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存放不少京剧的cd碟,许多时候都是在网上听戏或者看一些喜欢的影视,真就冷淡这些碟子了。闲暇时又拿出了胡之风主演的《李慧娘》看了一遍,又有了新的感触。
《李慧娘》原名《红梅记》,说的是李慧娘为南宋重臣贾似道的侍妾,在上元节陪主人游西湖时,偶然看到公子裴舜卿容貌与风度超群,仅就一句“美哉!少年”的赞叹,被贾似道杀死,葬在牡丹花下。适逢裴舜卿被贾似道软禁贾府,冤魂李慧娘将其救出的故事。最早见于明人周朝俊的戏剧《红梅记》,其后京剧改编为《红梅阁》。昆曲、粤剧、川剧、秦腔、婺剧、越剧、晋剧、淮剧、扬剧、蒲剧、河北梆子等地方戏也有这出戏。我第一次看的便是胡芝风主演的京剧《李慧娘》,因此,在我的脑海里和心目中,任何剧种也比不上这出京剧了。
胡芝风主演的《李慧娘》,扮相俊美,唱腔悦耳,融杂技、舞蹈甚至魔术于一炉,每看一次,都给人有耳目一新之感。李慧娘的鬼魂不但可以“变脸”,还可以“变衫”、“变扇”,她把西洋芭蕾舞的技法用于京剧表演,演出了鬼魂的飘忽轻灵,令人感觉好像真的有个鬼魂在台上御风而行一般。“怨气冲天三千丈,可恨平章丧天良。乱杀无辜太残忍,屈死的冤魂恨满腔”。这是剧中一段著名的唱段,每次看京剧《李慧娘》的时候,都会随着胡之风那激昂的演唱哼唱这几句。当年通过看这出京剧舞台艺术片,片中的烟雾缭绕,李慧娘的鬼魂飘然而至,是一种凄美。我深深地体会到了第一印象和第一感觉的重要。这个印象和感觉是无可替代的。
月惨淡,风凄零。白露冷冷,寒蛩哀鸣。李慧娘化身为美艳凄绝的幽魂,衣袂翩然翻起,检点了儿女柔情、私人恩怨。朦胧的月光下,半闲堂外恍如瑶阶玉地,年轻的公子似入幻境之中。多情的人,美景、娇花,自然惹动情思。却不知这里正是那个本该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的埋香之处。幻境中,女子那一缕不散的魂,影绰绰、娇却却地立于牡丹花畔。飘忽的从月下的花丛中走来,这便是鬼,前来相救。多少衷情,难以表述。然人鬼殊途,分手时的那一番委婉含蓄、半吞半吐的表白,女子只能挥剑断情思:遥送君归情已尽……
这个凄婉的故事发生在人间天堂的西湖边,西湖是一个美丽如画的地方,中国人理念中的“自然美人”。在中国的历史上,有四大美女:貂蝉、西施、王昭君和杨玉环,她们的故事深情缱绻,成为各种地方戏曲争先演绎的题材。在人间天堂美丽杭州的传说中,也有四大美女:祝英台、白素贞、苏小小和李慧娘,她们的传说凄美动人:富家之女祝英台,为爱双双化蝶,从人而仙;峨嵋蛇仙白素贞,为爱情伤断桥,从仙而人;钱塘名妓苏小小,香车宝马西陵路,香消玉陨西泠桥,“湖山此地曾埋玉,风月其人可铸金”;侠骨柔肠李慧娘,生前只因一句“美哉少年郎”,屈死青锋剑下,埋骨红梅阁旁,从人而鬼。
在我们的意识中,人死为鬼、灵魂不灭的观念影响着民众的心理,成为一种民俗信仰。在我国,早有人死曰“鬼”的说法,《尸子》曰:“鬼者,归也。故古者谓死人为归人。”鬼又是什么?王充的《论衡·讥月》中说:“鬼者,死人之精气也。”几千年来,在鬼魂信仰这块沃土上,鬼魂传说、幽冥故事,不断滋生,源源不断,到了明代,大有登峰造极之势。鬼魂是民间“祖先崇拜”、“灵魂不灭”民俗信仰的核心,它深深地根植于中国历史的土壤中,根植于民众的观念中熏属世界性的文化现象,中外的哲学家对此多有研究和论证。电视剧《聊斋志异》中的歌曲唱道:“鬼也不是鬼,怪也不是怪,牛鬼蛇神倒比正人君子更可爱。”这首词的作者乔羽老爷子,对鬼魂、幽冥看来是有颇深的了解和感悟了。
中国戏曲史上有两个因情而死、死而不已的女性形象。一个是汤显祖在《牡丹亭》中塑造的杜丽娘。她因情而死,缘梦相会,由情复生。生死之易皆因情!另一个便是周朝俊在《红梅记》里创作的李慧娘。她因情丧生,缘魂诉情,任情复仇。最终以情现魂!鬼也好,魂也罢,来,一缕轻烟;去,一缕轻烟。给人一种非常凄美的感觉。集芳园内,月光惨淡,四周阴冷,秋树萧索,哀虫凄鸣。李慧娘的鬼魂形象,鲜明、生动、感人,蕴涵着深刻的文化意蕴。魂灵故事是虚构的,但使虚构的故事和人物在我的眼前产生真实感,并通过所演绎的故事唤起我去玩味某种人生意义。
听戏品人生,看书悟人世。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有意无意之间,把人生与戏曲揉在一起。戏曲虽然是虚构的,无不体现人生的冷暖炎凉;人生诚然是真实的,也跟戏曲一样虚无缥缈。想起这些动人的传说,凄美的故事,让人感受到湖山寂寞,倩女幽魂那深深的哀怨、浓浓的情殇,却在各种戏曲中,演绎着这千古悲歌!你听,李慧娘的幽魂还在唱着:久伴尘埃环佩冷,孤魂无语泪盈盈。红梅树下春泥冷,月照回廊倍伤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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