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梦中是我和大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得笑，互相追赶打闹，捕捉可爱的蝴蝶，奔跑在漫无边际的原野。笑声充盈在天地之间，飘落了无不艳羡的蝴蝶。我是那么那么地赤诚，那么那么地笃定，我们会手拉着手，走过辉煌四季，走过倜傥年华，以青春之名镌刻玩世不恭而天真无邪的生命碑文，壮烈得像一次悼亡，向死而生。我追求友谊，我热爱生活，我渴望关怀。我惧怕别离和城府。偏偏它们是动力十足长驱直入的毒蛇，总是无耻地横行在我成长的路途中，我只有亡命天涯，去漠视它们紧追不舍的攻击。同时希求上苍赐予神圣之剑，锋利而尖锐，一刀将其两端。血液迸溅，染红视野。于是我才能欣喜若狂。死吧死吧，别离和城府，困惑和茫然，凌乱和杂沓！！！我要的是简单，真实和幸福，在寻找的征程中即使荆棘满地，天寒地坼。

然而啊然而，它们就是杀将出来，赫然矗立着，在此时在彼时，在此地在彼地。我们还是被活生生眼巴巴地分开。撕心裂肺的呐喊惊天动地。

一路行走一路瞻望一路回首，焦头烂额的只有现在，硬邦邦血淋淋的现在。坚如磐石厚若铜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汹涌将我吞噬。在挣扎中，我学会忘记学会记忆学会隐忍学会爆发学会痛着笑学会着笑着痛。

1

好久不见你了，甚是想念。

在无数个黑暗侵袭的夜晚，我在数学题的绞杀下无法安眠，木然的望着窗外。宿舍楼的设备简陋，川流不息的流光荒废着脆弱的铁丝网，横横纵纵层次交错，于某个角度，你会瞥见它败落苍老的痕迹，殷红的锈迹在雨水细细微微的抚摸下流泪不止，红的锈腐蚀的气息。那是铁的血液，浸透白色的墙壁，寂寞而黯然伤神。窗外月光朦胧，在白云含蓄簇拥下穿空而过，赴着一场无人可知的盛宴。我想，应该是这样。

脑子里若隐若现的，是你略显肥胖而无辜的样子。你喜欢穿黑色衣裤吧。也许黑色更加适宜包裹一个人深埋心头的忧伤。在光明现身翌日时，阳光又偷走你的快乐，留给你一个黑色背影。它们是不是你故作掩饰的不悦流动淤积而成的痂呢？

今年的一次聚会，竟是在朋友父亲的葬礼上。这是何其悲凉何其尴尬的事啊。见到你臃肿而成熟，毋宁说是渐次老却的身躯，我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悲怆，如《二泉映月》般如泣如诉，声音刺过肉做的耳朵，痛入骨髓。那黑色淋漓如雨的挽歌，唱落灵魂，俨然是欲把精神抽离，四分五裂。

哪来的贼厚颜无耻偷走纤细的青春。蹂躏，践踏，然后抛弃。当被捡起时，它已面目全非，丑陋得我们不敢承认，那就是曾经的自己。

2

你走了。你是我所知开学最早的。

繁重而枯燥的课业是逼人而来的泰山。面对它，孱弱而渺小的力量无力抵挡。但谁也不想败得落花流水输得一无所有。所以我们筋疲力尽的冲杀，不畏血雨腥风不惧刀光剑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胜景，是你我他梦寐以求的成功。凯旋之后，我们登临高高的山岗，吹着冷冷的烈风，看着慢慢地远方，若有所思。面容冷峻内心苍凉嘴角抹笑。

你在每个本子上用笔刻下“杀”这个惨烈如焚的字眼，一笔一划入木三分，看得人一阵阵发冷。

在无数个晚自习时，班上的同学装模作样煞有介事打闹奔跑，只有你蜷缩在偏僻的一隅，独守心中遥不可及却又被你拉近到触手可及的未来，艰难而顽强地挪移。每一个字都是铭记奋斗的标识，每一滴汗水都是浇灌理想的甘泉。

眷恋着网吧一夜喝七喜汽水吃盐炒花生嚼着大饼的风尘味道，眷恋着早自习比赛挨饿不去吃饭而最终臣服于饥饿的百般折磨在第二节课间的空当气沉丹田一溜烟飞到小卖部抢劫般满载而归的速度，眷恋着在沉沉黑夜中两个大男人结伴而行靠双脚硬生生穿越条条长街寻觅跻身之所时冷风割面的寂寥……

尘埃落定后，我们拂去迷漫眼前的尘土，互相审视对方，暴露出大颗大颗的牙齿，笑得震天响。

成绩出来时，我为你不平。从骨子里唾弃高考的肮脏与虚假。你说，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提了。我放任自流无可奈何地怅然一笑。心想，这真是你的心里话吗？那个争强好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热血男孩哪里去了？

3

我还是要兴致盎然写你，以一种信仰的姿态。

这些天来，我收到你的短信，从语气中可以体味出你的心意，淡然而含蓄。温柔之情也时隐时现。这使我无限喜悦。爱你，是九死不悔的选择，是一成不变的等待，是不屈不挠的信仰，是刻骨铭心的施予。多少个分分秒秒，翻看你的短信和聊天记录，一遍又一遍，永不耐烦。彼时，内心流淌着温暖如春水的惬意，安静，朗然和前所未有的空旷。

我真是太幸福了！我已是绝对满足了！我不得不热泪盈眶！

纵然失败，我也可以淡然答复自己，我曾经庄严的爱过！我永远无悔！我和幸福零距离接触过！

你在远方，我目之不及的远方，我时刻凝望的远方。远方，只是一个距离的符号吗？古人是多情的，也是浪漫的，更是无奈的。因此才有那么多想一想念一念就春暖花开抚慰人心的文字。像“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像“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像“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哎呀喂，原谅我记性差吧。我厚颜无耻地暂把自己比做一个文学小生，向遥遥山水外的你写些东西，表达相思与关切，甚为羞赧。但我只能这样做，我空虚的手中一无所有啊。默默无闻的守候是无可奈何的执著。

在我眼中，你是无暇的，纯真的，不可挑剔的。其实，无须讳言，人与生俱来有些缺陷与缺点。比如出生比如名声比如健康。可是，这些赫然矗立在命运之上的东西，不也是上苍不可或缺的馈赠吗？上苍给予的，是情分；拿走的，是本分。推己及人，让你如史铁生般好端端突然瘫痪，你会以何种态度抵抗灾难的重袭，承受沉重的负担。我清楚，你内心深处从未有过丝毫对生命的不满和抱怨，因为选择复读无疑是一个铁证。不必在“复读”之前堆砌一批形容词来修饰，来延展它所隐藏的无休止的意义，好像商店搞店庆，招徕无数顾客排成一眼望不到边的浩荡长队表明它的诱人之处。何况，对于把“感恩”作为人生不舍追求的你呢？

你的完美与残缺，你的光明与黑暗，你的过去与将来，我统统包揽。难道你还没有见到我把双臂展成180度的样子，以最大的胸怀迎接你吗？

我没有一眼万年的神力，也没有奢求爱你一万年的豪言，只能无不清醒的确信：直到此时此刻，你是我最爱的情人!

4

你总是忽然落寞忽然欢畅，一边明媚一边晦暗。像条善于察言观色的变色龙一样通情达理。我无法准确定位你飘渺若烟的踪迹，经常为此怅惘不已。不过，我可以毋庸置疑地告诉自己，你是善良的无辜的美好的。至少比我善良无辜美好。

你的字太漂亮了，我不厌其烦的赞赏。我可憎可恼的手呀，为什么这样灭绝人性地摧残我。字们七扭八歪狼藉枕藉如酒客醺然的形象实在让我无地自容。以此反衬你的了不起。

你是多愁善感的吧，我想。《红楼梦》是我至今望而却步的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只愿做一个虔诚的信徒，匍匐在文字码放的圣山面前，为他祷祝为他护守为他扫除污秽。心有猛虎，细触蔷薇；盛宴之后，泪流满面。这句话在我不舍昼夜的抚摸下熠熠生辉。我钟爱他的决绝与尖锐，是至纯至净的美。喜欢《红楼梦》的你，想必也有同感吧。

还记得那些不分白天黑夜你来我往的小纸条吗？每一张都被我细心保存着，小心翼翼地品读，一字又一只。倘若文字有血有肉有灵性，它一定会脸红的，一定会的！呵呵。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我可亲可爱的眼睛啊，我的光明在哪？我的光明，不是你身上折射的吗?

排满苦闷与彷徨的岁月，是你鼓励我挨过漫漫长夜和寂寂年华。你可曾想到，在我面前芬芳的文字，那些你写的小纸条，与其说是文字积攒的温暖，不如说是天寒日冷时，赖以维持生计的热火。否则，我会是怎样一般不可想象的境地，落魄还是沉沦，我真的不敢想。

我是感激你的，真的。

此时于你，我却又骤然无语了。

有些话，不是我没有写过，只是你没有看到，或者视而不见。

5

六月的夏季，雨水充沛，滋蔓着校园里的枯枝败草。麻雀跃动，在黑色苍穹里飞成奇形怪状。夜幕降临，半明不昧的黄昏厮杀，留下红色淡褪的霞光。卧在它怀里的校园垂柳，无精打采倦怠之极。伫立五楼教室的窗前，凝望这日复一日的单调和枯燥，恍惚间，竟有纵身一跃的意识，以为死亡就代表解脱与自由。除了灰色，就是黑色，死气沉沉。楼下高一高二的学生们可以脚踏铃声步态雍容地款款踱到操场的四面八方各个角落，借着天色，在黑暗中调情甚至接吻，在昏黄的灯光下交谈和追赶，在白炽灯下倚着双杠高谈阔论。骄傲和青春都被他们大包大揽了。这些霸道的小子们!

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小时候和小伙伴们过家家，把雨后坍倒的墙砖一块块拆来专心致志地建造小房子，和小伙伴们翻过村边日日干涸偶见来水就欢呼雀跃的河道去彼岸的高岗爬树摘桑葚或自备工具和几个鸡蛋烘烤，捧着半生不熟的黑乎乎不知是鸡蛋还是焦炭的东西大叫好吃好吃，然后在天色掩护下溜回家，迎接父母的责问和责打。我引以为荣的小时光啊，就那么不堪一击地败给冷冰冰的现实。

初中时，也会一手托着下巴，从袖管里爬出一条耳机线，心惊胆战颤巍巍的听着满足虚荣心的mp3，一手还煞有介事地握着笔画不知所云地数学笔记。遭遇不测，即被凶悍血腥的数学老师逮个正着，把人像抓小鸡似的拈起来，紧接着就是想也不用想的一顿惊天地泣鬼神的暴打。翌日，又鼻青脸肿地焕发生机抖擞精神重振旗鼓，模仿着三流歌手的打扮和发型，沾沾自喜地以为打扮入时风光时髦，可以颠倒众生，勾引情窦未开不解风情的小女生。甚或依仗四通八达可堪高速公路的人际关系网寻花问柳，频送十个字里陈列七个“爱”字的情信。必要时，更要勇于为爱情舍生忘死，不惜让朋友们替他两肋插刀，去留肝胆两昆仑。青春啊青春，我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而现在呢，我宁愿抛弃所有颜面去接开数学题的神秘面纱，然后有口无心地脉脉含情问道，数学，您还好吗，我爱你，你让我做出来吧，好不好吗？而且双手要舒缓而带有节奏地摇晃他的肩膀，感到自己摇身一变成不折不扣的三陪女，只要能凑到钱，卑贱得连肉体和灵魂双双义无反顾地出卖。

高三下半年，我和洪铎同桌。他很厉害，在全校也屈指可数，尤以数学见长。班主任和颜悦色地安排我俩同桌，口口声声说我们可以互利共生，共同成长。兴许，在他们眼中，我唯一的利用价值便是稍微出头的语文，其余地不值一提。我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实上，即使那般，我也甘之若饴，这样至少我还能榨取仅有的营养贡献大家。洪铎的科目中随便挑选一门都让我汗颜折服，我还是不自量力的允诺帮助他搞好语文。我一边回答一边无所谓地惨笑。

大部分同学唯分是从，很自然而然地背出文理通顺用大段大段排比句罗列出的所谓文采斐然类似三段论的扯淡议论文。而只有我郁郁寡欢，因为我背不过成文，写不出排比句，不会三段论。像与大家背道而驰，在汪洋大海上，我困守孤岛，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赖以寄生的疆域越来越小，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后仅余立锥之地。司马迁好可怜啊，韩信好可悲啊，项羽好无奈啊，同学们赐予的屈辱在他们身上马不停蹄地碾压，血肉模糊。我清楚的记得，郝建对我讲过，她把背诵的关于司马光遭受宫刑发愤著书的段子用了不下六次;丙炎笑着和我调侃，他从初中开写议论文到现在即将高三毕业次次作文都引用爱迪生发明灯泡居里夫人孜孜不倦为人类研究化学元素，甚至不确定是不是“镭”的不朽事例。看来，真是留给他不可磨灭的印象。更为痛苦的是，我半死不活的手写不出我孜孜追求的细腻而苍凉深刻的文字。上苍帮不了我，司马光韩信项羽居里夫人爱迪生也帮不了我，我只有心有不甘的屈服。凄凄冷雨，昭昭雷电，伴奏着无声的哽咽，是昨日历历在目的主旋律。

驻足静听，听到一个渐行渐远的声音，走吧走吧，把青春留下，提起裤子，滚蛋！这一刻，我觉醒到，原来我已丧失处子之身，被财大气粗的高中强j*了！

6

我要坦白，自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天生性情里自闭的成分大于开放的部分，不是一个规矩的圆。

高中三年，有许多话没有对许多人讲，只是搁置在肚子里，不过还好未被接踵而来的岁月掩埋。扪心自问，多少有些遗憾。但我还是一脸无所谓的微笑，露出你们所谓的清浅从容的笑。究其原因，篡改一句熟而不俗的话来回答：我生命中最大个的温柔已经给了她，叫我以后怎么在对别人微笑。

黯淡而细腻的心情在现实逼迫下垂死挣扎，我在惶惶不可终日中等待幸福的泅渡，我仅有的信仰就是能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看撒满山坡常开不败的花儿，听闻小小身躯大大梦想的荆棘鸟的啼血哀鸣。这种单纯而可爱的梦想只有一次，难道你忍心让他轻易扼杀在摇篮里吗？

如烟往事，流年成灰，灰飞烟灭。

每个星辰闪耀的夜晚，我都会一点一点地积攒温暖，希望有朝一日，把他们全部给你。

温柔的紫色，缱绻的笑靥，当我醒来，你已登临幸福彼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