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艾的娘那一夜辗转反侧，眼见艾就过了最佳生育期，要是没个一儿半女，将来老了谁来帮助洗衣烧饭，有病有灾谁来照顾？要女儿改嫁肯定说不通，要是让女婿一纸休书休回艾，那艾以后的日子也会在思念中苦苦熬死。要是同意女婿的想法，万一走漏风声无论对谁都不好，尤其对孩子将是一种天大的耻辱。艾娘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不几日艾也来到了娘家，悄悄的说了自己打算“借种”的想法，希望娘能够以想抱外孙的理由向丈夫提出这个要求，并为她保密。

艾的娘心里思忖，两个人的想法怎么会那么巧！莫非是佛祖冥冥之中的点化？看来我是应该帮忙的，不就是舍张老脸吗？为了艾的今后只有做娘的定个准了。但是艾的娘绝口不提女婿的事儿，生怕伤了闺女的自尊心，怕闺女忍辱负重难过，当然也是为了女婿对她的信任。

艾的要求娘答应了。艾求娘跟丈夫透透话，要是他同意，就让娘开始物色男人。

那天，艾和娘说了好多关于女人的话儿。

娘并没有急于找艾的丈夫，老太太故意拖拖时间，表示事情的不同一般，也表示她多么的为难。其实老太太这些天正在物色人选，几乎心里有了谱。

终于艾的娘来到了艾家，饭后娘故意支开女儿。女儿也假装不知道其意，到院里找事做，回避他们。

“我想过了，有个孩子总比没有成“绝祸”强多了。“借种”也是自己生自己养。人家抱养的孩子不是好些个都对爹娘挺好吗？咱自个生自个养不是比抱养的更亲吗？“

“您愿意！”

“院子里没有个小东西跑跑闹闹的多没有人气！就你们两人老了的时候人家也会“老绝祸”“老绝祸”的叫，跟咱们关系不好的还会笑话咱们哪辈子缺了德呢！那时候遇到这样口角不积德的人你们心里多不是滋味！这老天爷没准会长眼睛帮咱们的。”

“那……”

“这事可急不得。不能在三村五里找，免得走漏风声。人品要好还要体格壮。这事我来安排吧。不过我跟艾说了也不算数，最后还是要你好好跟她说才是。万一她不愿意就拉倒，万万不能逼。两口子别因为这事闹翻了脸。”丈母娘同样闭口不提艾的意思。

“要不算了。”

“我都没有觉得丢人，你倒是打了退堂鼓。今天我把艾带走，说活了她的心就让她马上回来。”

这次丈母娘把艾带回了娘家。艾不在的这几天对于艾的丈夫来说太长了，他希望艾答应，但是又很怕艾答应。希望艾快些回来，又怕艾出现在他面前。第三天艾回来了。他觉得艾瘦了很多，精神头也不如前了。怎么会不受煎熬呢？为了一个小孩子，为了别人的看法，她就要把身体给一个不相识的人。而且还是她自己主动要求“借种”的。丈夫可怎么忍受啊！她竟然忍心给丈夫这样的羞辱！还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被弄脏了似的。她必须在睡觉前把身子洗得干干净净，生怕玷污了丈夫。丈夫也在想是不是太缺德了，把自己的女人硬往别人怀里送，还算男人吗？他想抽自己嘴巴。他已经对那件事不坚定，甚至动摇了。

晚上，艾认认真真的洗了澡，早早的和丈夫一起躺下了。丈夫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胸怀，浑身抽搐。艾害怕了，抚摸他的头，他的浑身，并把脸贴到了那浓密的黑发上。她轻轻的说：“那事儿我……”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捂住了艾的嘴巴。像疯了一样爬到艾的身上，怕她突然消失一样。他摸遍了艾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好像要牢记那将会被改变了的躯体一样。他内心深处不是要占有她，而是怕失去她。所以他不敢放弃她。他不给艾说出愧疚的机会，一次一次爬到她的身上，一次一次的又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就这样不知道有多少次的反复，直到双双精疲力竭。

在等待的日子，他们都盼望这事快些结束，又都怕这事来得太快。一有脚步声就说不出的心跳。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艾的娘来了。娘为了向女婿有所交代让艾先走一步，随后再赶上。

艾出去后，她对女婿说那男人是她远方外甥，离这里也是比较远。他和艾都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声音、动作、体型两人都没有感觉的。事情之前会把他们的眼睛都蒙好，谁也不要说话，也不许出声。完事后就让艾赶快出去。让他在村口等艾，连夜回家。双方谁也不会知道是谁的。艾的丈夫坐在炕沿上，额头冒出了细汗。　

那天夜很黑，也很静。一个感觉起来高高大大的男人压在了艾的身上。没有抚摸，没有激动，彼此都很平静似的。但是艾哪里能够平静呢！她被压在下面，仿佛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心跳的突突的，感觉一阵一阵的恶心往上撞，真想猛力推翻那座大山，而且试图过，终因心不决，体无力，完成了这噩梦般肮脏的圣事。

漆黑的夜，艾随丈夫往回走。没有语言的黑夜一点也不觉得恐怖，因为有丈夫在身边。丈夫时不时的还要背一会她。十几年来，他们那么好，却也没有背过她。现在他要背，她一次也不拒绝，每次都搂住他的脖颈，直到他气喘吁吁的说：“走一会吧！”她才下来。黑夜对于他们来说算什么呢？他们恰恰希望今夜漆黑，甚至希望下起大雨，好让黑夜遮住他们的身影，让雨水消灭他们的脚印。

2.

就一次，就那么一次，艾真的怀孕了！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艾刚有感觉，丈夫就接来了岳母，陪艾去看郎中，果真有喜了，把个娘给乐的啊就别提了，把个艾给激动的啊直拉娘的手。娘紧紧的握着女儿冰凉的哆嗦的手。他见到娘俩回来如是说，满院子追一只老母鸡，准备杀掉。

吃饭间，艾的丈夫对岳母说：“您留下陪陪艾。我下田家里没有人她会憋闷的。您陪她说说话，孩子还没准长得又快又结实呢！”边说边红着脸傻笑。

艾的娘说：“倒也是。这怀孕头三个月孩子娇嫩，定要精心些，不能给碰到。你们商量商量，是不是要艾和我一起睡。”

“就让艾跟您一起睡吧！您翻身可也要小心。”说完又嘿嘿的咧开了嘴巴。

三个人这顿饭吃得太香太久了。艾的丈夫对岳母也是对艾说：“那几只鸡和那几只兔子隔三岔五的我就给你们宰一只，嘿嘿，都是大补的。”艾娘心里想：“看把他美得！”嘴巴上却不好说出来，但对女婿的满意早就喜形于色了。自从艾有了喜，这小院就逐兔抓鸡的热闹起来了。

心情好，吃得好，艾的肚子长得确实快，而且脸色也好。左邻右舍的女人们简直羡慕死艾了。她们时常跟自家男人唠叨，说人家艾的待遇多好，人家的丈夫多么多么体恤女人，人家艾多有福气，吃得好还有人伺候。

艾在家里闷了就跟娘回娘家住上几日。每次回去丈夫都要给带上鸡蛋，再杀只家禽带过去，并把牛车铺垫的厚厚的，把牛车赶得稳稳的。每当艾坐在牛车上，就会不时的抬起右臂，翘起兰花指，重复那个属于她的，只有丈夫懂的经典动作。

娘看到闺女时不时的就拔下银簪子，再别好，再拔再别，就忍不住的说：“你别总是拔来拔去的。车一颠簸会伤了脑袋的。”

艾的丈夫回头看了一眼艾，两人都笑了。

分娩的日子就要到了，所有见到艾的人都以为怀的是双胞胎，因为那肚子实在是大。

这一日终于来到了。接生婆让人把炕上铺上灶灰，上面再铺上草纸，让艾躺在上面。从天刚蒙蒙亮就开始阵痛，直到中午还没有生下来。接生婆说胎位不正，孩子又太大，羊水也流干了。艾一阵一阵的惨叫。接生婆要准备的半斤麻油也用完了，还是没有生下孩子。艾已经开始一次一次昏迷了。突然接生婆尖叫，快掏灶灰，大出血了！“

艾的丈夫傻了，瞪着直勾勾的眼睛，一片茫然。当看到有人掏出灶灰，他一下子窜过去，把灶灰扬起，又奔到艾那里，疯了一样拉下被子，吼着：“用它！用它！用它！不许再用灶灰！”他又乱找了几件衣服，撕开，摔过去对接生婆叫嚷：”不许用那纸了，用这个！“

接生婆看艾已经快不行了，商量决定保住大人。

接生婆用秤钩子顶进产道，钩住胎儿，一块一块的硬拉出来。艾死去活来，丈夫四脚拉叉的坐在院子里的墙角，捂住耳朵，不忍心听到艾的惨叫。

一个大胖小子没有了，艾留下的只是一口气了，丈夫魂都丢了。

艾的产道伤得厉害，长死了。

3.

好久好久艾都在恶梦中。她不再愿意回想孕育孩子那个过程，因为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梦。如今她才三十几岁，产道又长死了。老天爷到底要在她的心上划上几刀啊！“天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不知道在心底悲号过多少次。

艾爱她的丈夫，尤其怀孕期间的体贴更让她爱入骨髓，所以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她找到了邻居的姐妹，把想法跟她们一说，差一点没有把她们吓晕。说的坦然，听的却脸色苍白，最后艾几乎是哀求姐妹们帮忙了。

那日，艾说不舒服，让丈夫自个儿下田了。三个姐妹过来，把她两只手捆到窗棂上，两个人各按住她的一条腿，嘴巴里塞住毛巾，一个人狂叫一声把一个擀面杖顶进了下身。一股臭气熏天的黑色血浆喷了出来，两个按住艾腿的姐妹呕吐起来，那个用顶棒的姐妹瘫在了炕上。缓过神来时也呕吐不止。艾躺在那里，头发水洗一般，鼻孔淌出了血丝。姐妹去人把艾的丈夫找回来，说了事情的原委。他抱住艾，那哭声感觉比炸雷还响。这是他积压许久的自责，这是他对自己无数次的不满，这是他对艾的满腔愧疚，此时一并迸发化做晴天霹雳，如试问苍天为何如此不公平！

艾下身化脓很久，终日脓血不断，并且伴有恶臭，治疗很久总算不再发炎，不再疼痛，但是产道又几乎长死，仅仅有一个极小的通道，只有液体才可以通过。

如果真是有上苍，那么老天的确是不公平。为什么让不幸降临到那么热爱生活的艾的身上？为什么让艾变成一个不健全的女人？她痛苦无助的把自己埋在了无休止的劳作之中，把针线做的精益求精，把家禽喂养的肥肥嘟嘟，把院落收拾的干干净净，把粗茶淡饭整得口味适合。丈夫无论怎么劝她注意身子她都是若罔闻。她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劳碌掩埋着炼狱般的痛苦。艾是坚强的女性，是对生活充满热爱的女人，她会走出人生的低谷。

4.

又是一年麦子黄。收完了麦子，正好有两只老母鸡都开始抱窝。艾东家西家的换了不少可以孵鸡的蛋。丈夫问：“你要养多少小鸡？”艾说：“两只母鸡都抱窝了，就都让它们孵鸡。养得过来就养，样不过来就卖鸡。有野菜的时候去田里干活顺便带回一把野菜给它们掺一点谷皮杂粮就行了。今年多种一些大白菜，冬天给它们剁菜叶吃。到时候一大群鸡都隔三岔五的下蛋，我不是可以天天捡鸡蛋，好事啊！”他们还筹划着鸡蛋要是下得多，卖得好，赚了钱该用在什么地方。丈夫说：“鸡是你养的，累是你受的，卖蛋钱一半归你添置衣裳吧。好衣服一穿还是那么俏。还要给我腌几个，留我当酒菜。”艾乐呵呵的说：“鸡还没有生出来，就开始算计。人家养鸡是为了换生活，你倒好，想的是我穿新衣你吃蛋，不知道节省!不过，咱两过的舒心比什么都强啊！”两口子还没有见到鸡就好像天天捡到了鸡蛋一样。

到了十月份，小鸡开始下蛋了。开始一只两只的咯哒，渐渐的咯哒的叫声多了起来。艾好不高兴。一次伸手到鸡洞捡蛋，被一只老黑蝎子蛰得不轻。不一会的功夫手指就已经紫黑紫黑的肿了起来。后来洗衣服破了皮，遇了脏水，化脓严重，整个右手残废了，五个手指再也伸不直了。尽管一只手不灵活了，但是鸡还是一拨一拨的养。丈夫也把老了的牛买了，又换了一只小牛，小牛又学会了拉车犁地。夫妻两人的日子殷殷实实的，小院里鸡鸣狗叫的充满农家的生气。

日子过的好快，艾的头发已经开始花白了，丈夫也陪着她一起花白了头发。

渐渐的，他们年岁大了，于是出入劳作的时候女人坐在车上，男人哄着牛儿。

他们老了，去田里劳动的时候，牛车上的女人屁股下垫上了用玉米皮编的蒲团，白白的，厚厚的，圆圆的。那是老头怕车上颠簸，专门为老太太编制的。老太太坐在车上，手里除了旱烟袋荷包还多了一件备用衣裳，怕突然变天或是怕太阳暴晒或怕庄稼叶子刮破皮肤才准备的。老了，为对方着想的也相对细致周到多了。每次到农田劳动，老太太都要准备一些带着方便的食品，揣上一个腌鸡蛋和一个小小的酒壶。人老了，爱饿了，不能饿着肚子干活――老太太这样想。

上了年纪的人容易冷。入冬，男人总是早早起床，把火炕烧的热烘烘的，顺便把玉米渣子粥煮好。两个人一个喜欢口重，一个喜欢口淡，尽管只有两个人，没有谁要凑合，也没有谁要糊弄，虽然饭菜简单，但吃得也都尽量顺口。每天吃过早饭，男人喂老牛喂兔子喂母鸡劈柴禾，之后再把老牛拉到村外遛达；女人坐在炕头做针线。一年中所有棉的单的都是在这个农闲的季节准备好。

他们老了，老了。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被老蝎子蜇了的残手已经吃不住劲了，裤子系不紧，有时候就溜到胯下，老头看到就帮忙给提上系紧。

他们手脚不再麻利了，尤其是夜晚活动就更不方便了。每次不管是谁起夜，另外一个都要起来相陪伴。他们深深的知道四条腿比两条腿稳当，四只手比两只手方便。他们都明白晚年谁也离不开谁了，那是彼此的依靠。

他们没有想晚年要活多久，只是想让对方好好活过每一天，只是想自己活好每一天同样也是给对方最大的安慰。

他们更老了，腿脚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

5.

那一年的冬天不知道怎么那么冷，更不知道那一天为什么那么冷，风为什么那么大。老头早早的就把次日早晨用的干劈柴放到了灶膛边，而且是准备了一大堆。夜很深很静，快天亮的时候老头被冻醒了。他摸摸老太太的脚，冰凉冰凉的。他想起来烧烧火炕，好把屋子烘暖和一点，让老伴暖和一点，免得生病。

黑灯瞎火的，他去了外间烧炕。架好干柴回到被窝。艾也醒了。艾觉得他们已经经不起寒冷了，就是快归西了。于是她把埋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告诉给老头。艾躺在老伴身边平静的说：“那时我真是不该要什么孩子啊！我跟我娘说了借种，把娘都给吓傻了，还把你也给搁进去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对不住你的事儿了，对不起啊老头子！”

“嘿嘿，我也对不住你啊！我也对岳母提出这要求的。没有想到把你害得这么惨。想打想骂我看要下辈子了，这辈子你是打不动了，嘿嘿……”

“可是我娘没有告诉我。她真是的。哈哈……看来咱们下辈子再生孩子了。”

“你下辈子还要为我受罪吗？不行！”

“这人就像艾草一样，一年一年的活，谁不经受个春夏秋冬呢？我娘说过，经受了一冬天寒冷的艾，春天出土的时候最有用也最香。”

“下辈子咱两人就托成两棵艾草，长在一起好不好？”

“牛郎织女变星星，咱们就变艾草，一块看星星太阳，一块长一块枯多好。省得托生成人让你老来老来又闹肺喘，活遭罪。”丈夫早出晚归的劳作，岁数大了就患了哮喘，但是不是太严重。

炕热乎了，两位老人又睡熟了。

外面的风很大，可能是灶膛倒风吹出了里面的火星，点燃了堆在灶间的干柴。当老人们发现时，大火已经连起来了。

浓烟中两个老人急忙穿衣，毕竟手脚已经不再麻利了。等套上了衣服出来一看，大火已经把窗户纸都舔着了，房顶的椽木也开始着起来。两个老人互相搀扶往外走。老太太系不紧的棉裤这么一折腾又掉了下来，而且把她拌了一个大跟头，趴在了火里。老头急忙去抱。此时此刻老头的棉衣也烧着了，而且两人已经乱了方寸。老太太浑身都着火了，吓得不知所措，但不忘的是老伴的安危。她口里不住的说：“你快出去！”老头什么也听不到，也顾不得听什么，一心想把老太太拉出去，可是由于过度惊吓，老头的肺喘突然发作起来，没有力气能够及时把老伴救出。

风都刮邪乎了。当人们发现前来灭火时，烧落架的房子外面，这对老人棉衣已成碎片，脸上烧烧伤得很严重，脸朝下爬在院子的泥地里，老头的一只手还紧紧的攥着老太太的一只手。人们猜得出，那是老头拉着老太太爬着逃出了火海，但终因惊吓过度，天太冷，老头又肺喘，死了。人们还猜想，可能是老头先断气，老太太绝望过度，便一起走了。

前来的妇女擦着眼泪，诉说着感慨。

“一起走了也好，不然剩下的是没法活下去的。”

“没有一起生，倒是一起死了。嘿！死得也太惨了！不忍心看啊！”

“人家还算没有白活几十年，恩恩爱爱让人眼热啊！”

次日早晨，邻居总是听到老人院子里的老牛叫个不停。有人过去喂料，竟然看到跟了他们多年的那条老牛老泪纵横，连看一眼饲料都不看，几天之后就死了。村民们把老牛埋葬在一对老人的坟旁边了。

这对夫妻没有儿女，但是每年清明节村人上坟的时候，都会随手为他们添把黄土，渐渐的他们的坟丘越来越大。现在葬着他们的坟地已经成为小村的公墓，那仅有的几座较大的坟丘中就有一座是这对夫妻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