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故事。
当上帝从亚当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变成夏娃的那一刻起,男女之间那种最微妙、最美好的情感也就此开始。而这种情感与年龄无关。
最先,是谁在不经意间走进我们的心扉?最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在青葱的岁月里,在酸酸甜甜的青涩中。惟有影子留在梦里,留在思念里。甚至是灵魂里。上帝安排的,我们注定要把曾经的纯真眼眸交给那个人,让她带走。
这就是初恋,或许也不能叫做初恋。不过我对初恋的定义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次对一个自认为特别的异性萌芽了一种朦胧的依恋感觉。这种感觉就如母亲的责怪与赞扬。失落而又兴奋,委屈而又甜蜜。
我和她是同班同学。小学一年级是,一直到小学六年级也是。那时候的她,象公主一般高傲;那时候的我,如青蛙一般卑微。是那种不能变成王子的青蛙。
在我的记忆中,她总是穿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象一只蝴蝶在校园里飞来飞去。学习好又搭上一张可爱的脸蛋,很是受老师和同学门的喜欢。
同学们都不和我玩,我也只能站得远远的看她。因为家里穷我只能穿有补丁的衣服;因为我又瘦又高,被同学们称做“电杆”。
我喜欢看书,但没钱买。幸好从做木匠的爷爷那里继承了一点基因,就利用放学后的时间在爷爷的“百宝箱”里翻出手锯、刨子、斧头做些木刀木枪还有竹蜻蜓地陀螺之类的小玩意,拿到学校和同学们换小人书、连环画。这样做的结果是:我就有了好多的小人书和连环画。我以为她会来找我借书的,因为她也爱看书。
可她没有找我借过书。从来没有。那时候我们在一排青砖红瓦的教室里上课。透过一侧的玻璃窗,就可以看到远处高高的笔架山。关于这座山的名字,有一个动人的传说如此:说是不知何年何月有个神仙云游四方经过我们的家乡,看到这里山清水秀就忍不住想拿出笔来要写诗,却不小心把笔从云端掉了下来。神仙的笔可不是一般的笔,于是就把这座山砸成了个笔架形。可不要小瞧了这座笔架山,当时在我们心目中的神圣程度不亚于珠穆朗玛峰。一到六年级的许多语文老师就叫我们以此山为题材写过命题作文。
笔架山的山崖下是一溜的斜土坡,山坡上种了很多的梨树。早春二月,当山顶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的时候,枝头的花蕾就已经包不住生命的张力,满山的梨花纷次怒放。
那一树一树的白,沐浴在春风中,也沐浴在细雨里。每当梨花盛开的季节,我上课就老是走神。有一次上自习课老师不在时,我发现(其实不能叫“发现”,因为我老是偷看她)了她的一个小秘密:原来她也是喜欢梨花的。要不她怎么用和我相同的眼神望着窗外。
那是一个梨花开得正盛的日子。我为自己的这个发现窃喜不已:一定要鼓起勇气约她去看梨花。梨花一季又一季的开了又谢。可是直到如今,我也没能对她说出口。
在小学六年的时间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她同桌。偏偏所有的老师都与我作对,我们同学同班,可就是不能同桌。上初中以后,她二班我三班。虽然只有一墙之隔,我却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咫尺天涯”。见她更少了。每个星期那二十分钟的课间操就成了我的幸福向往。我做操时常跟不上节拍,因做错动作而受到老师同学的奚落。那二十分钟里,其实我就是一具灵魂出壳的躯壳。
不知为什么,想看到她,可又怕看到她。我从来就不敢迎着她的目光直视,大多数时候,我就象一个蹩足的特务一样畏畏缩缩,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不可告人的目的。见不得她和别的男同学在一起。哪怕是很平常的接触与交往,我都会莫名其妙的愤怒,暗自神伤好几天。
那时候乡下的同学都要住读。她是城里的,不必挤简陋的学生宿舍。每天晚上下自习之后,我都会跑到学校旁边的小土堆上远远的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橘黄色的灯光中,我才爬围墙进宿舍睡觉。无论风雨,从不改变。每个学期的寒暑假来到时,同学们都欢呼雀跃。对我来说就是烦恼和煎熬的开始。就如我们的作文久用不厌的那句话“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所说的一样,一晃三年又过去了。她上了重点高中,我学习一塌糊涂,只能去读职中。从此再也没能见到她。两年后,我终止了学业,当兵去了。
部队的旁边有很大一片果园。春天的时候,就有一树一树的梨花在料峭的春风中摇弋,格外惹人爱怜。我有空就去看。我爱梨花的白,纸一样的白,雪一样的白。那虚无的白,让我的思绪如瓣瓣飘落的梨花雨。
我给她去了一封信,说了我的一些情况,语焉不详的表达了一点暧昧。我的目的是想要一张她的照片,回信收到了。里面没有我想的照片。她在信中以老同学的口气让我在部队当个好兵,如果有可能的话就考上军校将来当个将军。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给我回过一封信。她出生于官宦家庭,又是独生子女。多少年后我才明白:她那种高贵和优雅是与身具来的。在对待人生的看法和生活的态度上,我们是天壤之别。三伯英台同窗十载还有“长亭相送”,我与她同窗十载,连一句话也没能说。
但愿她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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