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纳兰容若
半窗冷月恍若梦的痴影,迷离惝恍,穿越千年的流光,默契着冬日的心境。冷屏内,一位孤独的惆怅客横笔泼墨,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重重帘幕压卷着梅花残影,片片堆积眉间。残影里翻卷着一朵梅一世的眷恋。轻叹,红尘一刹,谁又可以无尘的脱心而去?
花离枝瘦,暗影里,心随着弦月的升沉移动。“月漉漉,波烟玉”,多么清幽静谧的艺术境界啊!天涯月下,多少卑微的生命仰慕如此超脱清澄的诗意人生!瓣瓣梅心落成清雅凄美的诗词,在沉香的烟绕雾蒸里寻找诗意的初起。此香非彼香,谁似那枝上的红蕊?
那两情相会的情意啊,多么象满帘梅影。朝起初著花,并蒂连技朵朵双。暮听折风声,横笛和愁落,有情还似无情。依旧一帘影动,影非影,花非花,霎时间道不明的幽怨,暗恨隔窗。
窗含雪,月凝半池。深藏竹底的素心,欲隐红尘。谁料微云淡月闻香,寻觅而来。一枝素影,含羞低眉,若一杯清香醇郁的茶,清淡至极。朝朝暮暮,暮暮朝朝,几番痴?几番醉?徜徉在冰清玉洁的世界里,固守着如玉的温润与节气。与心独眠,清瘦成隔世的小诗,生生世世的眷恋在一页素笺里沉醉。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如梅高洁雅致的心在一阵簌簌声中乱了芬芳,在红尘烟绕里起落。那如约而来的风儿,倘若无情,为何惊扰素洁的梅心?依恋重重,以最美的舞姿,醉在风的柔情里。玉蕊琼花片片,舞尽红尘,如蝶飞不过沧海。倘若有情,又为何忍心揉碎花瓣,丢弃在时间的荒涯里。心,薄若蝉翼,美丽的遇见碎成一地斑驳。
重拾一瓣,掬捧手心。又有谁能将它们重上枝头?等待的只是岁月无尽的尘埃。残花的纹路感知着手心中的掌纹,一直渗透到心里。一切恍若南柯一梦,梦醒了,除了苍凉,仍是苍凉。
夜清冷,惊魂梦,红尘掩土,掩不尽愁絮曼舞。玉人隔花影,影潇潇,心拂尘。风起的刹那,送来一阵揪心的痛。疏影横斜载不动岁月的厚重,在静谧的夜里,做着隔世的梦。明月照愁心,愁心似明月,两相似。月如水,水若心,轻拂一曲凝重凄美的梵音,悠悠润润,溢出丝丝疼痛的美,在一种花的空间中静静思考。若水红尘,泛起的、沉淀的、流去的又是怎样的一世沧桑和宁静?一切像水一样无法捉住。
人若梅,梅若人!红尘的凄凉浸透他如玉的心,滴滴在冷夜凝结成婉约的词。忆平生,梅坚尚摧残,那如梅一样孤标剔透的灵魂该怎样面对尘海浮沉。疏瘦别有韵,冷香只自知。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冷月下独忆红尘。那轻盈的雪花,多么空灵飘逸啊!任纤细柔美的玉姿多么孤傲,当你忍不住内心的好奇伸手采撷,却发现什么也不见了。凌寒的傲骨终抵不过红尘的摧残,明澈的心瓣就这样香魂散去。倘若心性不恋红尘,内心或许不会有如此明媚的伤痕。清绝的灵魂注定必须与尘世保持一段距离,静静地躲在一隅,远离尘嚣。 如寒冬的一枝独秀,只可静静地远观。
尘雪茫茫,一片洁白总会让人迷失方向。“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当我们为深宫里幽冷的傲梅傲然拒绝的凛然折服时,可曾看到清眸里凝结的雾霜?淡雅诱人的沁香在浓浓的脂粉味里渐渐变淡,淡的让人忘却了它的存在,成为《长生殿》里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这深宫,这红尘,本不属于她,深凝的眼波沁着风华一世,闪烁晶莹润泽的珍珠,如这冷宫一样冰冷至极。风一更,雪一更,满砌落花红冷。心字已成灰。
冷溶溶,水沉香。旧恨谁见?千里寒光,梅瘦几分?人消几分?多少年之后的纳兰不也在问尘世几时醒吗?雪窗寒对月,天地一色,天上?人间?恰如那水墨梅,勾花似圆非圆,意在方圆之间。这或许就是红尘,非方非圆,形随意变,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姿态。当我们身陷红尘,却不识红尘形状。画梅取侧面,而婉约诗词或许就是红尘的侧面,透过凄美绝艳的诗词,洗尽铅华,依然多角度展现红尘的不同姿态。岁岁年年,年年岁岁,红尘几度,落花几回,又愁了多少红尘惆怅客?人立诗中,诗落成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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