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是个相当不让人不省心的孩子,是“个别生”。
呱呱坠地,我就开始了最响亮的宣言——不睁眼睛地一个劲哭。可能是这个世界太纷繁, 要证明自己的存在。这哭声持续不断,搞得妈妈以泪洗面。太祖母用她的老烟袋,笃笃地敲窗台,祖母当当地把玻璃敲得山响,我就是不睁眼。妈妈没了辙,抱我上医院。可医生拿着听诊器听听这,听听那,说啥毛病没有,你这孩子就是能哭。我想看看家长们还有啥招,继续没黑没白地嚎。母亲每天把我从左胳膊翻到右胳膊,从此落下病根。托儿所不收“哭主”,叔叔二大姨都被吵得离远远的,母亲愁得嘴起大泡,可惜了那么多的工分钱。可是,日子依然过了下来,每天,在我嘹亮的歌声中,太阳被唱醒,月亮来值班,我也健康地长大。原来,哭使人更茁壮呀!
长大一些,村里的长街是孩子们的天堂,很少有生人,而且大家彼此和谐。我就如放飞的鸟,停止了呐喊,开始钻研这个世界。上房,上树,掏洞,只要我好奇的,都想比试比试。灭害虫,践踏了生产队的大头菜,踩烂一大片;模仿红军二万五做草鞋,祸害了人家的青玉米;学大人过家家,弄丢家里仅有的十元钱,害得妈妈哭得像桃儿似的,害得左邻右舍都出动,趴地上,连那堆放倒的电线杆下都抠到了,那年代十元钱是金子!
没边地淘气,我经常被妈妈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但就是不悔改。有一次,一个阳光煦暖的冬日,在家后院。我和伙伴靠在玉米秸上,几只小麻雀扑棱着翅膀,一会落在不远踱步,一会又飞到干枯的槐树枝,好不可爱。我又来了兴致,学二叔的样子,飞野地找来筛子、绳子、小米,开始逮鸟。几个回合,那小东西机灵得很,怎么也捉不到。咦,它比我们还“鬼”呀?我高低弄一只瞧瞧。又几个回合,连鸟毛都没抓到。忽然,想到二叔养着一只好看的鸟。我潜入爷爷家外屋地,见四下没人,手伸进鸟笼的小门,攥住惊惶的鸟就跑。那鸟豆一样骨碌的眼睛,彩色的羽毛,真好看。它肚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呢?怎么如此聪明?我决定,进行解剖。找来小刀,这时伙伴已经把鸟毛拔得七零八散。开膛破肚,里面什么乱七八糟呀!根本没有聪明。最后,大家决定把它埋葬,尸体被分成几块,然后塞到墙缝里。这一块,那一点,别人不会发现的。
就因为这次,二叔摔了二胡,并且和妈妈吵翻。我吓得再也不敢去爷爷家,着实害怕了二叔死死盯我的目光。
上学后,我的淘气丝毫没有收敛。桌堂到底有多大,能装下我的“大脑勺”吗?结果,上课把头伸进去,老师突然叫回答问题,怎么也拔不出来。 听老师讲课腻歪了,在睡着的同桌脸上画小王八,在大冬天被罚站,脚冻得猫咬一样。学校养着两头猪,我想起“猪鼻子插大葱——装相”这句歇后语,想看看到底像不像象。偷一棵大葱,逗猪,冷不防插它鼻孔里,呛得猪“吱吱”乱撞。
有一回,惹了大祸。学校里经常有一只猫出没,我和同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捉到了。冥思苦想,怎么处置它呢?我的整蛊劲又在作祟,都说猫有九条命,如果把它弄粪坑里,会怎么样呢?正好下午半天,我们把猫扔进学校附近一户人家的粪坑里,并找来长棍子,捂着鼻子,不停地把挣扎着冒出头的猫搥回去,等确信它已经死掉,我们才去村外的树林玩。
当我们回来,傻眼了。家家户户都在晾衣服、床单,而且骂声此起彼伏。“这是哪个缺德鬼做的好事,把只猫弄大粪窖里逼疯了,看把这搞的 ,哪都臭烘烘的......”我的心咯噔一下,完了,看来这猫真有九条命呀!它竟然活了,还逃了出来,怎么还疯了呢?这下,错可犯大了。我钻进玉米堆,一直到天黑也不敢出来,一顿胖揍正等着我呢。那天,各家各户都升起五颜六色的“旗帜”,那壮观的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翻新的淘气,尽管母亲恨的牙根痒痒,但毫无办法。最狠的一次,她把我吊起来打,边打边流泪:“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丫头,没有一天不惹事,没有一天不淘气,是我哪辈子欠你的吗......”
我的淘气是出名的,正由于这一点,英语等需要背的科目我都不学,就是无法像其他同学那样,坐住板凳在那背。那时候,考师范没英语这一科,我任凭姑姑的安排,稀里糊涂地报考了师范学校。
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许多事情,当你亲身经历的时候,才能对他人有更深的理解。”或许正是这个道理,当老师很久了,面对淘气的孩子,面对学生的好奇心,我都能从孩子的角度去思考,去理解,去关爱。当他们出现问题的时候,及时地关注他们的动机,关心他们心灵的每一次成长。而我的内心,总能折射出暖暖的阳光,那不就是童年的我吗?孩子永远不是教科书,他们是跳动的音符,是找家的蒲公英,他们有好多神奇的梦想。
下雪了,我知道,孩子的心正巴望着皑皑的童话世界,就带领他们去堆雪人打雪仗,还让他们把我用雪埋起来呢;起春风了,有个孩子在下面偷偷做风筝,我明白,孩子的心已经飞到了三月的云朵里,就和他们一起到桥下放风筝,鞋子跑掉一只鞋跟也不在意;一个孩子把一瓶肥皂液拿到校园,弄得同座桌罩全湿了,在他胆怯的背后,我看出所有孩子的期盼,利用一节课时间和他们到操场吹泡泡,并写出了很棒的作文;正在流行滑旱冰,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咱们老师会不会呢?我当然不示弱,休息日,和同学们上了旱冰场,结果,摔断了裤带,绑根绳回家......
原来,那些我成长中淘气的日子,非但没有成为心灵的负担,反而在无意中培养我懂得理解,懂得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原来,生活与人生中的所有经历,快l乐的也好,伤心的也罢,都是命运的花瓣,都蕴藏着芬芳、我们的美丽。
-全文完-
▷ 进入青荷不羁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