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酒.父亲和我微雨嫣然

发表于-2010年12月26日 上午10:38评论-1条

父亲嗜酒。

记忆中的父亲常常在傍晚醉醺醺的回家,叮铃铃……骑着加重的自行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庭院。一个趔趄从车子上闪下来,摇着笨笨的身体,咧开嘴巴,推着车子,吓唬在地上玩耍的女儿,“撞了,撞了……”我们不怕他,扔下手中的石子,脏着小手,扑过来,我爬上车后座椅,妹妹拽着车把蹬上脚轮,和父亲嬉闹。父亲依旧东倒西歪的摇晃着,“呵呵呵…傻丫头。”的喊着我俩,手却伸进公文包里,一阵摸索,然后变戏法的在我们头顶绕个圈,等我们张着小手逮住他的手时,父亲温暖的手心里多了几个糖果之类的东西。那个年代,这已经是最好的美味,好幸福。于是我们每天的黄昏都在庭院里玩耍,我家的院子很大,青砖的瓦房,明亮的窗子,院子一角是父亲锻炼身体的地方,旁边有几垄菜畦,种着当时城市很少见到的蔬菜,鲜嫩的黄瓜,宛若长蛇的白豆,临墙攀着绿色的瓜藤,藤架上悬着磐石般的南瓜,倒垂着一米多长的丝瓜。我们在菜畦里捉迷藏,时不时抬头朝大门口张望,直到叮铃铃响起,我和妹妹才高兴的跑出来,却不敢上前,生怕惊吓了醉酒的父亲,乱了手脚摔了跟头。

童年的记忆里,青砖瓦房,缀满果实的枣树、石榴;庭院一角的碧绿的菜畦,还有我们醉酒的父亲。每每回忆起这些,心里都溢满了温馨,激动不已。

退休后的父亲老了,不再是从这个房顶跨越那个房顶身手矫健的军人,不再是肩背百斤粮袋,单手叉腰、攀着木梯直立行走的壮汉。锐气少了,锋芒也减了,脸上多了皱纹,性情也多少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依然嗜酒。每次我们回家,父母在厨房一直忙碌,蒸的、煮的、凉的、热的都端上桌时。老父就坐前一定要拿出他的酒和酒杯,很大的塑料壶装着高粱酒。老妈嘟着嘴满脸的不悦:“喝,就知道喝。”父亲总是说:“我就这点嗜好,当着孩子们,你就省省吧!”妹妹嗔妈一句:“就是呀!老爸高兴就行。”殷勤的给父亲斟上。这时,我和父亲最有话说,历史、政治、英美朝鲜、上至中央、下到基层、古今中外无所不讲。我是父亲最得意的女儿,秉承了他的智慧和性格,妹妹和妈一直这么说。

每到春节,我都会给父亲带酒过去,他喝酒只喝纯正的酒,不管牌子和价格,只求数量大,是纯粮就行。我常常一买就两箱,姊妹们都一样,年节一到,光酒就堆满大半间屋子。父亲特高兴,带上老花镜,拿把小刀每个箱子取出一瓶,尝上一口,说是检验孝心。妈妈佯怒:“就记得你们老爸,眼里还有你们妈没?我算拉扯一群白眼狼。”这时候我们哄老妈,最开心了……

父亲在2006年的初秋去世,他在医院里度过了简短又煎熬的九天,在他最后的时光。我和姊妹围在床前,父亲看着我们说:“不管什么时候做人做事都要有自己的原则,就像喝酒。公款的酒,决不能喝,那是在做国家的蛀虫;托关系走后门的酒不喝,‘拿人家的手短,喝人家的口短’,本来能公正处理,就为了一席酒,就可能践踏了手中的权力”。父亲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很困难也很自豪。在阴历7月28日的午夜父亲疲倦的入睡后安详的离去了。

家祭,姐妹五个去给父亲扫墓,带着最纯正的酒和最朴实的酒杯,在墓前妹妹再次给父亲把酒斟满,泪眼中恍惚又看到慈爱的父亲端坐在桌旁,拎着塑料壶自斟自饮。

仲秋至,

家父冢前草青黄,

泪如雨,思似潮,语成悲调。

一把黄土两世苍茫,

三杯酒,四扎纸,五女断肠。

妄听教悔,无处话凄凉!

放下笔伏在桌上,妹妹发来信息:“我三岁爹就惯我喝酒,一喝就是三十年,姐秉承了爹的性格,我却延续了他的嗜好,我怀念有爹的日子……”

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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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落叶清
☆ 编辑点评 ☆
落叶清点评: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愁愁更愁”
满满的情意投注在酒之上
人生里都有许多快乐
也许就是如此的简单

文章评论共[1]个
落叶清-评论

不错文章欣赏了朋友开心at:2010年12月26日 上午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