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过眼如云烟,几时回首相望?当信任被深深打上年月的烙印,套上沉重的历史车轮时,一切竟变得迷茫。
《赵氏孤儿》讲述了一个煽情催泪的故事:赵氏一族遭遇奸臣灭门,孤儿侥幸死里逃生,十五年生死磨难,血海深仇终得昭雪。正是其中感天动地的情义和无限坚贞的忠诚,让这个故事千年来得到古今中外人们的传颂。《赵氏孤儿》的上映揭开了权势相争、尔虞我诈的神秘面纱,但它不同于以往的古装历史片,充满着对男儿血性的赞赏与弘扬,对人性善恶的追问与考验。演员阵容之强大、场面之恢弘、情感之悲切,都让人唏嘘不已。主题的厚重博大、剧情的冰冷残酷,且不去提它;其细节的真实表现,表情的细腻捕捉,独让我找到了久违的“坚持”与“信任”,留下怅然与深思。
《赵氏孤儿》将君臣关系、亲人关系、朋友关系、仇人关系刻画得入木三分,触动心灵;而“信任”与否的疑惑,始终贯穿其中。如果庄姬没有信任程婴,就不会让他把刚出生的婴儿带走,也许就不会牵连全城百名婴儿的命运;如果程婴没有信任屠岸贾,就不会连累自己的妻儿,造成终身的遗憾与悔恨;如果屠岸贾没有信任程婴,就不会轻易让程婴到自己的门下做门客,引来十五年后的隐患和矛盾;如果赵氏之子勃儿没有信任程婴和屠岸贾,就不会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痛苦和无奈。也许就是这样许多矛盾的“信任”关系,才让剧情波荡起伏。“信”与“不信”,到底该如何?该片这样一个情节,给出了答案。勃儿在房屋顶上找寻干爹屠岸贾送的兵器,找到后正要下来,屠岸贾说:“勃儿,跳下来,干爹接住你!”结果当勃儿往下跳的时候,屠岸贾却没有接,让勃儿摔倒在地上,并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随后勃儿的父亲程婴再次对他说:“你跳下来,我接住你!”当勃儿再次跳下来的时候,程婴稳稳地接住了他,并抱着说:“相信爹。”同样是亲人,面对事情时不同的态度,对后辈的影响,就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延伸于社会关系中,又何尝不是这样!这就是“信任”与“不信任”的关系。
“人无信不立”,儒家的信任学说,实际上是通过彰显人心所固有的本然忠信的种子,进而建立了伦理学意义上的信任概念,使信任不仅仅只是在国家事务当中才必须遵守的原则,而成为每个人立身处世都应该身体力行的美德,成为全民族的一项基本道德准则。“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这是儒家的信任箴言。
从“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演化而来的“忠孝仁义礼智信”,我们可以称之为内自信任机制。这一信任机制贯穿了华夏两千余年的历史长河,形成了国人关于信任的传统主流意识。而这种内自信任机制,一开始是从商鞅变法时期的“契约信任机制”中潜移默化,慢慢演变而来的。
秦时,商鞅为秦王谋天下,富国强兵,开疆拓土,与诸侯争锋,必须推行自己的施政纲领,必须变法,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以刑名学见长的商鞅还深知,书写在竹简上的条令就如同一架马车,要行进就还必须有马匹作动力,而秦国人民的信任就是他的新法得以贯彻推行的马匹。因此,他在咸阳城导演了一场徙木立信的喜剧,以吸引人们的眼球,诚取全秦人民的信任。商鞅的这种建立信任的方式,可以称之为契约信任机制。契约信任机制的建立,不仅奠定了秦国一统天下的基础,而且成为后来秦汉王朝治国治军的一项基本原则,在其国家管理中起着主导作用。直到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商鞅式的契约信任机制,逐渐嵌入儒家文化的光辉背景中,成为了一种幕后文化。而“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的所谓“忠、孝、仁、义、礼、智、信”,在中国的儒家文化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在欧洲,契约信任机制虽然一直占据着其信任文化的主导地位,却依然并不缺乏“内自信任机制”的影子与实例。美西战争爆发后,美国必须马上与西班牙反抗军首领加西亚将军取得联系,与他建立合作关系。但加西亚将军隐藏在古巴辽阔的崇山峻岭中,美军没有人知道他藏身的确切地点,无法送信给他。怎么办?
有人对总统推荐说:“有一个叫罗文的人,如果有人能找到加西亚将军,那个人一定就是他。”于是,他们将罗文找来。“派他去!”总统一声令下,安德鲁?罗文没问一个为什么,随即将一封自己对其内容几乎一无所知的信贴胸藏好,踏上了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送信历程。期间,在牙买加,他忍受了长途中转的孤独与恐惧,在海上,经历了与敌人的极度惊险和摩擦。靠着机智、勇敢和毅力,一次次战胜了苦难、失败与死亡,终于在三个星期后,将信交到了加西亚的手上。
阿尔伯特?哈伯德重新发现了安德鲁?罗文的事迹,并从中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更加符合人性道德的信任观——它事实上就是中国儒家的内自信任机制。基于罗文的故事,哈伯德对这种信任观进行了更深入诠释,致力于将其注入西方社会。
现代社会中,内自信任机制,可以看成是一种依赖关系。正因为依赖的产生,才有了团结协作,携手并进,攻坚克难。我们需要信任。然而,现在的社会,“不信任”、“伪信任”却比比皆是。假药、假广告、在食物中添加化学剂、偷窃、诈骗等等,造成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曾经有一副漫画让我印象深刻,漫画描述的是商场里买卖双方交易后,卖家正在检验收到的一百元真假与否,买家正在检验找回的五十元真假与否的事情。两者之间不信任的关系跃然纸上,具有极大的讽刺意义。
家,往往是“国”的浓缩的体现。社会风气如此,也延伸到了家庭,延伸到了夫妻之间、母(父)子(女)之间、兄弟朋友之间。轻情重利,鲁莽无知,很多婚姻危机、家庭危机的产生,莫不都是由于由此产生的相互之间的不信任吗!因为什么不信任?有些是因为“不忠”,有些是因为“不孝”,有些是因为“不仁”、“不义”,也有些是因为无知、无能。
儒家文化把“信”字放于“忠、孝、仁、义、礼、智”六个字的后面,其实是寄寓了很大哲学智慧的。因为“忠”,忠实于国家,忠实于朋友,忠实于丈夫(妻子),忠实于家庭;因为“孝”,孝悌双亲,敬爱长辈;因为“仁”,心存善良,待人厚道;因为“义”,对兄弟、对朋友,对他人,重信义,讲情义;因为“礼”,做事情有礼有节,尊重别人,待人处事不卑不亢;因为“智”,懂得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各种矛盾复杂的关系,懂得理解、宽容与善待别人。最终,才能够获得人们的“信”,也就是“信任”,获得人们的推崇、景仰乃至依赖。一个家的家长如此,一个国的“家长”,同样如此。
“信任”一词,是有厚度的。一个家庭,同样需要通过自己的“忠、孝、仁、义、礼、智”,来获得“信”,获得家人共同的依赖与推崇,并且逐渐引领下一代培养起一个家长应该具备的美好品格。这是“一家之长”的责任。一个国家,更需要一些值得“信任”的人去担当,带领大家走向光辉灿烂的未来。因为有“信”,代表你具备了“忠、孝、仁、义、礼、智、信”,这七个人类最美好的品格、才华与胆识。足以能“信”,足以堪“任”。
而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是社会。一个社会,除了法制意义上的“契约信任机制”,更需要倡导一种正确的、健康的人生观、价值观与“信任观”,在此基础上,重建一种“内自信任机制”。而把契约信任机制,置于一种幕后的、背景式的文化中,作为一种“内自信任机制”的补充。
只有这样,才是一个健康的、和谐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不断发展中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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