华书店出版的,封皮有毛泽东图像。此书选有毛泽东《长岗调查》《井冈山调查》等重要文章,1980年代高中语文教材《农村调查序言》一文就出自此书。此书板式虽粗糙,却有红色文物价值。我将此书看了看,和卖书人讨价还价时,那人突然说:“怎么把这一本书拿出来了,不买了!”,于是我和这本书就失之交臂。
其实,收藏书,有时就是收藏历史,收藏一个时代。我几十年的积累,收藏了几种不同版本的《毛泽东诗词》《毛泽东诗词解释》,一比较,很有意思,可以看出时代的变化,官方的和民间不同学者对毛诗的理解。文革时造反派的解释,尤为“革命”离奇。去年,一个好友送我两本旧书,是他从旧书摊几块钱买来的,一本是《全国山河一片红》,一本是《林彪同志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前者全部收入了1968年造反派夺权之后,全国除台湾香港各省市自治区成立革命委员会后给毛主[xi]的致敬电,后者有文革开始不长时间林彪杀气腾腾的大谈“政变”的讲话,并附有刘少奇和邓小平做的检讨。这两本书真是还原了历史面目,很有文物价值,是可以放进“文革博物馆”教育后人以史为鉴的两本活生生教材。正是:
藏书之乐乐如何? 翻看前朝知后朝。
八
诗曰: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
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
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香。
——[明]于谦《观书》
读书人爱书,久而久之,真的对书有了情感,看见它犹如老朋友似的,阅读它,就如与老朋友谈话。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日常生活中爱书如我之读书人,不仅有这许多书做自己的亲密“朋友”,在一定范围内,也有许多通过书作媒介而结交的爱读书的衣食烟火朋友,这恐怕就叫做“以书会友”。
我有一位很敬重的老兄,本村人,我平时称他为“强哥”,也可以说他是和我往来时间最长的书友,尽管他大我近二十岁。我上小学初中时,和他就有来往。那时,十四五岁的初中学生,周日回到队里干活挣工分,劳动在一起,我们最爱听强哥讲新闻,美国尼克松怎么样了?乔冠华黄华出席联合国大会去了,等等新闻。他是五十年代当地一个有名的中学毕业,后来考了邮电专科学校,在沈阳上学,毕业后在西安邮电局工作,认识《红岩》里小萝卜头的姐姐。六十年代三年困难时期,国家下放一部分职工,支援农业战线,他服从政府号召和听从安排,就回到了家乡,从此就一直务农。由于成分不好,我家成分也不好,他就肯和我弟兄们接触,时间一长,彼此就成了好朋友。七十年代,他托熟人,订到了一般人难看到的《参考消息》 ,还订有《人民画报 》 ,所以报纸一到 ,或是画报一来。他看了就叫我看。到了八十年代 ,他还订了《延河》,印象上,他杂志和报纸一直订着没断过。我对他印象最深的是曾借给我一本《革命故事》,使我看的入迷。他谈文革前的文学作品,如数家珍。他是最早给我介绍柳青《创业史》和巴金《家?春?秋》的人,他说这两位作家写得如何如何好,可惜我当时并没看到书 ,因为文革把大部分老作家都打到了,作品统统被打成 “毒草”,社会上公开流传很少。强哥现在已是过七十的人了,,尽管单位现在每月还给他100多元生活补助,但日子依然过得艰辛,劳动之余仍保持着看书看报的习惯。
八十年代末期,我去一所偏远的高中任教,同院居住小伙子歧君,虽小我七八岁,却和我很合得来。他个儿不高,带高度近视镜,面庞清瘦,穿着不修边幅,讲话慢条斯文,和我相邻,经常相互来往,在一起聊天,无话不说。我常见他一人坐在房子里,一边抽烟,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书。见有人来了,总是停下来,先打招呼,然后给你沏茶,递烟,再就是兴致勃勃的给你高谈阔论。歧君看书很杂,文学、哲学、政治经济学等统统都看,而且理解能力很强,像马克思的《资本论》,恩格斯的《反杜林论》,他讲起来头头是道,他说马、恩两人不仅是革命导师、思想家,而且文采很好,也是伟大作家 比如他在《资本论》扉页写道:“结构的安排完美的体现了逻辑与历史的辩证统一。整个《资本论》表现了一种空前未有的、无与伦比的宏伟气魄。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宏伟壮丽的思想大合唱!”另外,歧君也爱看鲁迅、郁达夫、周作人、聂绀弩等人的作品,对唐诗宋词都有自己独到见解。他常常在书上记下自己的观点,有时写在本子上。他上课很少规范备课,并不局限教参,上课常常随心所至,对学生质疑权威,发表“奇谈怪论”,受到学生的欢迎,而领导却对此不以为然。他对说,有一回,他教训了领导,他问领导是什么学历,领导说中等学历,他说你应该多看几本政治经济学经典著作,比如《资本论》,不懂了,我可以给你帮忙。他这样教训领导,当然没有“好下场”。第二年领导借口人多,没给他排课,叫他在“工会之家”,每天晚上给大家放电视(实际等于说他教不了课),而岐君却自得其乐,每天晚上,给大家电视一开,自己在办公室看书去了。
歧君健谈,个人生活虽散漫而浪漫,他给我讲起他的婚事,也是感慨万端,他上师范时,认识了一个老工人的女儿,和她谈了多年,但他的老父亲却不愿这门亲事,我也未见这位女子到学校来过。他父母在河南老家给他介绍了一位文化较高的女子,当时他正处于这两个女子之间熬煎。他很尊重工程师出身的老父亲,说看来后一个女子必娶无疑了。有一次他让我看他写给河南女子的情书,是一首情诗,可以看出他的浪漫情怀:
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
百无聊赖苦煞人,奈何悠悠一片云。
秃秃枯槐根不死,茫然静待一声雷。
其中化用了苏轼诗句“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感情凄婉动人。歧君博学,后来调往河南老家的一个党校任教,临走他送我一本《诗经今译》作为留念。
我的第三位值得一提的书友是同乡的老陈。陈兄大我六岁,从教比我早,由于在后来的函授学习中当了同学,来往就密切了。那时是民办教师,生活比较清苦,我们在一起交谈多是学习内容、读书体会,相互之间也交流一些书籍。比如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的关于古典文学的一些小册子,几毛钱一本,陈兄很看重,我也喜欢,我们几乎买齐了。由于受老师的影响,我们都喜欢鲁迅先生的作品,我后来买的一套《鲁迅全集》就是在陈兄鼓动下买的。陈兄为人豪爽,义气,买书只要看中也很慷慨。我从他处就借过《红楼梦词典》《鲁迅研究月刊》《萧红传》等书。退休之年,他厚积薄发,居然写出了几十篇关于鲁迅教育思想、知人论世的随笔,并且不甘落伍,跟年轻人学习电脑,在网上看书查资料。
我还有一位七零后的年轻书友,是我门学校的同事小梁。小梁聪明好学,起步中师,后进修完成本科学历。他有一位志同道合的妻子目前正在西安一高校读研究生。他爱看书,尤喜现代文学,现代文学又钟情于散文。他的书架上有现代作家各种散文版本,像余秋雨、梁衡、鲍鹏山、叶广芩、贾平凹、周国平等人的作品,皆是其最爱。小梁还喜欢欣赏书画作品,他的一位西安高校的老师,草字写得特好 ,小梁每从西安带回老师的作品时,都要挂在墙上叫我和他一起欣赏。小梁曾送我一本《宗璞散文选》和巴金的《随想录》,还给我从西安旧书摊买过《杜鹏程战争日记》,我也送过他《鲁迅日记》等书 。小梁性格豪爽,和我谈话无话不说,没有年龄距离感,是忘年交 。他好开玩笑,有时几个人在一起,他爱说:“古人读书的理想境界是'红袖添香夜读书',我们达不到了!”于是有人接话了:“你回家晚上读书不是吗?”小梁哈哈一笑:“非也,非也!???” 其实我和小梁,平时常在晚上特别是在冬日围住火炉,一边品着清茶,一边放mp3欣赏流行音乐,谈天说地,聊到深夜,有时还吃些东西,喝几口 美酒,谈兴更浓,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正是:
读书论道乐如何?围炉茶话慰平生。
九
诗曰: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月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昨夜江边春水生,蒙冲巨舰一毛轻。
向来枉费推移力,蒙冲巨舰一毛轻。
——(宋 朱熹《观书有感》)
“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这是毛泽东说的话,文革那阵儿在小学把他背的滚瓜烂熟,当时不是很理解,现在觉得老人家这句话才是千真万确。一个人只迷信书本,不会应用于实际,那叫死读书或读死书,只有把书本知识灵活运用到生活中去,将知识变为技能,那才叫把书读活了。曹雪芹感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学问不仅在书上,社会上的学问和文章,也足够你学一辈子。所以我的读书,一开始就注意学以致用,这也与小时候接受“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教育有关。为了跳出“农门”,在社会上出人头地,初中念完考高中,高中念完,时运不济,大学门开着,却只招收根红苗正的“工农兵学员”,上大学与我这“地富子女”无缘。于是一边劳动,一边热心写作,自己摸索出路。当了民办教师后,一边从教,一边学习,适逢恢复考试制度,即参加高考,落榜而不失志,又参加高函学习,获得高等学历,终于转为一名所以所谓“吃皇粮”的教员。我没亏待书,书也没亏待我,靠教育职业养家糊口,总算如愿以偿。
将书本知识变为技能,对我来说就是写作。人读书不一定都当作家,但掌握基本的写作知识,为生产生活服务,则是有必要的。“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神童诗》)由于小时爱看小说,就产生了写作的欲望,特别是初中阶段,加上老师的引导、表扬,慢慢就养成了爱写作的习惯。书读多了,可以促进写作。可以占有材料,有话可说。反过来看,写作又可以促进读,因为我们写作时,往往为 一句话,一个词推敲半会,颇费思量。由此可以看出,那些严谨的作家,文章写出是多么的不容易,要花费多少心血!我们不认真读书行吗?多读书广泛涉猎的最大好处是培养了语感能力,在写作时有话可说。
我大约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就帮母亲给广州的姨妈写信,给在澄合矿务局建安处的二哥写信,后来还给苏州的上大学的老同学,西安外院上学的五弟写信,给本村好伙伴家功的奶奶念信,并帮她给在华中师大的女儿写回信。20多年至于总共写了多少信,我实在说不清楚,反正那时候人们打电话不方便,传递信息联络感情主要靠书信。我现在依然有书信情结,想起那信息不畅的年月,一封家信寄出去,就是寄去了生活的信心与希望,盼啊盼,盼着亲人或朋友回信,当邮递员送来书信的时候,心情是多么高兴啊!和如今相比,过去人们相距虽远,感情却近。现在通讯发达,天涯若比邻,感情却淡了。过去是“家书抵万金”,今天是“短信不值钱”。我现在还珍藏着过去的近百封家信和朋友的书信,真的是珍藏亲情和友情,一段峥嵘岁月的回忆。
再是后来回到村里,肯给一个戴“历史反革命”帽子的老人写交代材料。这老头原籍安徽,抗战时期参加过村里的游击小组,打日本俘虏过日本人的大洋马,但后来抗战胜利后,国民党过来时,他叛变了革命,帮国民党杀害了一位女共[chan*]党员。临解放,他在安徽待不住了,携全家老小逃到陕西。1958年春季安徽公安人员到陕西逮捕了他,他流着眼泪对村干部交代照顾好他的妻子儿女。他被判为无期徒刑,没想到后来他双眼接近失明,由于劳动改造好,政府就又将他专为监外执行。他多次来找我写材料,我也不推辞,作为中学生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一来尽管它是“反革命”,但已是死老虎,他也是人,已是风烛残年,再是,他在队里饲养是干活,很卖力,尽管有时还遭干部和积极分子训斥,但他从来都是“低头认罪”,所以这老头活的也很屈辱。加之我家在政治上也无说话的权利,我就同情他的遭遇,如实的帮他写写汇报材料“认罪”又有什么不可以。这老头一直活到改革开放以后,全乡的“四类分子”都被落实政策摘了帽,只有他戴着那个“历史反革命”帽子进了棺材,也算是令人感慨的一生。
由于我浪得了能写的声名,高中毕业后不长时间就被人推荐去大队部管广播,实际上是给大队整天写材料。这期间,还给县广播站写通讯报道,给文化馆写文艺稿件。后来又进了大队七年制学校当民办教师。当教师无疑给我读书写作提供了便利条件,那时候很有创作冲动,写了好多所谓的诗歌散文和故事,投出去,不是退稿,就是石沉大海,但接到一些编辑热情洋溢的鼓励,心里总是热乎乎的。只是到了八十年代初期,我才有所谓的散文——《华山脚下的怀念》发表于于本地市的文学刊物,后来也有小豆腐块小说见报。
我自认为不是搞文学的料,后来尽管也还阅读不少文学作品,但写作几乎不涉及文学创作。进入九十年代,由于工作的需要,就努力钻研教育教学,后来将自己的一些教学随笔,阅读鉴赏和写作指导方面的体会文章试着给《语文报》(高中版)投,没想到第一篇《续范亭笔下的革命领袖群像》就发了,后来相继有《古代的劝学诗》《读几部生命进行曲》《微言大义,异曲同工》《怎样听语文课》《学习写一点杂文》《说“席”》《鲁迅计划而未完成的大部头》等二三十篇文章在《语文报》》(山西师大出版)《语文月刊》(华南师大)《语文教学通讯》(山西师大)等报刊发表,以至于《语文报》的副主编蔡智敏先生、阅读鉴赏版编辑姜联众先生和我都成了从未谋面的“熟人”,后来蔡先生还专门向我约稿,要我和他合作还有其他人合作,共同完成一部指导小学生阅读的书稿,我都爽快答应,如期完成了任务,其中也帮助年轻的教师加入进来,分享成功的乐趣。我的路子没错,我的正业是教书育人,搞教育科研应是本分。其实在这一段时间,我还帮我的一位爱写小说的已加入市作协农民朋友夏天(笔名)修改作品,在《传奇文学》《喜剧世界》《山西民间故事》《民间文学》《百姓故事》《新聊斋》等全国一些文学刊物上发表了20多篇短篇小说,使夏天喜出望外,挣了一些稿费 ,特别是在文字的功夫上,夏天自认为 进步很大,以前追求花哨,现在追求准确 生动。近年来为生活所迫,外出打工,不知还写作否?
另外,在日常生活中,同事、乡亲、熟人介绍,谁叫帮忙,拟写对联 、广告、感谢信、碑文、申请、悼词、贺信、总结什么的,我都爽快答应,这些都是实用文体,根本难不住我。在拟写这些文体的过程中,接触了复杂的社会,也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真正体会到:人生大舞台,社会学问深。社会是一部读不完的大书。正是:
历尽人间神鬼事,方知社会学问深。
(2010、11、2)
十
诗曰: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唐)孟郊《游子吟》
前面说社会是一本深奥的大书,这回我要说,父母也是一本大书,却不深奥,也足够我们读一生。但是,日常生活中,我们有时就忽视这本“书”,视而不见,自己不读,也不用来教孩子读,实在可惜,这也是家庭教育的失误。比如说,孩子出远门了,我们对孩子说:“去给爷爷奶奶道一声别。”这就是教孩子读书,对孩子进行孝道教育,也是“爱的教育”(有本外国名著就叫《爱的教育》)。可惜我们做家长的往往只记得给孩子多拿钱,买高档衣服、手机什么的,至于什么孝道、爱的教育,统统忘了。
我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本本分分的农民,我从他们身上首先读到的是勤劳善良的优良品质,这也是全中国绝大多数农民与生俱来的可贵品质。他们对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孩子,从小就教育我们,要勤劳,通过劳动创造财富,而他们本身就以身作则,整日劳作不息,为挣生产队的工分养活而全家。我至今还脑海里经常闪现父亲挑水、推土的身影,还常常浮现冬日一觉醒来母亲半夜时分为我们在灯下缝补棉衣的身影,听着母亲哼着小曲儿,我又幸福地进入梦乡。他们的善良,总是与街坊邻里和睦相处,自小到大,从没见父母教我们占别人便宜,乱偷别人东西的话,都是本分做人与人为善之类的话。如果我们和别的孩子发生矛盾了,父母首先迅训斥的是我们:“一个手能拍响吗?他咋不惹别的孩子呢?”,如果说要找我的父母的一句“名言”的话,那就是“吃亏是福,亏把人吃不死!”这大概是他们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处世哲学。所以,他们勤劳善良的基因就毫无保留的传给了下一代。截至目前,大家都在平安为人做事,社会上赌博、酗酒、偷盗、招摇撞骗等违法等违法之事统统与我家的子弟无缘。
我的父亲生于1922年,少年至青年,由于我的祖父在四川做生意,家道尚好,父亲有机会读完简易师范,在村中教书,由于家庭走不开他,就失去了跟同学去延安参加革命的机会,后来有人见他有文化,却去当时的乡公所干户籍员的工作,亏当没查出共[chan*]党犯下“罪孽”,亏当没加入三青团和国民党,不然的话解放后就够惨了。就因户籍员这一“污点”,政府内部定他为“历史反革命”,只不是公开的阶级敌人罢了,所以我小时候见其他“五类分子”(地富反坏右)被管制劳动改造,其中没有父亲,父亲和其他社员一样出工干活。后来我听比我年龄大的笃强哥说:“土改后,给各家各户定了阶级成分,但是还没有给谁戴帽子一说,只是后来抓阶级斗争,上面要下面确定出戴地富分子帽子的人,还有比例哩。当时给你父亲戴不戴帽子,贫农们开会时,你对门的成大叔说了,益民我看不能戴,首先他是大好人,在村里没有人不说他好,肯给人帮忙做事,给他如果能戴地主帽子,我看该带的人多了。二一个解放前他不当家,有他叔当家,已给他叔戴了帽子,他虽然干过国民党的事,但没干什么坏事,按政策也不该戴。就这样,你父亲躲过一劫。”也就是说,父亲的善于“吃亏”,赢得了群众的好评,给他忙了大忙,人生关键处,等于自己救了自己。
父亲是好人,在 村里也算能人,泥瓦匠活、修理自行车、扎草圈、纳鞋底等等活路他都能干,还会刻图章,所以村里叫他帮忙的人很多,不管是谁叫他都去 ,很好事。队长也把他当做好使唤的人,南原修水库有他,北山拉炭 (煤)有他,出远门做工也派他,饲养室需要人也派他,大队学校烧水派他,给队上一个五保老人挑水也派他 ??????一句话,父亲是老好人,做事不会偷懒,做过去 的事 绝不叫人指脊背 。再,他是急性子,做事 见不得拖拉,急而心细,往往把事做的很好。父亲一生勤劳,上世纪九十年代,七十高龄还下地干活,八十多岁时还经常在院子里劈柴,闲时看看书报 ,但从不戴眼镜 。父亲一生身体健康,晚年也没有什么大病,冬天只是有点气喘。89岁的人了,饭量睡觉都很好,从脸色上看,是一个很健康的老人,这恐怕是他一生积德并多做善事的结果。
我的母亲小父亲12岁,母亲对苦难的坚韧不摧的承受能力是我们一笔宝贵财富。母亲常说,她自17岁嫁给父亲就没享过一天福,当年土改被定为地主成分,从此在政治上抬不起头来。我小时候常听到母亲有时候埋怨干部,派父亲外出干重活,文革时干部和积极分子到家里来,随便就把什么东西拿走了。母亲一个人生着气,自言自语的的骂着“人害人,害不死,老天会报应!”她一边做着饭,一边抽着旱烟。母亲的抽烟很早,得我记事她就抽,我曾经问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她说,我的外婆那时候抽烟,她做姑娘时,和我的一个表姐常给外婆卷烟点烟,所以有时抽两口救烟,时间一长,就学会了抽烟。我发现,街坊邻居除过几个老年妇女抽烟,和母亲同龄妇女,几乎没有人抽烟。“都是你们把我害的!”母亲说,“养活你们弟兄五个,一个接一个,日子过得紧张,五八年吃食堂饭,把人饿扎了!难熬的日子里,吃不饱,就像抽烟。”原来母亲的抽烟,是为了打发那难熬的时光。在上世纪70年代,我们弟兄一个个的长大了,男孩子饭量大,父母不停干活挣工分也不能养活全家,年年透支队里分不上红,每年二三月里青黄不接,这时候是我们家最难熬的时候,总不能顿顿吃红苕,吃苜蓿菜做的闷饭,多少得些细粮啊!为此,母亲叫父亲晚上去对门大叔家借一斗麦(人家女孩多,自留地多),说是过了忙后多还,几乎年年如此。母亲还叫父亲求过生产队长,借队里仓库里储存的糜子。每当父亲犹豫之时,母亲会说:“不求人不行啊!孩子要挨饿。借不下米有升子在!”于是父亲就去求人了。“借不下米有升子在!”这是母亲万不得易不得不求人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他对父亲,对我们说这句话时,常常一个人抽着闷烟,这句话也足够我体会一生。
我的母亲有超常的记忆力,几十年前经历的事她都能详细叙述,这对我们来说又是一笔精神财富。从她的叙述里我知道,我在小时候不满周岁已开始走路;四五岁时,她带我去西安表姐处,回来时在临潼的一段火车上,我哭得不停闹着要喝水,车上的几个西安的大学生,主动去车厢一头找来开水,让我喝,还给我糖果吃。“那些学生娃真好!”每当叙述到这个情节时母亲就感叹说。我从她的回忆中知道我的外祖母五十多岁就得水肿而逝。还知道1949年的五月份,我的外婆家住过王震将军的部队,据她说,还住的有当官的哩,他和我外婆、妗妈、表姐,都给解放军做过军鞋。有一次我从杜鹏程《战争日记》里知道,杜鹏程作为战地记者当时就在我外婆家的邻村住过,杜鹏程对房东上中学的女儿产生了好感。我问母亲这件事,母亲说:“那女子叫杨丽贞(化名),和我年龄差不多,她后来也跟部队走了。”她还说有天晚上,大场上解放军演戏,一个小战士来对外婆说:“大娘,叫你的媳妇、女儿都去看戏吧!”我的外婆很封建,不叫她们几个去,后来还是我的二舅父把她们几个带去看戏,那戏叫《人民的子弟兵》,由西北野战军二军政治部文工团演出。后来我再查杜鹏程日记,这出戏由杜鹏程编剧,记载演出的事与母亲的回忆完全吻合。再是母亲说起姨父1949年参加人民解放军,姨妈在家受苦历尽艰辛如数家常,说起二舅父参加解放军,1959年牺牲在西康长眠于青藏高原常常感叹唏嘘。她们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任何感情也替代不了的。正是:
一个家庭一部书 ,谁言春晖能读尽!
十一
诗云: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 杜甫《望岳》
古人读书,不只一味讲在家苦读,还讲究游学。汉代的张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游学,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外出参观考察和学习。这样的学习好比登山,站得高,望得远,有利于开阔视野,理论联系实际,培养社会实践能力。孟子说“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明代董其昌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就是这个意思。一辈子不走出家门,只在书斋铁砚磨穿,只能成为空讲理论的书虫。
我在少年阶段读了些书,心中已装有古今中外,胸有野心,也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用路遥《人生》里高家林的话说,“我联合国都想去!”,可惜,一个人能否达到自己的愿望,往往与周围的种种因素和条件有关。可以说我在上高中之前,最远的地方仅仅去过县城。高中毕业后,和村里的伙伴坐火车去过临潼,那是去洗澡、看景。1979年,在县城一所高中参加暑期教师学习会 ,期间,一个人骑自行车去了临潼,来回一百多里,参观了刚修建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由叶剑英元帅题写馆名,不收门票,随便看。记得那次回来后,老同学刘永玉埋怨我:“你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去?”1980年和一位伙伴还专门去过临潼一次,那时华清池门票仅五分钱,洗大塘子一毛钱,这次我们看了五间厅和贵妃池,也留了影,后来回到渭南住了一夜,旅馆还要看证明信。1983年8月,在临潼骊山东花园学习,有一星期,几乎每天会后都去华清池游玩,有一次和几个渭南乡党一起上到烽火台,把骊山上下走了一遍。8月13日,遇到全国开展“严打”,临潼街头气氛也紧张起来。1986年春天,和爱人带着四岁的儿子又专门去临潼,儿子在临潼街上,看见好多水果就闹着要买,不买就坐在地上哭闹。后来进华清池,参观九龙汤,上了山,在兵谏亭全家留影。九十年代以来还去过临潼几次,那里面现在经常演出大型歌舞《杨贵妃》,以增加门票收入,临潼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1982年 8月中旬 ,我和一位同事骑自行车第一次去西岳华山,领略了它的奇险。华山在我们家东南方向,约100多里路 ,我们早上出发,过村庄,渡渭河 ,中午到达华阴一个乡党家里,乡党是本大队过去回乡插队的女知青,现在在这儿一个工厂工作,和我们比较熟悉。她和丈夫热情接待了我们,并叮咛我们上山 准备 手电,雨布什么的,还叮咛我们要小心 。这天下午,我们开始由玉泉院进山, 天黑时上到千尺幢 ,人寄半空石缝中,下起小雨来,小心翼翼攀登,用手电照明,大约于凌晨一点,上到了东峰,这一路,摸黑,经百尺峡,老虎口等险处,由于看不见周围,全不知害怕。我们歇息时,雨停了,天上出现了星星,我想起了辛弃疾词句“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后半夜山上很冷,尽管还是八月,我和乡党在崖壁上找了一个小洞,刚能容纳两人,我们两个用单子把身子一裹,就睡起觉来,而和我们一前一后上山的解放军战士大学生,在前面不远处,燃起了篝火,唱起歌来。至黎明,忽听人乱喊,原来大家在观日出 。东峰顶上,几棵松树顶天而立,悬崖下有“鹞子翻身”、“下棋亭”等险境 。由于 天阴,有云,没看到好的日出, 乡党只喊叫“险!险!” ,说要回去,南峰、西峰都不去了,他年龄比我大,我也没有勉强,我们就原路返回 。在下苍龙岭后,在北风门前,我们回望苍龙,让山上摄影部的人给我们留影纪念 。
1982年 5月4日 ,我给母亲看病去西安。为了不走错路,下了汽车先买了一张地图,按照路线乘车,直找到省广播电台家属院,找我的姥姥,姥姥长期住姑姑家(她女儿),姥姥见我和母亲很高兴,热情的和我们说话。吃过饭,我和母亲到医院去,一会儿姥姥又踮着她那三寸金莲小脚赶过来了,原来姥姥住处和西安附属第二医院隔一条马路。二院的大夫很和气,给母亲很快就做完了小手术。看完病,已是下午,我怕姥姥家人多不方便,姑姑也不在家去了陕南,见到那位据说解放前是地下党的姑父,和他没多说几句话,我就乘车去西安机械学院找在这儿上学的乡党姜泉民,借宿一晚,也聊了一晚,第二天和母亲回到家里。据母亲说,那位姑父晚上还问我哪儿去了,不敢迷路了。姥姥不客气的对她的女婿说:“你还知道问我娘家人!我侄孙有文化,丢不了!”母亲说,她听了只想笑,笑姥姥年纪大了总向着娘家人。十月份我领五弟去西安配眼镜,又去找姜泉民,他现已分配到仪表工业学校,我过去和他打过交道,他对我很热情。第二天,我和五弟从解放路去游览大雁塔,只记得登上大雁塔最高层后,真的有俯视古城的感觉,那楼洞的风呼呼作响,壁上许多不文明的刻字。后来还去了动物园,第一次看到了老虎、大象,鹿等动物,出东城门时看着城楼遐思良久 。
1984年10月,五弟考入西安外国语学院,我送他入学,这次,我和弟弟有机会游览了陕西省历史博物馆和碑林,这里是中华书法的海洋,使我吸尽古城文化气息。同时知道,西安城南有许多大学,外院附近就有陕师大和西安政法学院等高校。
1986年8月,老同学刘永玉从苏州携女友回陕,他邀我和秋中、全德几位老同学一起游华山。这一次我们一起上到中峰,已是晚上九点,一位老年妇女,我们玉泉院遇见她领着儿媳求神,我们到达中峰,她们又跟上来了。晚上就宿寺内,旁边就是神像,我们睡通铺,半夜山风呼啸,松涛阵阵,我们那睡得着!又回忆起高中生活的通铺。第二天我们游完了全山,站在南峰的南天门看长空栈道,人悬半空,好一个险!我们没人去过那边看仙人住过的“全真崖”。我们到了华山之顶南峰落雁峰,在天池边留影。又见杨公塔,与西峰的遥遥相对。在西峰,看到沉香劈山处,一个大斧立放在在那儿,令人回味那古老的美丽神话传说,同时望着那壁立千仞的天险西峰,让人回想起1949年人民解放军解放华山的传奇故事。回来的路上,过韩愈投书处,为苍龙岭的鬼斧神工惊叹。站在北峰云台上,看黄河如丝,奔来天际,俯视中原,莽莽苍苍,也体会出李白登上华山开阔之心胸。这次游华山对我来说真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返家后我将我的感受写进一首沁园春和十几首诗里记此壮游。
1999年4月22日,随学校“考察团”,由q校长带领,去陕北壶口、延安考察参观,这是我第一次去黄土高原,当晚天黑出发过白水,澄城、黄龙,后半夜到达宜川壶口,老远就听见巨大的轰鸣声,天亮以后再向走,就看见了那气势磅礴的瀑布水,迎面而来灌入“壶”中,大家纷纷摄影留念,后来又去看陕晋两省在壶口交界处修的牌楼,山西那边有华国锋“母亲河”题词。我还专门跑上连接两省的公路大桥留影。一会儿下起小雨来,大家又坐车向延安赶,一路上行人、车辆都很少,中途在一处吃了一顿饭,到延安市已近天黑。晚上就宿在延大招待所,与祁校长住在一起,祁校长好文史,与我吃着冰糖红枣,谈古论今,天亮时,他诗兴大发,居然临窗大声朗诵起李白的《将进酒》来。后来祁以此为题材写了一首诗,我也和他一首。4月24日,我们有参观了清凉山,有的去了宝塔山,后又去王家坪、枣园毛泽东旧居处参观,见到了毛泽东当年用过的办公桌椅。王家坪毛居处院中有一会议室,有人走向主[xi]台,作毛泽东挥手动作,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还有一防空洞,在山的岩石中,可谓坚不可摧。当年战争年代,共[chan*]党人不得不如此也。枣园风景甚好,我和副校长柴在毛泽东旧居前石桌前坐下做聊天状留影。有陕北艺人表演腰鼓和民歌,大家纷纷围看。我们买了些纪念品,下午又向黄陵赶,天快黑时参观了黄帝陵,晚上住在黄陵县城,在街上吃饭时,只觉得这里不产粮食,饭食挺贵。25日,离开黄陵又去铜川,本来要去玉华宫,由于天雨,就去了耀县药王山。药王山因唐代出了个药王孙思邈而出名,校长给每人买了一把伞,大家冒着小雨上山。这里自然环境很好,幽僻清静,山上有不少关于孙思邈药方的石刻,还见到一个出土的石棺,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在祭拜了药王塑像,下山时遇到一看麻衣相的,我们几个不信,匆匆离去。下午,返回路上,过蒲城,顺便又参观了唐桥陵,陵前道路两旁高大的石人石马雕像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祁校长是一个人情味较浓的人,过了一个多月,六一儿童节到了,他说:“我们大人游了陕北,玩得尽兴,不能忘了孩子。”他于是组织全校的小朋友50多人,由家长陪着,去西安动物园玩,我也引着12岁的女儿加入了此行队伍,回来时在临潼稍停,给孩子们在华清池门前留影。
2000年春季,年轻的新校长带队领我们去西安,在长安县一五星级宾馆参加高考研讨会议,会后去翠花山游览,参观了天池、冰洞、中国山崩奇观等景致。第二年暑期,和同事吉原去临潼参加新教材学习培训会,听北京来的专家报告。会后第三天安排到秦始皇兵马俑参观,这次我近距离的观看了那些武士俑和将军俑,还有铜车马。
公元两千年五月一日,我们在另一位年轻的副校长带领下去河南洛阳,这是我第一次走出潼关来到外省。我们先参观了龙门石刻,千姿百态的石刻佛像,个个栩栩如生,但也破损严重。又去关林和白马寺。关林乃关(云长)老爷陵寝处,据说中国大人物的陵墓被称为“林”的,一个是孔子,一个是关羽,可见这两个人物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难怪老百姓称他们为圣人。白马寺是佛教最早传入中国的地方,院中的大雄宝殿宏伟气派,古树森森,是诉说着这所古寺两千多年的风风雨雨。第二天去中岳嵩山,参观少林寺和塔林,时值节假,人如潮涌,只感觉武术学校特多,街道狭长,商业气息特浓。又去了小浪底,参观这举世闻名的水电工程。第三天回陕途中,至风陵渡,过黄河到山西又看了永乐宫元代宫壁画,据说当年在周恩来的指示下,迁移这座道教的宏伟宫殿,国家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2002年6月,受学校委派,和两位王、樊二位同事去合阳中学考察校庆事宜,到此听该校校长介绍,知合中为陕西省成立最早的县立中学,成立于1916年,目前是省重点中学,三十年代左联作家鲁彦在该校任过教,当代作家李斌奎是该校校友,学校人才辈出,几乎年年都有考入清华北大的学生。考察完之后,我们用电话联系在合阳武警中队工作的我们同事王佩老师的爱人,我们到了武警中队后,王佩和丈夫热情接待了我们,最后陪我们去[ch*]女泉——瀵泉,一路看到不少“农家乐”,给人的感觉真是休闲好地方。由于王佩爱人人熟 我们连门票都不用买就进去了。不行走了一段路,路边有贾平凹、王宝成等陕西作家的题词,据说[ch*]女泉已有几天年历史了,《诗经》里第一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儿。这里其实是黄河湿地,到处是水,长满大片芦苇,水鸟一群群不停飞起落下。我们几个在买了澡票,就下水在那泉眼咕咕冒出的地方洗澡 ,周围男男女女,一片欢声笑语。也有人坐上小汽艇在水中冲浪。日近下午,我买了一本关于印光大师(1861~1940合阳人,对中国近代佛教影响最深远的人物之一)的书,才离开合阳。10月1日我校80校庆之后,7日我们又去韩城 ,韩城乃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清代乾嘉年间出了一个状元也是大清官的王杰,王杰在乾隆死了之后,给嘉庆皇帝出主意扳倒巨贪和珅,震惊全国。我们先后看了禹门口、司马祠、党家村等名胜。禹门口即“鲤鱼跳龙门”处, 河出龙门,水面一下子变宽,我们坐船上溯十多里,两岸壁石陡立很像三峡,最仄处仅40米宽。一座公路铁桥连接晋陕两省。司马祠耸立在芝川镇的一座山上,东临黄河,西枕梁山。拾级而上,半山的路上一个石牌坊上刻有“高山仰之”四个大字,表现了后世人对伟大的历史学家司马迁的敬仰。最后在最高处,瞻仰了司马墓冢,八卦圆形,墓碑“汉太史司马公墓”几个大字由清陕西巡抚毕沅题。参观党家村已是下午,这是一个中国古代民居的活化石,全村四五百年前的房子保存完好,村道里墙壁上有一副“福”字,据说为慈禧太后手笔。村里家家户户墙壁上砖墙上刻写的家训,是一道亮丽的文化风景线。村中以党姓为主,老祖先做生意发了,重视文化,村里出了不少举人进士什么的,毛泽东的俄文翻译师哲是这个村的女婿。街道是十条铺砌,房屋都是四合院式,故韩城“小北京”之称。
自从2000年出省以后,算是到了中原,眼界愈宽。2004年又到青岛、威海、烟台一线参观,看到了大海,上了崂山,参观了海洋生物馆。第二天到威海,登上了甲午海战发生的地方——刘公岛,想起一百年前那场屈辱战争,心潮起伏。用手亲自抚摸了清朝士兵打仗的炮台。如今的威海已成为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最后一站坐游艇去了所谓的海市蜃楼发生的地方——蓬莱,导游引着也去了一座寺院,,叫你烧一柱高香要130元,给人以诈骗的感觉 。返回时又到济南看了大明湖和趵突泉。近六年内又两次到过陕南,游金丝峡,安康千岛湖,到丹江和岚河惊险漂流,感受了南方的山清水秀之美。2007年去过湖北武当山 ,感受仙骨道风。2008年8月去河南云台山,据说这是古代“竹林七贤”隐居之处,自然环境很好,和几女士登上茱萸峰,气喘吁吁,有女士,掐一卦,以为奇。时近新岁元旦,副校长带高三教师去晋南登鹳雀楼,看黄河铁牛,也到《西厢记》故事发生的地方——晋南永济普救寺,看了西厢和张生翻墙之处。寺内有一处县老爷断案处,也坐在大堂上拍了一下惊堂木,做了一分钟老爷。还去了关帝的故乡参观关帝庙,由于历代统治者的重视,庙宇规模宏大而壮观。最后再到永乐宫,途中经过中条山 ,想起抗战时期在这儿固守,和日寇殊死搏斗壮烈牺牲的几十万陕西儿女,沿途却未见一座纪念碑,心中凄然。我2008年六月下旬,去山东兖州一中,明湖中学考察学习,顺便参观了曲阜“三孔”,感受了绵延千年的伟大的儒家文化。曲阜城内没有超过四层的高楼,据说政府不允许所有建筑高度超过孔庙。又去泰安有了东岳泰山,登山十八盘,逛了“天上的街市”,登上玉皇顶,来到了古代帝王祭天的地方。也看了“孔子小天下处”,也真的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对泰山的印象:王者之山,“稳如泰山”真的没有说错。又再去大明湖和趵突泉,这次我留神了一下《明湖居说书》之处,也注意了对济南名人李清照的介绍 。去年暑期,由正副校长带队50多人坐飞机去桂林,参观了象鼻山,伏波山,大榕树、银子岩,月亮山、芦笛岩等名胜,领略了“甲天下”如诗如画,如情似梦的美丽山水,欣赏了少数民族的风土人情,也见识了说变就变乍雨乍晴的鬼脸天气。
以上以流水账之方式,记下我几十年走过的一些地方,这其中错过了01年国庆去北京(因带高三)、06年去杭州和九寨沟的机会。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照古人,所下的功夫和走的路程和地方,又实实惭愧!真是:
二十年来行万里,乐山乐水好读书。
(2010年12月16日)
十二
诗曰:
人生五十欲何求?春荣草木已转秋。
辛辛苦苦整日忙,来来去去事无休。
大块载我行人海,东篱菊开山依旧。
常思得闲报春晖,总有琐事萦心头。
二三事件惊世界,几多伟人归黄土。
渭阳春草年年发,长江后浪唱高声!
海上风云冷眼观,身边茶饭热心留。
夜来聊翻逍遥篇,心随鲲鹏南天游!
朋友,文章到此,该说几句总结性的话了。说什么呢?就叫“悟道说禅”吧?想起开头我写下的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也绝非是一句愤慨之语,有时候读书真的无用,我身边的一个叔真的让孩子念书念穷了!想当初,真的不念那么多书,还可能早早脱贫,身边也不乏这样的例子。听一个同事说他的一个学生,小学勉强念完,二十多岁去闯荡社会,就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黑白两道,过几年房子、车子、票子、女人都有了,还真的暴发了!“自古英雄不读书”,“刘项原来不读书”,书生干不了大事,成大事者有时竟是文盲和流氓,像刘邦和朱元璋。古之人没有欺骗我们。
但是我也要说,培根说“读书使人灵秀”苏东坡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也没有欺骗我们。读书人和不读书者所表现出来的个性、修养、气质有天壤之别,知识分子出身的周恩来总理和文革时农民出身的副总理陈永贵岂可同日而语!
我还要说,读书启人智慧。俗语说“三代不读书,一屋都是猪”,现代人说“知识改变命运”,这些话都没错。读了这麽多书,我最敬佩的作家依然是伟大的鲁迅先生。鲁迅的作品,最能开启人的智慧,首先是思想的博大深邃,观察问题的入木三分,一切统治者、帮闲文人欺诈老百姓的丑恶嘴脸在他笔下一一现出原形。其次是先生终生致力于国民性的改造,希望我们的国民真正能站着做人。他的文艺观就是“为人生”,所以他觉得改变国民精神比医治身体疾病更为重要。三是他的文章充满辩证思想,给人以有益的启迪。他把中国过去的几千年历史概括为“做奴隶都不可得的时代”或“暂时坐稳了奴隶的时代”,在中国现代作家思想家里,还没有第二个人有鲁迅对中国几千年社会剖析的如此深刻透彻!以前文革时期,我们被专制者剥夺了最基本的一些做人的权利,我们竟浑然不知!从目前的现状看,真正争得我们成为“新人”,还有一段遥远的路程。鲁迅的思想,对我们今天争取公平和正义、推进民主和法制建设,仍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鲁迅好像说过,文艺虽不能改变社会,但可以改变人生。读书也是这样,可以改变人生,因为文艺有审美价值和认识价值。我们从鲁迅的杂文里认识社会可能抽象,但读鲁迅的小说,他笔下的人物和故事,足以使我们惊心!狼吃阿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礼教吃掉了祥林嫂!还有那可怕的制度吃掉了孔乙己、华老栓!如果说读鲁迅的作品太叫人悲凉、清醒,那么读伟大的《红楼梦》,会把你带入一个辉煌的艺术殿堂,你或许为宝黛纯真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感动,或深深地喜欢上了那一个身为下贱心比天高的晴雯或是香菱,或许那催人肺腑欲断肝肠的《葬花词》久久缠绕心头挥之不去,或许为宝、黛、钗的爱情悲剧结局而深深遗憾??????看到贾府“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你是否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红楼梦》——一部建社会的百科全书,通过这部书,我们认识了什么是封建社会。我们通过比较,也能认识到,我们今天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有人读书主张实用主义,实用主义既有好处又有弊端。林彪在文革时主张“急用先学”,“立竿见影”,结果人们并不能真正把握毛泽东思想的精髓,形而上学和形式主义泛滥成灾,给国家和民族带来一场空前灾难。林彪说“毛泽东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岂不知毛年轻时看过一些马列著作,晚年基本不看,倒是把中国的《二十四史》《资治通鉴》 熟烂于心,结果是在党内开展一次次残酷的路线斗争,一个个战友被整死,这不能说历朝历代帝王的权术谋略对老人家没有影响。看来大人物的读书,也实在关系着国家的兴衰存亡。
近些年,我更爱读一些消遣性质的书,这大概与我有了一些经历有关,使我的心境趋向平和宁静。像《坛经》、《庄子》、《弘一法师传》、《闲情寄偶》、《陶渊明集》等等。《坛经》教会我注意保持一颗平常心,对任何事物不执著追求也不完全放弃。《庄子》教会我,尽力做到无己无名无功,心不为形所役,思想自由。看《弘一法师传》,知道做人当如李叔同的认真,做公子哥像公子哥,做音乐家像音乐家,做教育家像教育家,做法师像法师。李渔的《闲情寄偶》告诉生活的艺术,一花一木皆有灵性,琴棋书画尽可享受。陶渊明教会我回归自然,从大自然中找到生命的真谛。生命的过程不能只是沉重,它更需要放松,读这些书就是一种放松,一种开怀。
《禅宗公案》上有这麽一个故事, 石恐问西堂∶“你会捉虚空麽?”西堂说∶“会捉。”石恐问∶“怎麽样捉?”西堂以手撮虚空。石恐说∶“你不会捉。”西堂问∶“师兄怎麽捉呢?”石恐拽住西堂鼻孔,西堂疼得叫了起来∶“疼死人了,鼻子快拽掉了!”石恐说∶“必须这麽捉虚空才行。”禅的目标,永远在於把握生命中活泼泼的实在。我们读书人的境界应是,面对日益喧嚣的红尘,饥了吃饭,冷了向火,爱护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享受造物主赋予的清风明月,永葆心灵的一份宁静。正是 :
万法归一难悟尽 ,半生读书终学禅 。
《书缘》至此——
一初受蒙学,二读大人书,三开卷有益,四读书笔记,
五抄戏怡情,六买书之难,七藏书之乐,八以书会友,
九学以致用,十读父母书,十一行万里路,十二悟道说禅 。 ——全文完
《书缘》后记
《书缘》终于写完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的读者已经看出,我写了一种非牛非马的东西——外壳是小说,语言是散文。其实在我来说,是一种尝试。我过去看了好多古典小说,中“毒”很深,所以写的时候,想写一组,不知怎么来着,就弄出这种平话或叫诗话的形式来。大家知道,《三言》《金瓶》每回的开头,就是先念几句诗或词来,《三国演义》《儒林外史》都有词卷首开宗明义,别有一番风趣。特别让我挂心的是,读最为接近曹雪芹原著的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我发现,有几回开首是题一首诗,结尾是两句联语,这是曹雪芹借鉴《金瓶梅》的写法,并且要“青出于蓝胜于蓝”,曹氏在临终之前就是要把《红楼梦》写成这样子,可惜这位天才作家大作未竟,抱憾而终!为了便于喜爱红楼的朋友欣赏,我抄录两回如下:
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开头:
题曰:朝叩富儿门,富儿犹未足。
虽无千金酬,嗟彼胜骨肉。
回末联语: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
第七回“谈肄业秦钟识宝玉”开头:
题曰: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
相逢若问名何氏? 家住江南本姓秦。
回末联语: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
这是高锷 版本所没有的 。文章的形式终究是外壳,关键是内容,但好文章就是要讲 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这方面,我还在学习和努力之中。不是我故弄玄虚,也不玄虚,只是想玩玩而已。《书缘》原计划写八章,但写的过程中,又增加了四章。前边的读书直接与“书”有关,是实,后边的读社会、读父母、行万里路,已超出“书”本身,是虚,但却与读书有关。这就是文学艺术上说的那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实结合,虚实相生。这个写作之法,还是一个朋友曾经提醒我的。全篇各章独立,又相互联系,此中感受,如鱼游于水,甘苦自知。
书缘各章陆续写了识、读、记、抄、买、藏、行等,这中间少写一回惜,其实我是很爱惜书的。凡是我自己买的新书,我一般都要给它另包一个书皮,我怕看的过程中,把它损坏了。遇到旧书,或者面目不全的,我都想给他装饰打扮,不管是我的还是别人的。所以我剪子、锥子、小刀、针绳、浆糊、包纸都准备有。看到谁借我书看,把书弄脏或把书皮损坏,真好比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脸被人撕破,特心疼,心里也很厌那人。所以,一些重要的难以买到的书一般人不借给他看。惜书的这些故事在另一篇文章专门说道,所以不再赘述。
写此文不为别的,只为对自己前半生加以总结,消除时有的浮躁,使心境趋向宁静,更好的生活。不敢说教育或启示别人,现在的年轻人,思想激进,行为前卫,总以为我辈保守陈腐,跟不上时代的脚步。所以我写此文,首先为自己看,其次为知己看。局外人看了说迂腐,我也无言。
感谢网络提供这麽一个平台,使我和亲友有一个思想交流碰撞的机会!更感谢几位忠实的朋友,几乎篇篇留下热情而精彩的点评和动画图片,使我的文章增色不少!也感谢百忙中时不时来顺便看看的朋友!有大家的鼓励,我更有信心写完此作。同时对被我怠慢了的朋友 也表示歉意。因为《书缘》有点“诗话”“词话”的味道,每一篇都有一首诗或词开篇,所以在此文结束之时,我还要以我珍藏的宋代翁森的《四时读书乐》诗赠与大家:
四时读书乐
[宋]翁森
山光照槛水绕廊,舞雩归咏春风香。
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蹉跎莫遗韶光老,人生惟有读书好。
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
新竹压檐桑四围,小斋幽敞明朱曦,
昼长吟罢蝉鸣树,夜深烬落萤入帏。
北窗高卧羲皇侣,只因素稔读书趣。
读书之乐乐无穷,瑶琴一曲来薰风。
昨夜庭前叶有声,篱豆花开蟋蟀鸣。
不觉商意满林薄,萧然万籁涵虚清。
近床赖有短檠在,及此读书功更倍。
读书之乐乐陶陶,起弄明月霜天高。
木落水尽千岩枯,迥然吾亦见真吾。
坐对韦编灯动壁,高歌夜半雪压庐。
地炉茶鼎烹活火,四壁图书中有我。
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
就在我将要写完《书缘》之际,得知老同学刘永玉12月底将从美国回陕探亲,要约我相见一面。屈指算来,我们已有快20年未见面了!他是我高中时期最亲密的一位书友。生活如激流,冲过一切阻挡,奔腾向前;又如一部没完没了的电视剧,剧情总在按照着它自身的逻辑向前发展。永玉的降临,实在是喜出望外。我期待着和他的会面,到时我会以拙作赠他,愿老同学在异国他乡,有一段美丽的回忆常与伴随。
( 2010年12月冬至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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