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身穿着灰色的休闲西服,脖子上系着银灰色的闪光的围巾,围巾低垂在胸前;下身穿着黑色的紧身靴裤,两边裤缝镶着暗黑的亮线,脚穿黑色的镶着暗花的长筒靴子,圆脸、高鼻梁,戴着黑边近视眼睛,年龄大约二十三、四岁。她时而微笑,时而不动声色,环顾四周,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神态,象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好象永远这样乐此不疲。在公交车上,在这黑夜即将降临之时,更加分明。
“前门上车,后门下车,最后上来的人往里挤,每人投币两元。淮南大通6号无人售票车。”这位摩登女郎高声吆喝着。
这时,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手里拎着一包沉甸甸地东西,一边往前挪着一边埋怨自己:
“老了,不中用了,哪有劲往里挤哟。”车上的乘客怨声载道:
“人站都站不住,怎么挤的动?!”
“那位抱小孩的男人,别在那里站着,往里挤,把小孩给她妈妈抱,坐在我这里。”那位摩登女郎高声吆喝着,并用手指了指她旁边仅有的一个位子。
我夹在人缝中,就在那位女郎的旁边站着,肩上挎着一个小包,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由于东西没地方放,就一直拎着。袋子里装着毛巾、牙刷等日用品,还有几个洗好的苹果。平时没有时间吃,准备带着路上吃。而现在,我侧着身子斜靠在一个乡下男人的身上,苦不堪言。但心里还在沾沾自喜:幸亏他没说什么。
此时,天已将黑。当满载着乘客的公交车驶到淮南市区的一座立交桥上,车窗外华灯初放,五彩缤纷,可我无心欣赏。白天的劳顿,已使我耗尽了几乎所有的气力。
一大早,我骑着自行车走村串户,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颠得我浑身酸软,特别是老骨张的根部,酸胀难受。平时,我喜欢骑自行车慢悠悠地来去不觉意,我蹬着车子心里还在暗暗地下着决心:快点、再快点,来不及赶长途汽车了。
家里现成的豪爵摩托车,因嫌它笨重没有学,如今,遇到了事才感到分秒必争的可贵。而这两件事非我莫属,必须我亲自办才能放心。我家处在湾区属沙土地道路还平坦些,特别是冈上黄泥地颠簸得更历害。我平时无事也不常骑自行车,出门都是坐车。平日里不锻炼,乍行起来,感觉真有点吃不消。
直到下午两点钟,我才回到家,爱人立刻把饭菜热了一下。我匆匆地扒了一碗饭,放下碗,出门便上了公共汽车,后又转乘公交准备到淮南火车站乘火车赶往南京办点急事。让孩子上网一查,今天最后一班从淮南到南京的火车是凌晨2时40分,等我赶到火车站购买车票连座位都没有了,买了个无座,和有座一样价,还得忍耐三个小时,谁让我跟别人约好的,说是今天过去,今天是最后一天期限了。找人办事很难,又岂能爽约?!——这是后话。
再说那位抱着小孩的妇女,已拥挤着下了车。尽管我平时乘车经常给人让座,今天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一转身便坐了下来。我刚坐上一会儿,又上来几个人,其中又有一位抱着小孩的妇女。那位形似售票员的摩登女郎,不时地和司机谈笑风生:
“今个是星期天,人特别多,照这样下去还要加车呢。”继而转过脸来对我说:
“你起来让她坐。”
即使她不说我也会让的,不管是乘公交或是坐公共汽车,但尊老爱幼,这是最起码的基本常识。
无论是在大街上,或者是十字路口,别人都是小汽车给人让道,而我总是喜欢给车让道。这是一种习惯。习惯久了往往就演变成一种本能:一种“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本能。在生活中,亦是如此。随着年龄地逐渐增长,我不喜欢“忍”,而擅于“让”。
又过了一会,这位抱着小孩的妇女下了车。透过车前朦胧的灯光,我看见又有两辆公交车从我们的身后超到前面去了。
我和车上的乘客,拥挤在这个黑古窿冬的“集装箱子”里,身子晃晃荡荡地任其摆布,茫然地等待着各自的目的地,即将下车的站台。车窗外,寒风呼啸地吹着,而车内的空气闷热得使我淌了一身的汗。我依然斜倚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我也不想再去抢座位了。
旁边有一位个子矮矮的,胖胖的,生得圆圆的脸,狭长的眼睛,留着学生头的二八女子,坐在了那个座位上。她,穿着黑呢子上衣,黑色的紧身裤子,黑色的长筒靴子。她的屁股还没捂热,就被那个摩登女郎给赶了下来:
“你起来,让我坐好。”说完,她挺了挺胸脯,正儿八襟、大排似架地坐着,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不光是为了照顾妇女、儿童,更主要的是为了腾出空隙,见缝插针,以便多上人,多赚钱。真是如此现实!
我忽然想起一位专业医生说过的话:“病人在我们的眼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她)们就是一堆器官。”意思是无论是你得的是什么病,哪怕是身体上的最敏感的部位,医生从来不笑话人。
我联想到此情此景,对于某些司机和售票员来说:乘客就是一堆“物件”,一堆能让他们赚钱的“物件”, 一堆堆砌到不能再堆还要堆的“物件”。而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2010-11-21 夜02:20 于淮南火车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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