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到处都在讲和谐与稳定,所以一般来说新时代再也没了什么人,一定要被踏上一万只脚罪该万死。可“较真”的人例外,他们不在被宽容和团结的范畴之内。例如呆子。
年底了会多,刚参加一个会回来。满脑袋里还装着领导慷慨的余音:团结与奉献,求真与执着,表率与模范等字眼。现在坐下来了,就又开始犯叫真的毛病。
例如执着与固执有什么区别?领导力排众议拍板的一个项目连续三年亏损,这叫执着。----因为或许明年就会赢利。员工有理有据提出的一个冤案持续三年冤情依旧,这叫固执。----三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领导酒桌上下来,澡堂子进去,花费的一切,那叫奉献。员工脚手架上下来,臭气堆里滚爬,去要工资,那叫索取。领导在台上大讲“求真务实”,那叫表率。回头再安排财务做假账,指示安全搞形式,那叫技巧。领导劝告下属不要再写杂文,说“我们当领导的不看杂文”这是对你说的知心话。反过来说“写杂文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更是基于事实的准确判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东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这才是快乐的源泉。世界本来就是由矛盾构成,在矛盾的夹缝里生存,在矛盾的刀刃上平衡,这需要技巧。知道了而不说,理解了也装傻,这就叫成熟。一辈子实心眼的人,其实比缺心眼的人更难受,何必呢?
说到底你我都是“老百姓”,这仨字说不清楚时就是“老不幸”,而不幸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你“老不信”。改变了这个前提,一切也就改变了。你说啥,咱信啥,一切是多么顺理成章:
你说亩产一万斤,俺就跟着喊人定胜天。你说一统江湖千秋万代,俺就跟着吼万岁万岁万万岁。您说躲猫猫能躲死人,俺就更加死心塌地做顺民。您信誓旦旦的说要懂得感恩理解吃亏是福,俺就更愿意跪着,把一切献给党。你画个圆圈说是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俺就捏着越来越瘪的口袋,眨巴着眼,盯着您越来越鼓的将军肚总会走出一个将军来。
这样慢慢也就习惯了,甚至觉得合情合理。于是“老不幸”的影子就会远一点,甚至不会总是“老不行”,偶尔也能将就着过上几天太平日子。于是,也就更加习惯,更加觉得合情合理。
毕竟就算你什么都不信,可至少要信活人会死。俺会死,你也一样,大家都有这一天。而这个道理,不必等到被人攥在手里试验一下喝开水会死人才知道太晚,也不必坚持到被几条大汉抬着塞到车轮底下挣扎的最后关头。
世界上总归还是有公平的,例如在死这一点上,尽管俺可能走在你前头。正如乔治·奥威尔《动物庄园》的动物宪法那样:所有动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共产主义人人富裕,但初级阶段部分人比其他人要更富裕。
那就忘掉一切现在的不幸,耐心的等待那个美妙的时刻吧。可有些记忆是这么深刻,难以忘怀。
例如40多年前的关于一个小女孩的这一幕:1966年第六期《中国妇女》的封面故事,一个九岁的小姑娘马平国,在邢台地震中受了重伤,她家的房子也倒了。妈妈来抢救她的时候,她说先别管我,快吧毛主[xi]像取出来。当他看到毛主[xi]像边上砸破了一点,她伤心的哭了。当她被送上飞机时,她突然喊道,妈妈,我要毛主[xi]像。她再次拿到了毛主[xi]像,高兴的说,毛主[xi]啊,我已经看到您了。
还有四五天前关于一个老村长的这一场:钱云会已经死了,就在全世界都在快乐的圣诞那天。但愿在那个时刻上帝在场。现在对他来说,一切都是多余的了,不管是七年上访的艰辛,还是四年牢狱的折磨,神马都变成了浮云。但他生命最后的瞬间,却已永恒的留在了这世界上。
有人说他生的伟大,死的可疑。但是,一个小小的村长,居然惊动了省委书记,居然折腾了11个工作组,居然带动了数百特警来保护自己的尸体,居然让整个稳定大厦都晃了一下,他实在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而就事实本身,也没什么可疑的了。正如新闻发布会前公布的消息“乐清蒲岐镇今日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致1人死亡”,事实就是这么明确。也如温州市公安局长答记者问那样:“经过详实慎密的勘察,未发现有谋杀的动机和迹象”。看看,这就是真相,一切都这么确定无疑。
其实,这些话或许不必惊动公安局长来说,让宣传部长说也一样。或者宣传部长也不必受累,现场再重播一次姜昆的相声效果会更好:一青工游园不慎,落入虎口,不幸丧生,提醒广大游客注意安全。
乌云遮不住太阳,蚍蜉撼不动大树。一个钱云会村长倒下了,整个党的大厦更稳固了。
于木鱼宅
2010-12-3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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