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杏树

几十年前，我家后面有个园子。现在园子早就没有了，变成了侄子的家。在我的脑海里，园子仍然存在，因为它给我的童年和少年带来了很多的乐趣和愉快，特别是那棵老杏树。

后面有个园子的家，是我很小的时候才搬过来住的，那时的记忆还是朦朦胧胧的。只记得经常到园子里去玩。园子不太大，差不多半亩大。原来并不是园子，是父亲给我们准备的宅基地。因为一时又不建房子，父亲就打上土墙圈起来了，把一些树也圈在了里面，也包括那棵杏树。

每年的春天到来，大地回暖，春风阵阵，冰雪消融，园子里也和外边的世界一样，凡是有生命的一切也都开始复苏，一片生机。大人们都开始关心着赖以生存的土地，我却关心的是园子，特别是那棵杏树，只盼着早一天能够结出又大又甜的杏来。于是，经常细心地观察。一开始枝头上只是看到像绿豆大小的花蕾，然后逐渐长大，又变得像黄豆一般。再过上几天，那些花蕾都一个个裂开了嘴，好像微笑着再等待什么。又是一场暖风吹来，花蕾逐渐绽放开来，散发着阵阵的清香，也引来了群群的蜜蜂和蝴蝶。站在树下不但能听到蜜蜂飞舞的嗡嗡声，也能看到蝴蝶翩翩起舞，一些小鸟也在树上叽叽喳喳，跳来跳去。这眼前的一切，在我的心里好像就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杏花开始谢了，片片花瓣落在地上，满地洁白，像是下了一场雪。谢了的花变成了一个个地小杏，同时，枝条上也长出了翠绿的树叶。

当我看到杏长得像小指顶一样大小了，就忍不住爬到树上，摘了一个放在嘴里，又苦又涩，父亲站在树下说：“现在不能吃，又苦又涩，摘了可惜，别摘了。”我听了父亲的话，就下来了。过了几天，由于杏的诱惑，我又偷偷地爬上去，摘了一个尝尝，没有了苦味和涩味，而是变得很酸了，但我感到非常好吃。赶快摘了满满的两口袋刚从树上下来，就发现父亲来了，我怕他责备我，不敢吭气，而且用手捂着鼓鼓囊囊的口袋，父亲说：“你过来。”我胆怯地走到父亲的面前，父亲蹲下来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杏咬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半个递给我说：“听话，现在还是酸的，别摘了，等熟了再摘。”又过了一些日子，麦子黄稍了，杏长得像乒乓球一样大小了，一串一串的，压的枝头弯弯。奶奶怕别人家的孩子摘杏，就经常坐在杏树下看着。我一放学就爬上树去，奶奶看到总是不放心地说：“还不熟，别让你爹看见了，摘两个就行，别摔着了。”

杏终于逐渐地成熟了，我爬树爬得更勤了，每次上去总是先挑熟的吃，然后再摘满口袋给姐姐弟弟吃，也经常分给小伙伴们，奶奶和父亲却不舍得吃。这时，父亲看到我爬树也不怎么责备了。奶奶却又担心起来，每次看到我吃杏就说：“杏伤人，桃养人，李子行里埋死人。”我问奶奶：为啥啊？”奶奶只是说：“杏吃多了不好。”我听后回答说：“知道了。”但还是天天照样摘杏。后来，我学了医学，当了大夫，但是，奶奶当年说的话一直没有忘，于是就查阅了一些资料，方才知道并没有什么道理。每一种水果都说不上哪个好哪个不好，就看你怎么理解，怎么去吃了，也就是说，要科学的理解，科学地去吃，对人体才能有益。

有一天，我们全家正在吃午饭，突然狂风大作，不一会又突然停止。我不放心杏树，赶快跑到园子里，看到一个结满杏的树枝被大风吹断躺在地上，我拿了拿没拿动，跑回家给爹说：“爹，咱的杏树刮毁了，掉了个大树枝！”父亲听后放下饭碗来到园子里，看看地上的树枝，又抬头看看杏树说：“结的太稠了，风又大，坠断的。”

由于爬树的次数太多，杏树的树皮都磨光了，衣服也磨破了，奶奶看到我的衣服破了说：“你看你，天天上树，裤子都磨烂了，我给你缝上。”奶奶说完拿出了针线，因为她眼花，都是让我认针，然后再递给她，她却递给我一根草说：“衔在嘴里！”　

我问：“为啥？”

奶奶说：“身上连，万人烦。”我听后，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她看我不明白，又进一步解释说：“穿着缝衣服都这样，都要衔根草，不衔草就缝过后谁见了你都烦，小孩都不给你玩了，衔根草就破解了，衔上吧！”我怕真的缝好了衣服人人都烦我，更怕小孩不给我玩，也就很听话地把草衔在嘴里，然后就爬下崛起腚来让她老人家缝裤子。后来，我才知道，这样做并没什么道理，只是哄小孩的，怕小孩乱动，好扎着，嘴里衔根草就老实了，针也扎不着了。

终于，树上的杏熟了，一个个又大又黄，太阳一照金灿灿的，真是好看。特别是微风一吹，树叶唰唰作响，就像一曲美妙的音乐，果实累累的枝头也随着摇动，就像漂亮的少女在翩翩起舞。一天的午饭过后，我随父亲来到园子里，父亲看着杏树说：“杏都熟了，摘了吧，省得你天天爬树。”我一听高兴的不得了，赶快回家喊上了姐姐和弟弟，又拿上绳子、篮子和床单来到树下。我麻利地脱掉了鞋，把绳子的一头拴在腰上很快就爬了上去。上去之后，把绳子又从腰上解下来，父亲把篮子系在绳子下边的一头上，我就把篮子提上去，找一个树杈把篮子挂好，就开始摘杏。不一会就摘满了一篮子，我用绳子递下去，再把空篮子提上来……。那些够不到的杏，父亲在一根竹竿上绑一个铁丝小钩递给我，我又一个一个往下钩，怕钩下来的杏掉在地上摔坏了，姐姐就扯起床单在下边接着。这时，有路过的大人和小孩，父亲总是笑呵呵地抓上两把送给人家并且说：“自家树上结的，又不是买的，都尝尝！”

杏树每年都重复着开花结果，叶黄叶落，我也一年一年地爬树，摘杏，吃杏……。同时，也陪伴着我长大，度过了童年、少年，直到青年。十八岁那年的春天，我应征入伍了，临近离开家乡的几天里，我经常一个人在园子里看这看那，特别是那棵杏树，就像告别亲人一样，恋恋不舍。

三年后的七月份我第一次探家，到家之后就跑到杏树下，树干还是那样的挺拔，枝叶也是依然茂盛。又是三年后的春节我再次探家，又来到园子里，发现杏树没有了，我回家问父亲：“咱的杏树呢？”父亲说：“今年雨水大，杏树怕淹，淹死了，也老了，这几年也不怎么结了。”我听了父亲的话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些伤感。又一个人回到园子里，站在杏树原来的地方回忆了很久很久……

几十年后的今天，站在侄子的院子里，仿佛仍然还是在园子里，那棵杏树好像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花开花落，果实累累，枝头弯弯。多少年的梦里，上树，爬树，摘杏，吃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