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哥的电话
是周一开盘不久,我正在为股票连跌三天而不爽那,那边就传来了亲友特定的手机铃声。
“维密”——天啊!我的“外国”三哥又给我添什么乱子了吧?对他的判断我总是“先验论”。
出乎意料,他带着调侃地语气说:三哥现在送礼都摸不到门儿,到过年了我怎么也得想着你,我给你晒了点干鱼,我是送?还是你来拿……我赶紧客气起来,最后推脱不过就答应哪天去植物园早市找他拿来便是。
放下电话我就想起上次到我家送来的一堆乱哄哄的大小咸鱼干儿来。虽说是我家乡的海边特产也安全卫生,但毕竟那个“咸鱼饼子”年代过去了,鲜鱼都吃不过来那?那小咸鱼费了好大劲儿蒸出来了,也就一顿稀罕,爱人却是一口不动,还提示我:多吃容易得鼻咽癌!还说你那三哥可真是的,大鸦片鱼怎不送来一条啊……顶得我划拉划拉一包都分给了邻居们,赚了真情的道谢。
三哥在早市做水产品生意多年了,我想那小鱼一定有卖不掉就腌制晒干的因素,但再少,在生意人的眼里都是钱,能关顾到我这份上,也是我给他办过“大事”换来的吧,至于情礼的大小压根我就不计较。
这几年一听他的电话就准是他的客货两用的车又被扣罚了,理由是营运车不办证。一是60岁就不给增驾了,再是办证钱多得属实让人心痛。天底下明知故犯大概就是这样逼出来的,天天提心吊胆地混着日子。
那些部门也黑,张口就是三千,还扣车扣证儿的,人还活不活?这要卖多少鱼啊?听那哭唧唧的“海蛎子”话,我只能一次次陪着笑脸找我读电大时交来的小兄弟,那边贵手一高抬,也就掏八百了,但这同学的人情也都是我挡着。当三哥学会了“动点声色”,也不过背着我给兄弟送去点不起眼的海蜇皮、小干鱼什么的,百八的让同学说“要不是,不要更不是!”我还得做工作,让他“腐败”别往俺三哥身上使劲儿,这不有我那?!也多亏我不是“急来抱佛脚”的人,那边兄弟被我说得再也不敢对我们造次和世故了。
(二)难忘“撒库拉”(日语樱花谐音)
说这个名字带点脂粉味的“维密”三哥是“外国”的,是因为跟我不沾亲带故。他是地道土生土长的龙王塘镇(早先叫公社)官房子守海边的农人,只是三哥当了兵,复原就安排在公社办的机械厂做支部书记,而我那个可怜的两姨兄弟“黑子”成了他最关爱的对象,就这样一来二往的我也就结识了他。也是,他大我三岁,家里排行老三,所以我亲切地喊他三哥他总是乐得合不拢嘴。
90年代初,三哥住在了这块宝地上,那是我们大连享誉海内外的龙王塘樱花园墙外处。满园的“撒库拉”一开,给坐落在这里的龙王塘水库添了妖娆分外。尤其那颗来自日本的“星花玉兰”珍品,能像魔幻般地在一棵树上,开出四五种不同颜色,不同花瓣的花来,听说这让早年的老市长定为“胡明公园”。我现在也记得那里的公厕很是有品,给经济没开放的时代添了大大的亮点。在那个公园不对外的时候,三哥就邀请我游玩过,让我带着的同学好友乐不思蜀。
最难忘的是仲夏的一次。那时虽然樱花谢了,可纯美的绿叶裹着就成了“碧玉装成一树高”。满山葱茏,美丽伟岸的水库大坝如俊美的勇士,让人有拥他的冲动。一库老绿的水谭,在微风的轻抚下轻抖着不安分的微漾,大大成群的草鱼,旁若无人地嬉耍着,很让人嫉妒。还有那蓝得闪眼的天空,让站在坝顶的我从心底开始敞亮,心动。
那次三哥表现最好!提前到海边抓来了大对虾、大海螺,大虾怪是寄生在海螺壳里的那种,也是我的最爱,口感最为鲜美,鲜得我总想把“蟹过无味”改写。还有一大盆海红(贻贝)、海簸箕(扇贝)、花蛤蜊。鲜嫩的苞米,大饼子就咸鱼,所有菜园子的应季能生吃的菜都摆了上来……那顿饭吃得,酒喝得啊,差点没把朋友们的“里带”给撑爆了!
饭后已是月上柳梢头,我们三对儿六口缠着三哥去水库“浪漫”。水库是重地啊,不得垂钓,不得游泳……这些我们都知道,不然找你三哥做什么?别说大家一个个喝得情绪高涨的,就是不喝酒,我见了这样的山水月色的,也得自醉啊?我管不了那样多,三下两下就换了泳装,第一个扑进了水里,一口气的自由泳起码30米开外。呵!舒坦啊!我转身俯仰在水面上,看月是偷笑我的样子,看岸边一片黑呼朦胧。只听三哥大叫着:别游太远了,有大老鳖哈……呵呵!我才不怕那!我又游了好远,那个阿窦被我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他的妻子丽丽,有“七年之痒”般,埋怨自己没带泳装。
也不知我哪来那些灵感,忽地就喊:你在岸边等着,我在水里脱了泳衣给你,这水如果你不下来一游,这辈子就剩了遗憾哈!我边鼓励着她,边踩水“兑现”,又游回岸边,踩着水将泳衣扔给了丽丽,接着又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呵呵,从此这月色下的首次裸泳真就成了我游泳史中的笑谈。那边离我好远的阿窦,幸灾乐祸地大叫:哈哈!我看到“扬子”你在水里白花花的一片了……我急也没用,不能抓他去打啊,只是狠狠地说:你等着哈!早晚我在水里修理你……岸边的笑声喊声,瞬间把这一方静山净水搅动出了火爆浓烈的气味,人生的又一次欢愉记忆犹新。
打那以后,我还组织带领部下15个分公司的计统人员去找三哥看樱花,一分门票钱也不要花。
那是四月下旬,又多是身穿艳丽时装的少妇,我们就像一群蝶儿飞进了向往的花园。那“撒库拉”开得格外艳丽,没有绿叶配的花,仿佛更显雍容。白雪般的纯,粉淡淡的透,绿莹莹的美。我们看着,乐着又摆出千姿来,让三哥给我们拍照,激动的他手都有些颤动了。我说别颤啊,要屏住一口气才能清晰啊?!他开心地说:我长这样大,头一次给这样的美女团队当导游,哪能不激动啊……当时那张照片拍得,大家都乐翻了。
从此,相册的一隅就永远静静地珍藏了这经年的浪漫,那时的我,真是人比花儿红哦!
(三)三哥不容易
三哥是个俊俏标志的男人,晒不黑的脸儿首先“气死”了三嫂。当年三嫂也是女强人,只是因三哥家的老人传统地逼着再生第二胎闹出了不和,有了几年的分居,结果还是三哥有“魅力”吧,三嫂乖乖地答应再要一胎。谁知他们天生就是无儿的命,那个小了姐姐7岁的丫蛋别提长得多美了。女儿大了,也读沈阳鲁美学院两年了,三哥自是渐渐地得意起来,只是读书费用很高,他和爱人的那点退休工资便捉襟见肘。无奈,借着亲家是“养船”(捕捞)的,便近水楼台做起水产的小生意来。
要不是周日一早他的电话就来提醒,我还真就忘了这码子事了。我打消了晨练念头,吃了营养早餐收拾了一凡,又找出了那条崭新的朋友送我的淡绿花长条大披肩做见面礼。
大连的植物园最早叫“鲁迅公园”,记忆里有一尊半身威严可敬的鲁迅铜像伫立。公园依山势而建,仿佛是沉浸在地下的静宫。修有的荷池,楼阁亭台,还有一个很美的浮桥。在职时天好,心情好我就走一个半小时上班,就是为了穿过这个秀丽的公园,再停留地做会儿筋骨的抻吧。
公园正门口很久就形成了一个中等规模的早市,做水产品的小商贩一溜两行很是规模。都说做生意不怕货扎堆,就怕没人气,老远我就看到人头攒动,把凛冽的北方早市搅出了一团热气。我一边看水产品的行情,一边挨着摊找他们两口子,想着三哥包裹起来的摸样,结果走了一圈也没发现踪迹。生意人都穿得厚墩墩的,抱头捂脸,有的就露一双期盼的眼神给你。
还是我不仔细吧?我又一次侦查,终于在一进大门不远的地方先看到了三嫂。一会三哥凑过来我才看清他的“狼狈”相。一个10多年前的土黄色的羽绒服,满带着海水盐卤的白寥寥,那份人造革棉帽放了耳围下来,就像赵本山领着的那帮电影里的农民。他白白的脸冻出了暗粉色,一撮花白的头发无意招摇在外。三哥甩着要冻僵的大舌头欢迎我,摘了棉手闷子跟我握手,嘴里不停地说:你看!三哥我容易吗……容易吗?!
他说:不干怎么办?小女儿学美术的花销太大了,四年下来没有十几万都不行,我和你嫂子坚持再干2年就收摊了,这样冷的天,一早三点就要从旅顺往这里赶,天天往返200多里地。但早能拿到好货,又没有公路车检的,收摊就是下午了……我一边安慰着,一边看他们的干、鲜海货;六七个品种的冻鱼,冰鲜的北极虾、海兔子鱼(小乌鱼),多种腌渍的海蜇头、皮,干海带,各种自家发的鱼酱虾酱……一会走来一对夫妻,买了两条青鱼花了不到10元钱,还要帮着给修理干净切成段。我看三嫂的大剪刀,三下两下干出了利索,心里不由暗暗佩服,也生出了一阵感叹来。
我好久也不上早市了,看到这多的水产品就勾起了购买欲来,便说买谁的不是买,今天让你们好好开开张!我几乎样样数数把他的货都买全了,心想这些东西能吃到过年了,可一算还不到200元。三哥就把两元一袋的各式鱼虾酱往我包里装,老远就有了特殊的“臭味”。也怪,许久不闻这怪味儿了,倒反一下子就被沟爱起这个渔家的味道来,我说够了,真是要谢谢你们,三嫂又笑着抓来一捆腌渍的海带非让我拿着。再看我的两个大包已是鼓鼓的,还有他给的那条长如拐棍形如枪托的大头鱼干,沉甸甸的足有五六斤。我想这鱼干我还真是没吃过,就有了一丝窃喜。我打笑着说,三哥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这样多的东西我要背着爬过这大半坡到车站,可能要累晕地……三嫂就笑,说让三哥去送我,我说那可劳驾不起,这样我都感觉无言以谢了。
满身汗嘘嘘坐在车上,公园的景色,早市的人群渐渐飘过,心底就有了一丝怅然来。
我的儿子和三哥的大女儿同龄,可是他的外孙子都上四年级了,而我的儿子登记三年了也不急着结婚,天天无忧地像个大男孩。他们多要了一个孩子,在赚了天伦多乐的同时,也赚了这60开外的再劳作的付出啊?
孩子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和幸福吗?我们能等得起儿女的回报吗……
三哥啊!你是真得不容易哦!
心无垠见三哥后感2010.12.2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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