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宿舍楼下的那块羽毛球场上,可以看见球场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桃树,还有一株也是桃树。
上面的天空,被前后两栋学生楼,左右两栋连体楼环环相扣地分割起来,逼仄的像个正方形或长方形,风吹不动,高高地挂着。
今冬,在雪尽之后出太阳的第二天晚上,夜空奇迹地映着无数个星星的眼,和一个月亮的脸。整个夜晚,天空将月亮嫩嫩的光洒在楼下的树上和羽毛球场上,自己却像是要离开人间而去,不仅不让人摸着,还渐渐地远,渐渐地使人抬头不再看见。他的嘴角翘着微笑,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对路过的女子甩了坏坏的飞吻后诡秘的调皮一笑。
在我看不见的时间里,或者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桃树是否悄悄结过果又悄悄掉落,只记得大一常常在窗边看楼下男生和女生对打羽毛球时,偶然看见过花开,是细小的粉红,不鲜艳,不娇媚。现在,她掉光了叶子,像是脱光了衣服,冷冷地,在长而寂静的夜里,在月光淡淡的倾泻下,萧瑟地把左胳膊放在右胳膊上,右胳膊抱着左胳膊,做梦,梦白天的明亮,梦春天的光临,梦夏天的阳光,梦暖风的轻抚,梦多情的诗人将瘦瘦的眼泪浇醒她逝去的花瓣,告诉她冬天过后春天不远,春天,她依然笑颜娇媚,依然朝气蓬勃,依然和蜜蜂唱一阕一阕春心荡漾的诗词。她于是努力一笑。
桃树,前几天还剩地上的一些枯草陪着,偶尔还有情侣跑到她脚下坐着,现在只剩下她自己了。她哪里知道,这样
送走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自己?她哪里知道,秋冬之后会有春,春之后,仍然有无数个秋,无数个冬?她只剩下了一身的杆,无枝无叶,沉默地直刺高高的夜,直刺天空中未圆的月,使月手足无措,窘到惨白,使天空躲躲闪闪,不安地想要再次避开一切逃离而去,只将亮剩下。
汪汪汪的,谁养的狗叫了几声?
我忽而听见夜半有汽笛长鸣,有人拉箱子,有人走路,有人说话,忽而又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呼呼呼的风声。夜半,没有多余的人,连一只小强也没有,吃吃地笑着而不愿意惊动夜的声音,是出于我的嘴里。这干瘪,空洞而寂静的笑驱逐我从阳台回到房间,爬上床,裹紧被子,只露出头,还看得见阳台的窗玻璃上,隔着未曾消褪的清冷的月光,泄落一地。我仿佛又听见了声音,是还做着学生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不明是非恩怨,不懂人情冷暖,无忧无虑的银铃般的笑,和年轻时如花般骄傲地娇嫩的面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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