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秋天的黄叶还未完全落尽,这里的冬天已经来临了.又到了上山伐木的季节.
清泠泠的英洞河九曲十八弯,蜿蜒在座座大山脚下,缓缓律动着永不停息的音符,一路欢歌,奔向远方.瑶乡苗寨的山民们祖祖辈辈生息繁衍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英洞河里有摸不尽的鱼虾;九英山上有砍不尽的木材.生活过得简单而充实.眼下,人们刚进行完秋收,又开始筹备着新一轮的劳作.家家户户杀鸡宰羊,让青壮年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因为伐木是极其繁重的体力活.
走下垒垒梯田,沿英洞河逆流而上.肩扛斧头,提着用竹蔑编织的饭篓,装上干粮,腊肉和米酒.山民们便消失在大山的深处,隐入阴郁葱茏的杉木林中.
笔直的杉树挂着墨绿色的针叶翠盖,一棵棵直指云霄密秘密匝匝,如天箭一般倾插在九英山上.远远望去,就如一只硕大无比的刺猬.
"笃笃笃,笃笃笃".是谁手中利斧最先劈向了杉树的命运?一声,两声,三声四声.刹那间伐木的声音彼此起伏,乱成一片回荡在山谷间,惊起一群群在在林间觅食嬉戏的山鸟."放山罗--"当自家的第一棵杉树轰然到地,山民们便用足中气,喊出这气壮如牛的一嗓子.这是一种古老的伐木拜山仪式,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但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却沿袭至今.
山民们只砍已经成材的树木,他们不会为了一时的利益去破坏整座大山,竭泽而渔会让子孙后代失去赖以生存的资源.
"咳喝咳喝"的号子催动着肌肉强健的臂膀,手中利斧上下翻飞,木屑四处飞溅,一棵棵大树顺着山势玉倾瓦塌,发出巨大的声响.去掉枝桠,削去树皮的杉木白晃晃的躺在清衫绿水之中,然后被山民们扛着溜下道槽.在九英河畔窄窄的沙地上,集体等待着自然风干,顺流出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轮金色的霞光消失在那边的山之巅.月如镰钩,钩挂着缀满星星的深邃夜幕,斧劈刀削的声响和伐木的号子已寥寥无几.英洞河的河滩上燃起一堆堆篝火.窜动的火苗烤得树棍上的腊肉吱吱冒油,香气被风送得好远好远.醇香的米酒起封了,山民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享受着劳动之后的愉悦和野餐带来的快乐.
篝火,肉香以及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窝棚,平时杳无人迹的山谷中此刻热烈非凡.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些有着大山一样强壮体魄的伐木汉子,开始用他们的民族语言唱起那些古老的歌谣.低沉沙哑的嗓音合着竹筒敲击的节拍,忧伤的调子令人潸然泪下.
一切都如一首早已被世人遗忘了的诗歌,可这里不需要诗人.诗,就在此刻人们的心中,在人们感悟劳动和生活亘古未变的心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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