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毫无疑问,我最爱林黛玉。她的美丽,不是花瓶似的美,而是很灵动的非常立体可感的美。她不止美在容貌身材,她的美更侧重在态,是一种整体的来自骨子里的摄人魂魄的美。再加上她的才气,更让她成为了古今文学作品中名列第一的妙人。这里就来说说她那聪明灵秀的言行举止吧。
先说“林黛玉进贾府”这一段。这是高中教材上所选的内容,因此很多人都非常熟悉。想当日,她不过是个不满10岁的幼女,却很会说话行事。见王夫人时,这位并不怎么喜欢她的舅妈假装亲热地拉她来挨着自己坐,她就能忖度出那是贾政的座位,于是她并不去坐。贾母问她读什么书,她说刚念了四书;宝玉问她读书没有,她说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同样的问题,她给出不同的答案,就是因为她能分清对象。她知道贾母并不赞成女孩子读书,而宝玉却一定是读了不少书的。
黛玉与宝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此她所有的情感都在宝玉身上。再加上自己无父无母的,于是她甚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宝玉那里。因为深深的爱,她才会对宝钗、湘云等有可能威胁她的爱情的人生出嫉妒防御之心。第8回中她打趣宝钗,说自己来得不巧,又借雪雁送手炉这事说出几句“比刀子还利害”的话来嗔怪宝玉宝钗。第19回里,她说“暖香”,宝玉不解,她就用“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他”的话提醒宝玉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宝钗的“冷香丸”。第28回中宝玉要看宝钗的香串子,接着宝玉对着宝钗的手臂和脸看得呆了,黛玉自然生气,于是她就用呆雁羞他们。
当然,对湘云也差不多是如此。 第20回里,她就笑湘云把“二哥哥”说成是“爱哥哥”;63回中,大家开夜宴,为宝玉庆祝生日。史湘云掣了一根签,上面画着一枝海棠,还有一句诗是:只恐夜深花睡去。它来自苏东坡的《海棠》:东风袅袅泛崇光, 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烧高烛照红妆。黛玉见了,立即笑说将其中的夜深改为石凉倒好。这是打趣湘云之前醉眠芍药花中的事。这话甚好,大家一起想起了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石磴子上,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的形象,湘云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我以为最能体现黛玉灵秀的还是在42回。大家到稻香村,说起惜春画画的事来。首先,黛玉说刘姥姥是“母蝗虫”,固然是笑姥姥的粗鄙,可这确实也形象。难怪宝钗都赞她:这促狭嘴,用《春秋》的法子,把市俗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诗一句……亏他想的倒也快!接着,黛玉说,又要研墨,又要蘸笔,又要铺纸,又要着色……慢慢的画,可不得二年的功夫?惹得大家都拍手笑个不住。之后,她继续说给惜春的画弄个题跋,叫做“携蝗大嚼图”,让众人哄然大笑的前仰后合。湘云是连人带椅子都歪倒了。可是她的话还没完。当宝钗像卖弄学识一样列出一系列画画需要的东西时,黛玉立马帮她补充上一口铁锅,一个铁铲,好炒颜色吃,于是众人又是一阵笑。宝钗忙不迭地解释,黛玉却不管,告诉探春说宝姐姐糊涂,怕是把嫁妆单子也给写上了。这下稳重的宝钗再也稳不住了,她就要拧黛玉的脸来——就这个场景中出现的黛玉,哪里见一丝病容?哪里见一丝小心眼?完全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怎让人喜爱?记得87版《红楼梦》里,陈晓旭手拿团扇,身段袅娜,把这段戏表演得也特别到位。她美丽的眼睛透出的灵气,配上优美动作和语言,精妙之极,真真演出了黛玉的魂来。
自古美人何其多,西施貂蝉,昭君玉环等,固然有绝世的容颜,可哪里比得上黛玉如此有才如此灵秀?尽管黛玉只是雪芹先生笔下虚构的一个人物,但大家对黛玉的爱却远胜于那几大美人。也难怪每次说拍《红楼梦》,大家最挑剔的就是演黛玉的演员了,倒不是怕她不美,最害怕她没有灵气,没有仙气。
世外仙姝寂寞林。她前生是摇曳生姿的绛珠仙草,她是个仙子啊,所以如此高洁美丽,俗人自然也只有仰慕她的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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