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仍然很冷。窗外的雨啪啪啪地仍然下着，飞着，落着，茫无目的，不知疲惫。

我寸步不离地一直在宿舍，发呆，看书，写字，一个人。关上门和窗，坐在椅子上看，坐在书桌旁写，也在阳台上看，在膝盖的本子上写。涂涂抹抹，写写画画，写到手冰凉，写到中指发疼。把灯打开的时候，雨还在下。

摘下手套，脱掉鞋，外衣，帽子，爬到床上用被子裹紧，坐着翻和专业一点关联都没有的书。

宋词是要有的，散文也是要有的，诗歌也不可以无。

我一直都这样，无论是在火车上，长途汽车上，还是公交车上，都习惯手上有一本书，习惯包里没有其他却不能没有他们。

因为，我害怕孤独，害怕寂寞，害怕疼痛，我真的怕。

记得，饶远惠老师在看我的一些文字之后说过：如此娇赖的心，如何应对生活的是非？

我想，老师她是有先见之明的，走了很久，我确实是不知怎么应对。待到时光都爬满了皱纹，我想我还是喜欢躲起来，不让生活的暗箭伤乱了身。

所以，我说我不应该挤在生活中苟延残喘的，不适合。然而适合的，比如禅家，想来又只是我消极的逃遁。

二

决意把回家的票退掉时，我是想好了的，要卷土重来的，风雨无阻。我并非野心蓬勃，而是，我走到了穷途末路。

辗转反侧地犹豫再三，终于在23日早上，和李雯把她的工作安定之后，转车去火车站。把票递给退票员的那一刻，心里叮叮咚咚的响了一下，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藏在我钱包好几天的票被钉在了退票区。走出拥挤，闷热又嘈杂的售票厅，火车站，人依旧来来往往地穿梭着，每个人，都没有精力去顾及别人，谁的脚步，都在箱子前面急匆匆地走着。拉好帽子盖住耳朵，戴上口罩，裹紧外衣，把手揣进衣兜，我叹了一口气。应该，开心和放松才是，退票我对自己的挣脱。却，仿佛只有迷茫依旧延长，延长。站在人群与建筑的缝隙，站前如同西方教堂的大钟嘡嘡嘡地指向了下午三点，声音是幽幽的寂寞，像是寺庙里孤寂的敲响。站前四面八方都是路，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就像我不知道退票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和选择，虽然，李雯为我的决定高兴地抱了我好久，虽然，我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拯救”。抬头，高高的建筑挡住了本该辽阔的野空，纵横交错的电线，肆意地往看不见的方向延伸。我想，在很多选择面前，叛逆的执拗，对或错，留下来，就已经是结果了。

三

陌生的路，因为找工作，走到了熟悉。甚至闭上眼睛，就能想出来它是该在那个路口转弯，有几个转角，走过这个弯，是该往南还是北，还该往西还是东了。

退票出来，在火车站转了一圈，并沿着二七北路走了好远一段，看见几天前去准备了好久才去面试的那家公司，依旧挂着牌子在招摇撞骗。再路过，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心上受了小小的挫。这种感觉，就像是全心全意地帮助了一个残疾人，却在某一天，发现他的残，都是用来道具在装；就像是在厦门的时候，掏尽身上所有的钱给了要饭的乞丐，却在转身的时候，发现他从树后面把干净的饭盒拿出来，大口大口吃着早先藏好的麦当劳，而最悲哀的是，是掏给他的钱，我连一杯想喝好久的奶茶都不舍得买。然而，这样各样各式或近似的受挫，都小过了我们去体育馆，去人才市场的招聘会各个公司的回绝。我笑着说就当是去玩玩，可真去找工作，真正玩的心态，谁真的有？

生活是战场，这是真的。你不想战斗，但是不得不被逼起来战斗。你不想头破血流，却不不得不放开自己去撞一次。

老妈的电话打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每次不知道怎么说，我还是会把手机按掉，再给她拨回去。每一次不知道怎么说，却每一次都还是要对她说，别担心。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她还是不会相信我。除非，她目睹我的起居。而我决定乖乖听话要回去的时候，电话里她笑了，一直一直问买了哪天的票，什么时候到，带的东西多不多。那一刻，我真的想马上回去了，真的想回了。

背着不孝顺的自责与不安，带着满满的歉疚，决定留下来，而对明天的一切依旧很迷茫的时候，我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管了，管不了了。残存一点点还要再拼搏的希望，在这个不属于家，不属于我的地方，我要留下。

四

李雯把从做会计，出纳的标准降到了做文员，最后在建材市场的一家公司做了导购。今天是她工作的第二天，却给我说她后悔了。

我们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发信息叫彼此起来赶快去找工作，赶快准备好去面试，刮风下雨，“在所不辞”。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买票的前一天。近段时间的忙碌，没有结果，可我觉得是值得的。而她说后悔，说想回家的时候，我语塞了。不知道，劝她留下，还是劝她离开。

我还是没有去工作。当然，也没有去听课。决定留下并决意要卷土重来的时候，去上课，去培训，是我计划好了的。我也打听清楚了上课的时间，地点。可我还是害怕。一切的决定和选择，我怕我自己没有承担的能力。伴随我的犹豫，学校的升本倒是希望在即了。我有点期待，也有点窃喜。我想，如果，假如，成功的话，我就真的，狠下心，卷土重来，再卷土重来。

五

窗外的雨，在我思考，回忆，发呆的过程中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有人拉箱子的声音惊扰了安静的楼道。楼下有人说话，却听不清。偶尔，好像还有钢筋碰地，掷落有声。把自己关在宿舍，从晚上十一点，原来我一直持续和自己的唠叨，到了凌晨四点。

夜阑珊。孤灯寒。而我，从地上，到床上，到躺下，用被子裹好自己，把本子撕下来，贴在墙上，抓着笔就涂鸦乱画，画到了夜深，仿佛是一场没有理清头绪的控诉。而一切的言语中，我只想给自己写：

目光望及的叹息

凄凄艾艾

要把我漂泊的翅膀

折断在哪里

梦　比远方更远　更迷离

烟尘乱撞中止不住要哭哭啼啼

连我都看轻了自己

请允许我再小小的脆弱一次

再小小的挣扎一次

不管是否有尘埃落定

我都会在过程中用深情温暖自己

请不要搀扶　请不要靠近　请不要催促

即使

西晋迁都东晋

一生赢得是凄凉

我也不放弃逆转宿命　

写于12月26日　凌晨四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