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那一天,冒着刺骨的寒风,我向久别的故乡进发。
下了高速路,沿蜿蜒的山路颠簸而上,站在高高的山岗,看见大山的怀抱中有一个小山村,那就是我的故乡。确切的说,那是我父亲的故乡。记得我曾在孩童时期短暂地住过一段时间。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故乡的影子却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对故乡的那份思念越发强烈起来。说不出为什么,常常会产生回去看看的冲动。
前几天这里刚刚下过一场小雪,路面上时常会看见冰雪覆盖的情形,本来就崎岖不平,现在就更加难走了。刺骨的山风贴着山脊“飕飕”地刮过,卷起地上的沙砾和积雪硬生生地击打在身上,脸颊,我只好背身掩面,顺着山坡望过去。
崎岖的山路顺着山势蜿蜒而下,像一条长长的绳索缠绕在荒凉的山坡,跌落到山底,将那个小山村连接起。枯草早已被连年不断的山风刮得无影无踪,即便有星星点点幸存于山坳中也被积雪所覆盖。只有几株瘦弱的小树在呼啸的山风中悲鸣。空无行人的黄土路袒露在荒凉的山坡上,就像一曲不知源于何时,又不知何时结束的民谣,缠绵而忧伤。
或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村里不见一个行人。偶见一条路过的狗,也只是毫无兴致地朝我们低吠几声,便匆匆钻进自家院里。站在村头,用复杂的目光打量这个小山村,不知该喜还是悲。错落在山坡上的房屋,毫无生气地蛰伏在料峭的寒风中。几间年久失修的房屋已破败得不成样子,房顶的茅草有的地方早已被山风掀飞了,露出斑驳的泥土,象一个久病难愈的老人,有一天没一天地捱着时光。门窗早已无法遮风避雨,像是空洞无神的眼睛,像是饥饿难填的嘴巴,破旧而幽深,叫人不忍目睹。坍塌的院墙,如同湮没在萋萋荒草中的千年古迹,只有荒芜,没有美感。这真的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吗?我怀疑自己走进了一个被世人遗弃了不知多少世纪的村落。
推开叔叔家那扇低矮的房门,掀开厚厚的门帘,走进烟熏火燎的屋子里。见我进屋,叔叔婶婶又惊又喜地从炕上下来,急忙张罗着让我坐在炕上,又将炕沿边上的火盆拨了几下,吹了几口,盆里的火就红了起来,屋子里也腾起了缕缕青烟,顿时有了几丝暖意。屋子里的摆设及其简陋,窗子不大,玻璃上挂了一层厚厚的霜,屋子显得十分昏暗。一铺火炕就占去了屋子的一半空间,炕的对面摆放着一口红漆长柜,对着门口的是一对简易沙发,沙发的中间是一张简易的茶几,茶几上面摆放着暖壶以及茶具。
叔叔一家是留在这里的唯一的亲属。说起这里的境况,他也显得很忧伤。几十年过去了,这里的生活并无太大的变化,虽然从山底引进了自来水,但吃和烧仍然是困扰人们的难题。这里基本与外界隔绝,附近没有煤源,过冬取暖基本上只能靠火盆。这里是纯粹的山区,没有水浇地,靠天吃饭,加之无霜期短,粮食收成一直不是很好,只能维持年吃年用,想要富裕起来,根本就是奢望。年轻力壮的只好出去打工谋生,因此只见老屋倒塌,不见新房建起。
谈起孩子们,叔叔的脸上才有了些喜色。儿子在镇上安了家,女儿远嫁城里,生活还都过得去。村里别人家情况大都如此,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老人相对多一些。我问他为什么不搬到镇上和儿子住在一起,他随手拨了拨火盆,火光映红了那张苍老的脸。
“这里的生活是很苦,但习惯了,不想改变了。”停了半天,才幽幽地说“孩子们也不宽裕啊”。
冬天的脚步总是很快,山里的时光尤其如此,下午三点左右,暮色就将山村笼罩起来。几家的烟囱已升起缕缕炊烟,将那些错落在山坡上的房屋缠绕起来,朦朦胧胧,绰绰约约,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一群归牧的羊群从后山坡飘落下来,像是天外飞来的白云,熏染着橘红的暮色,将沉寂的山村描画出一种难言的美丽。羊羔“哞哞”地叫着,人们纷纷走出院子,把自家的羊赶回院子里。傍晚的小山村一下子生动起来,快乐起来。
站在高高的山顶,回望那个被暮色笼罩的小山村,儿时故乡的影像从心底慢慢浮出,在眼前渐渐清晰,立体,重叠。
2010-12-2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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